聲音很年輕，但那份沙啞與疲憊，卻仿佛歷經了滄桑。

“我們是軍隊。”竇恩的回答簡潔而直接，聲音平穩，不帶任何感情色彩，卻有一種天然的說服力，“我們正在清理這片區域。你安全了。”

“軍隊？”女孩的聲音里充滿了懷疑和一絲微不可查的希冀，“……不可能，軍隊……軍隊早就沒了……”

“現在有了。”竇歡的語氣依舊平靜，“秩序正在重建。我們是第一批。打開門，跟我們走。這里不安全。”

門后再次陷入了沉默。

竇歡能想象得到，門后的那個女孩，正在進行著何等激烈的天人交戰。是選擇相信這突然出現、強大而陌生的“軍隊”，還是繼續龜縮在自己這個雖然朝不保夕、但至少熟悉和安全的巢穴里？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嘶——”

一聲尖銳的、不似人類或喪尸能發出的、仿佛金屬摩擦玻璃的嘶鳴，毫無征兆地從他們頭頂的天花板上傳來！

竇歡的瞳孔驟然收縮，幾乎在聲音響起的同一時間，他已經做出了反應。

“散開！警戒天花板！”

他的暴喝聲未落，頭頂那片刷著白色涂料的天花板，中央的吊燈接口處，突然毫無征兆地向內凹陷，隨即“噗”的一聲輕響，一個黑影，快如閃電，從天花板的夾層中直墜而下！

那是一個無法用地球上任何已知生物來形容的怪物。

它體型不大，約莫半米長，形態酷似一只被剝了皮的壁虎，通體覆蓋著一層暗紫色的、仿佛流淌著粘液的角質層。它的四肢末端，并非爪子，而是四片薄如蟬翼、邊緣卻閃爍著金屬寒芒的骨刃。最令人毛骨悚 V然的，是它的頭部，沒有眼睛，沒有鼻子，只有一張占據了整個頭部三分之二的、如同裂縫般的巨口，巨口張開，里面是密密麻麻、如同剃刀般旋轉的環狀利齒！

【偵測到新單位：“裂隙潛伏者”，一階異界生物。體質： 15，力量： 18，敏捷： 35。特殊能力：相位潛行（可短距離穿透非高密度物質），骨刃切割，靜默獵殺。】

敏捷 35！

這個數值讓竇歡的心頭猛地一沉。這意味著它的速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之前遇到的狂暴者，甚至超過了系統召喚出的精銳士兵！

這東西，一直潛伏在天花板的夾層里，像一只真正的蜘蛛，在靜靜地等待著獵物。劉大錘破門的巨大聲響，驚動了它，而他們進入房間后的對話，則徹底將它引誘了出來！

“開火！”

劉大錘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竇歡吼出聲的瞬間，他已經調轉槍口，對準了那道從天而降的黑影。

“噠噠噠！”

子彈出膛，在昏暗的客廳里拉出一條條致命的火線。

然而，那“裂隙潛伏者”的動作，卻快得匪夷所思。它在半空中，身體以一個完全違背物理定律的角度詭異地一扭，竟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大部分子彈，只有一發流彈擦過了它的體側，迸射出一溜暗紫色的火花，留下一道淺淺的白痕。

它的防御力同樣驚人！

“噗嗤！”

黑影落地，四肢的骨刃深深地插入了復合地板之中，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下一刻，它后肢猛然發力，整個身體化作一道紫色的殘影，目標并非離它最近的竇歡或劉大錘，而是站在最后方、位置相對開闊的另一名戰士！

它擁有驚人的戰斗直覺，瞬間就判斷出了誰是這個狹小空間里最容易突破的點！

那名戰士的瞳孔中，倒映出急速放大的、布滿環狀利齒的恐怖巨口。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規避動作，只能下意識地將手中的步槍橫在胸前。

“小心！”

千鈞一發之際，竇歡動了。

他沒有選擇開槍，因為在如此近的距離和如此高的速度下，步槍的瞄準已經失去了意義。他的身體在一瞬間緊繃，腰部發力，帶動整個身軀如同一張拉滿的強弓，右手閃電般探出，抓起了剛剛放在地上的那柄沉重的破門錘。

手臂的肌肉墳起，青筋暴跳。他沒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是以最原始、最純粹、最暴烈的方式，將那柄漆黑的巨錘，自下而上，狠狠地掄了出去！

“呼——！”

