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的軍營籠罩在濃重的晨霧中，火把的光暈在霧氣里暈染開一片片橘紅。云清月緊了緊身上的墨狐大氅——這是玄翊昨夜派人送來的，帶著淡淡的龍涎香和鐵銹味。
“上馬。“
玄翊的聲音從霧中傳來。他今日換了一身玄色勁裝，腰間配著那把龍紋劍，發梢還帶著濕氣，顯然已經晨練過。親兵牽來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馬鞍上掛著個鼓鼓囊囊的皮囊。
“照夜白性子烈，你...“
玄翊話音未落，白馬突然前蹄騰空，發出挑釁般的嘶鳴。云清月不閃不避，伸手精準抓住韁繩，另一只手撫上馬頸某個特定位置。說來也怪，方才還暴躁的照夜白立刻安靜下來，甚至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相馬經》記載，照夜白最忌生人觸碰耳后三寸。“云清月翻身上馬，動作行云流水，“恰是它們最敏感之處。“
玄翊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隨即恢復冷峻：“走。“
十名精銳騎兵緊隨其后，一行人如離弦之箭沖入濃霧。云清月策馬與玄翊并肩，發現他始終用余光觀察著四周地形，右手從未離開劍柄超過三寸。
“你看出來了？“玄翊突然開口。
云清月微微頷首。從離開軍營起，她就察覺到若有若無的視線——有人一直在暗中跟蹤他們。
“不是普通探子。“她壓低聲音，“腳步太輕了，像貓科動物。“
玄翊的嘴角幾不可察地揚了揚：“嗅覺也很靈敏。“
正午時分，他們在一條小溪邊休整。云清月取下馬鞍上的皮囊，發現里面除了干糧，還有一套銀針和幾包藥材——正是調制龍血續命湯所需的原料。
“殿下。“一名親兵突然緊張地跑來，“東面樹林有異動！“
玄翊抬手示意眾人噤聲。云清月凝神細聽，林間確實傳來細微的沙沙聲，不似風吹，倒像是...鱗片摩擦落葉的聲響。
“戒備！“
幾乎在玄翊出聲的同時，一道黑影從林中激射而出。那是一條碗口粗的黑鱗巨蟒，豎瞳猩紅，信子竟是詭異的紫色。最駭人的是，它額頭上凸起兩個肉瘤，仿佛即將生出的角！
“化蛟！“云清月失聲喊道，“它要渡劫了！“
巨蟒直撲玄翊面門，龍紋劍出鞘的瞬間，劍身竟發出痛苦的嗡鳴。玄翊側身閃避，劍鋒劃過蟒身，卻只擦出一串火花——那鱗片比精鐵還硬！
“七寸！“云清月從皮囊中抽出銀針，“它已經長出蛟鱗，只有逆鱗處...“
巨蟒突然調轉方向朝她襲來。云清月就地一滾，手中銀針盡數射出。針尖刺入蟒身，卻如同泥牛入海。腥風撲面而來，她甚至能看到蟒口中森白的毒牙——
“趴下！“
玄翊的暴喝聲中，一道金光擦著她發梢掠過，精準命中巨蟒左眼。那畜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慘叫，瘋狂扭動身軀，掃倒一片樹木。
云清月趁機滾到玄翊身邊，發現他手中握著的正是那塊噬魂碑碎片！此刻碎片正散發著詭異的紅光，將玄翊半邊臉映得如同惡鬼。
“你瘋了？噬魂碑會侵蝕...“
“閉嘴！“玄翊一把扯開衣襟，露出心口處已經成型的五星印記，“早就開始了！“
巨蟒再次撲來，玄翊不避不讓，竟徒手抓住它的毒牙。令人牙酸的腐蝕聲中，他的手掌冒出陣陣白煙，卻死死鉗制住巨蟒。云清月看到龍紋劍突然自行飛起，劍身金光大盛，化作一道流光刺入巨蟒下頜三寸處——那里有一片顏色稍淺的鱗片。
“現在！“玄翊怒吼。
云清月不假思索地咬破手指，將血珠彈向龍紋劍。鮮血接觸劍身的剎那，一道耀眼金光爆發，巨蟒從頭至尾被劈成兩半！
腐臭的黑血如雨般灑落，玄翊踉蹌著單膝跪地。云清月沖過去扶住他，發現他右手已經血肉模糊，傷口處泛著可怕的紫黑色。
“噬魂碑！“他艱難地指向落在遠處的碎片，“不能...讓血碰到...“
云清月撿起一根樹枝，小心翼翼地將碎片撥入溪水中。碑面接觸流水的瞬間，整條小溪竟沸騰起來，無數死魚翻著白肚浮上水面。
親兵們死的死傷的傷，余下幾人驚恐地望著玄翊：“殿下...您的手...“
“退下。“玄翊強撐著站起來，“今日之事，誰敢泄露半個字，誅九族！“
待眾人退到遠處，云清月才取出銀針，快速刺入玄翊手臂幾處大穴：“忍著點，我要把毒血逼出來。“
銀針很快變黑，玄翊額角滲出豆大的汗珠，卻一聲不吭。云清月注意到他胸口處的五星印記正緩緩蠕動，仿佛有生命般試圖擴張。
“這不是普通的侵蝕。“她低聲道，“有人在通過這個印記操控你。“
玄翊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昨晚...我夢見你了。“
云清月手一抖，銀針差點刺偏。
“不是在營帳，也不是戰場。“他聲音嘶啞，“是在...月宮里。你穿著白衣，在給一株月桂澆水。“
針囊掉在地上，銀針散落一地。云清月如遭雷擊——那是她在天界的日常！
“你還...夢見什么？“
玄翊的眼神突然變得恍惚：“夢見你死在我懷里...不止一次。“他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輕觸她臉頰，“每次醒來，這里都會濕。“
云清月抓住他的手，發現掌心處有一道陳年傷疤——形狀與她天界時佩戴的月牙玉佩一模一樣。
“我們得加快速度。“她迅速包扎好他的傷口，“皇陵里一定有答案。“
玄翊凝視著她忙碌的側臉，突然道：“如果...我不是你認識的那個'玄翊'呢？“
云清月動作一頓，抬頭望進他深淵般的眼睛：“那就重新認識。“她輕輕按住他心口的印記，“但有些聯系，是命格也斬不斷的。“
遠處傳來親兵謹慎的詢問聲。玄翊站起身，又恢復了那副冷峻的皇子模樣。只有云清月注意到，他轉身時悄悄將一片染血的銀針收入懷中——那上面凝著她方才逼毒時留下的血珠。
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他們看不見的云端，五顆星辰正以肉眼難察的速度緩緩靠攏。而朔國皇陵最深處，一塊完整的噬魂碑突然亮起血光，碑面上緩緩浮現出兩個名字：
玄翊。云清月。
名字下方，一行小字如血淚般滲出：
“以神之血，祭碑之魂，魔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