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陳默在一陣鉆心的饑餓和虛弱感中,悠悠轉醒。
他猛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是自家工作間那熟悉的天花板。他還活著。
“我靠……”他想坐起來,卻發現自己渾身酸軟無力,像是被抽干了骨髓,連抬起一根手指都費勁。胸口處那被銀針刺破的傷口已經不再流血,但依舊隱隱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神經。
他偏過頭,看向那尊“鎮山神將”。
它依舊靜靜地矗立在原地,像一尊沉默的守衛,身上再無半分之前的神異。但陳默知道,那只是表象。他能感覺到,自己與它之間,存在著一道微弱卻堅韌的精神鏈接,就像一根看不見的風箏線。
只要他心念一動,就能讓這尊沉睡的殺神,再度蘇醒。
“咕嚕嚕——”
肚子里傳來的抗議聲,將他拉回現實。這種虛弱感,比他熬上三天三夜的通宵還要嚴重百倍,這不僅僅是體力的透支,更是陽氣和生命精元的巨額虧損。
再這么下去,別說去后山斗山鬼了,他自己就先一步去陰司報到了。
“陰德……”
一個念頭,如同救命稻草般從他腦海里閃過。
他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從口袋里摸出了那本《百詭秘錄》。入手冰涼的觸感,讓他混亂的思緒清明了幾分。
他顫抖著手翻到最后一頁。
果然,書頁上發生了新的變化。
原本那個因為【強化卜算】而變得暗淡的【陰德:壹】,此刻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幾個更大、更顯眼的金色古篆字,正散發著溫潤的光芒:
【陰德:貳拾伍】
“二十五點?!”陳默的眼睛瞬間瞪大了。
僅僅是完成了“懸梁煞”事件,就只得到了一點陰德。而這次,只是成功制作出“鎮山神將”,竟然就直接獎勵了二十五點陰德!
《百詭秘錄》的判定,似乎與事件的“因果”大小和“難度”直接掛鉤。制作“鎮山神將”這種逆天之物,本身就是一樁巨大的因果。
來不及多想,陳默現在只想活下去。
他意念一動,集中在那些金色的數字上,心中默念:“補充……陽氣……”
剎那間,那【陰德:貳拾伍】的字樣光芒一閃,數字瞬間跳動,變成了【陰德:拾伍】。
整整十點陰德,就這么消失了!
與此同時,一股比上次解決“懸梁煞”時濃郁十倍的清涼氣流,憑空在他體內生成!這股氣流如同一股甘泉,瞬間流遍他的四肢百骸,滋養著他干涸的經脈和虧空的臟腑。
那種要死的虛弱感被迅速驅散,饑餓感也消失了。不過短短幾個呼吸間,陳默就感覺自己恢復到了巔峰狀態,甚至精神力比之前還要更加飽滿、敏銳!
“我靠,這陰德簡直是氪金回血啊!”陳默從地上一躍而起,活動了一下筋骨,發出“噼里啪啦”的脆響。
劫后余生的慶幸和得到巨額“財富”的喜悅,讓他忍不住想笑。但一看墻上的掛鐘,他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
時針已經指向了清晨六點。
天,已經大亮了。
他不敢耽擱,后山的“山鬼”拖得越久,變數就越大。他必須立刻出發。
可問題來了,這么大一尊殺氣騰騰的神將,怎么帶出去?就這么扛著招搖過市,怕不是當場就要被當成瘋子送進精神病院。
他再次看向《百詭秘錄》,目光落在了“鎮山神將”圖樣的注解上,很快就找到了解決辦法。
“血肉為契,可化有形為無形,暫封其神,以待驅使。”
方法很簡單,就是用自己的鮮血,在神將的背后畫一道“封印符”,就能暫時將它封印回一張紙的形態,方便攜帶。
陳默沒有猶豫,再次咬破指尖,忍著痛,在那尊神將冰冷的“血甲”背后,迅速畫下了一道復雜而玄奧的符文。
當最后一筆完成,整尊神將光芒一閃,那高達兩米的身軀,竟然像是被抽走了骨頭一般,迅速地收縮、折疊,最終化為了一張巴掌大小、暗紅色的紙人,靜靜地躺在了地上。
紙人雖小,但入手卻沉重無比,仿佛托著一座小山。上面那股若有若無的殺伐之氣,依舊讓人心悸。
陳默小心翼翼地將這尊“殺神”折好,貼身放進胸口的口袋里,感受著它傳來的冰冷觸感,心中才算有了幾分底氣。
他簡單收拾了一下,帶上水和干糧,還有那三枚起卦用的銅錢,最后,他看了一眼墻角那把爺爺留下的、銹跡斑斑的柴刀。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次去后山,這把柴刀可能會派上用場。他順手將柴刀別在了自己腰后。
做完這一切,他推開老宅的大門,迎著清晨微涼的山風,頭也不回地朝著后山的方向走去。
此時的青石鎮,已經有了些許煙火氣。早起的人們扛著鋤頭準備下地,看到陳默行色匆匆地往后山走,都投來了異樣的目光。
“小默,這么大早,上山干啥去?”一個路過的村民好奇地問。
“隨便轉轉。”陳默含糊地應了一聲,加快了腳步。
他知道,鎮上關于他“子承祖業,成了神棍”的流言蜚語,恐怕已經傳開了。但他現在根本沒心情理會這些。
后山的山路崎嶇,雜草叢生。越往里走,光線越是昏暗,參天的大樹遮蔽了天空,四周靜得可怕,只有他踩在枯枝敗葉上發出的“沙沙”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潮濕腐敗的泥土氣息,其中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令人心悸的陰冷。
這地方,果然不對勁。
陳默不敢大意,他從口袋里掏出那三枚銅錢,握在手心。強化過的卜算能力,讓他對周圍的氣息變化變得異常敏感。銅錢上傳來的冰冷觸感,像一個雷達,不斷提示著他危險的方向。
【左前方三十步,煞氣匯聚,繞行。】
【右側樹后,有游魂窺探,無害,直行。】
一個個模糊的念頭,不斷在他腦中浮現。他就像一個開啟了全圖視野的玩家,一路有驚無險地避開了一個個小麻煩。
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他已經深入了后山腹地。
這時,他手中的銅錢猛地一震,一股強烈的、混雜著怨毒與死寂的冰冷氣息,從正前方撲面而來!
卜算的結果,不再是簡單的提示,而是在他腦海中形成了一副清晰的卦象——
【大兇!】
陳默心頭一凜,停下腳步,抬頭望去。
只見前方不遠處,視線豁然開朗。在一片相對空曠的林地中央,一棵巨大無比、樹皮開裂、形態扭曲得如同鬼爪的老槐樹,赫然矗立在那里。
而在那棵散發著不祥氣息的老槐樹下,一條完全由青石板鋪成的小路,突兀地出現在這荒山野嶺之中。
石板飽經風霜,布滿青苔,但在石板與石板的縫隙之間,隱約可見一些早已干涸、變成了暗褐色的痕跡。
那痕跡,是血。
而在那條青石路的盡頭,一把銹跡斑斑的柴刀,正深深地、斜插在路中央的一塊石板上,仿佛一個沉默了無數年的墓碑。
【卦辭:魂系柴刀,山鬼叩門。林深槐樹下,血染青石路。】
所有的線索,在這一刻,全部對上了!
陳默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自己已經踏入了“山鬼”的領地,踏上了爺爺當年……浴血奮戰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