沉重的錘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在千分之一秒的瞬間，后發先至，精準地攔截在了那道紫色殘影的必經之路上。

“鐺——！”

一聲震耳欲聾、宛如古剎鐘鳴般的巨響，在整個房間里轟然炸開！

那柄由特種合金鑄造的、無堅不摧的破門錘，與那只看似脆弱的“裂隙潛伏者”，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

恐怖的沖擊力，形成了一圈肉眼可見的氣浪，將地面上的灰塵與雜物瞬間吹飛。

那名險死還生的戰士，被這股巨力震得連連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臉上寫滿了劫后余生的驚駭。

而那只“裂隙潛伏者”，則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嘯，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列車迎面撞上，整個身體以比來時更快的速度倒飛了出去，狠狠地砸在了對面的墻壁上。

“轟！”

堅固的承重墻，竟被它小小的身軀撞出了一片蛛網般的龜裂，無數墻皮簌簌落下。

它掙扎著想要爬起，但那身堅硬的紫色角質層上，已經出現了一道清晰向內凹陷的恐怖傷痕。

暗紫色的血液，如同粘稠的石油，從傷口和那張環形巨口中不斷地涌出。

竇歡一擊得手，卻沒有絲毫的停頓。他很清楚，對付這種高敏捷的敵人，一旦讓它緩過氣來，后果不堪設-想。

他向前踏出一步，身體重心壓低，雙手握緊了破門錘的錘柄，手臂上每一塊肌肉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

“死！”

他口中吐出一個冰冷的字眼，手中的巨錘，化作一道漆黑的雷霆，帶著萬鈞之勢，對著那只還在墻角抽搐的怪物，猛然砸下！

“砰！！！”

這一次，不再是金屬交鳴的脆響，而是一種仿佛西瓜被砸爛的、沉悶而令人作嘔的爆裂聲。

整個房間，都為之狠狠一震。

錘落，塵埃定。

在竇歡的腳下，那只不可一世的“裂隙潛伏者”，已經被沉重的錘頭，硬生生砸成了一灘無法分辨形狀的、混合著紫色血液、破碎骨骼與角質層碎片的肉泥。

只有一枚拳頭大小、通體晶瑩剔透、散發著幽幽紫光的菱形晶體，靜靜地躺在那片狼藉之中，仿佛一顆墜入污泥的星辰。

【擊殺一階異界生物：裂隙潛伏者】

【獲得金幣： 150】

【獲得經驗值： 100】

【獲得特殊物品：一階敏捷之源晶核 x1（可直接吸收，永久提升使用者 5點敏捷屬性，或轉化為 100金幣）】

看著系統面板上跳出的豐厚獎勵，竇歡的心跳，漏了一拍。

永久提升 5點敏捷！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金幣或經驗可以衡量的了。這是真正意義上的、對自身根本屬性的強化！是讓他從一個擁有強大“外部裝備”（召喚士兵）的指揮官，向著自身也同樣強大的“超級士兵”進化的關鍵一步！

他緩緩地吐出一口濁氣，胸膛因剛才的極限爆發而微微起伏。

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雙臂，因為那超越極限的力量輸出，正在微微地顫抖。

他彎下腰，從那片污穢中，將那枚散發著誘人紫光的晶核撿了起來。

晶核入手冰涼，卻仿佛蘊含著一種奇異的生命力，讓人忍不住想要將其一口吞下。

他沒有立刻吸收。

現在，還不是時候。

“清理現場，保持警戒。”他將晶核收入儲物空間，聲音恢復了慣有的冷靜，仿佛剛才那場驚心動魄的搏殺，只是一場微不足道的插曲。

劉大錘和那名被救下的戰士，看著眼前這一幕，看著那個單手提著染血巨錘、身形并不算特別魁梧、卻仿佛能撐起整片天空的指揮官，眼神中，除了敬畏，更多了一種近乎狂熱的崇拜。

這就是他們的指揮官。不僅擁有運籌帷幄的智慧，更擁有這般碾碎一切的、絕對的暴力！

而就在這時，那扇一直緊閉的臥室門，發出“吱呀”一聲輕響，被從里面，拉開了一道小小的縫隙。

一只因為恐懼而睜得大大的、卻異常清澈明亮的眼睛，從門縫后面，偷偷地、帶著無盡的驚駭與一絲絲的好奇，望向了站在客廳中央、宛如魔神般的竇歡。

她看到了那柄滴血的巨錘，看到了墻上恐怖的撞痕，看到了地上那灘難以名狀的紫色肉泥，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竇歡那張年輕而冷硬的側臉上。

恐懼、震驚、茫然、以及一絲……安全感？

復雜的情緒，在那雙清澈的眼眸中交織。

竇歡感受到了那道目光，他轉過頭，與門縫后的那雙眼睛，對視了一秒。

他沒有露出任何溫和的表情，只是用一種陳述事實的、不容置疑的語氣，再次開口說道：

“現在，你可以出來了。”

“我們是軍隊。這里，由我們接管。”

那扇傷痕累累的門板，在死寂中發出了一聲不堪重負的“吱呀”輕響，緩緩向內退開。

門縫后的那雙眼睛，屬于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女孩。

她穿著一件洗得發白、卻依舊能看出原本卡通圖案的寬大 T恤，瘦得幾乎只剩下一副骨架，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長期不見天日的皮膚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只有那雙眼睛，在昏暗中依舊清亮，此刻正倒映著竇歡那被血與火映照的冷硬輪廓。

她的視線從竇歡身上移開，掠過那柄猙獰的破門錘，掃過墻壁上蛛網般的裂紋，最終定格在地上那灘紫黑色的、不可名狀的肉泥上。她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卻強忍著沒有發出聲音。

恐懼是本能，但在這極致的恐懼之上，一種名為“希望”早已被她遺忘的情緒，正如同干涸河床上的細微水流，悄然滋生。

竇歡沒有再多言，只是對身后的劉大錘偏了一下頭。劉大錘會意，收起步槍，走上前，用盡可能柔和的語氣說道：“小姑娘，別怕，跟我們走。這里已經安全了。”

女孩咬著嘴唇，終于從那扇庇護了她無數個日夜的門后走了出來。

她沒有看劉大錘，而是固執地帶著最后一絲審視，看著竇歡。

竇歡的眉頭微不可察地一挑。

“你好。”竇歡的聲音依舊平淡，但這句簡單的肯定，卻讓女孩緊繃的身體瞬間松弛了下來，眼眶一熱，積攢了無數個日夜的委屈與恐懼，幾乎要在此刻決堤。

“你的名字？”

“……林晚。晚霞的晚。”

“林晚。”竇歡點了點頭，“你現在安全了。”

他轉身，不再看林晚，對劉大錘下令：“帶她回臨時基地，交給羅文，妥善安置。”

“是！指揮官！”

看著林晚被戰士護送著離開，竇歡才將目光重新投向那灘肉泥。

他對著通訊器下令：“所有小組，清剿任務暫停。以小隊為單位，固守當前位置，建立臨時防線。二十分鐘后，返回臨時基地休整。”

……

當竇歡帶著最后一隊戰士返回臨時基地時，已是正午。

陽光熾烈，將水泥地烤得滾燙，空氣中翻騰著熱浪，讓遠處的景物都顯得扭曲而不真實。

基地的氣氛卻與這末世的蕭索截然不同。

原本那些因為繁重工作而面帶怨色、麻木不仁的幸存者們，此刻臉上竟都洋溢著一種近乎狂熱的振奮。

他們看到歸來的士兵，不再是躲閃或畏懼，而是主動地讓開道路，眼神里充滿了敬畏與感激。

加固路障的動作更快了，搬運物資的腳步也更有力了。

“指揮官回來了！”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正在基地門口忙碌的羅文立刻丟下手里的工具，快步迎了上來。

他臉上沾著灰， T恤的后背被汗水浸透，但笑容卻燦爛得像正午的太陽。

“竇哥！你們可算回來了！剛才劉大哥他們把那個小姑娘送回來，我們都聽說了，你們在 19號樓里干掉了個大家伙？”

“一只裂隙潛伏者。”竇歡言簡意賅，一邊走一邊脫下沾滿血污的戰術手套，“幸存者情況怎么樣？”

“好著呢！”羅文興奮地比劃著，“簡直是天壤之別！竇哥你不知道，自從一班的兄弟們把第一批幸存者救回來，大家看到這身軍裝，看到你們的裝備，魂兒都回來了！沒人再抱怨干活累了，都搶著干，生怕被落下。大家伙都明白，這世道，人多，才能活！”

竇歡點了點頭，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恐懼和絕望只能帶來混亂，而希望，哪怕只是一縷微光，卻能凝聚起最強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