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內的星葉草還在泛著金芒，林玄策剛將玉簡收好，窗外便傳來青銅鈴鐺的嗡鳴。

那聲音像銹鐵刮過石板，順著窗欞鉆進他耳中，震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王境。“他喉結滾動，指尖無意識摩挲著頸間玉墜。

玉墜的熱度透過衣領滲進皮膚，像父母臨終前攥著他手腕的溫度——那年他十歲，玄陰教的人踹開木門時，母親就是這樣攥著他，將玉墜塞進他懷里。

“林小哥！“藥童小林的聲音帶著哭腔撞進丹房，鞋跟在青石板上磕出急促的響，“玄陰教的人闖進來了！

門房老張被那老頭瞪了一眼，直接吐了口血！“

林玄策轉身時，袖口帶翻了石桌上的藥罐。

深褐色的藥汁濺在青石板上，暈開的痕跡像極了玄陰教教旗上的鬼面圖騰。

他望著小林煞白的臉，突然想起三天前被他吞噬的風無影——那家伙也是玄陰教的外門執(zhí)事，死時眼睛還瞪得溜圓，根本沒料到丹童里藏著會吞噬的怪物。

“慌什么？“他伸手按住小林肩膀，掌心傳來對方劇烈的顫抖，“去前院把趙執(zhí)事找來，就說我要借他的《百草圖譜》?！?

小林愣了愣，忽然福至心靈般點頭，轉身跑出門時差點撞翻藥架。

林玄策望著他的背影，袖中玉墜突然傳來輕顫，系統(tǒng)提示音在腦海里響起：“檢測到目標'小林'存在微弱信任值，是否吞噬？“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沾著藥漬的粗布袖口——這副寒酸模樣，正是最好的偽裝。“否?！八谛睦锬?，“要吞，就吞整片丹閣的忠誠。“

前院的喧嘩聲越來越近。

林玄策推開半扇窗，看見穿玄色勁裝的老者正站在丹閣匾額下，腰間青銅鈴鐺隨著他抬臂的動作叮鈴作響。

老者身邊跟著個戴斗笠的青年，斗笠邊緣垂下的黑紗遮住面容，只露出半截蒼白的下巴。

“太玄丹閣，好大的架子。“老者聲音像砂紙摩擦，“老夫奉左護法之命，來查近三月藥材損耗。“他指尖漫不經心劃過廊柱，青漆木料瞬間焦黑，“丹閣的大長老呢？

讓他親自來見?！?

林玄策瞳孔微縮——藥材損耗？

風無影死時，他吞了對方儲物袋里的三株千年雪參，那是玄陰教專供的藥材。

看來玄陰教查不到風無影的下落，轉而從藥材缺口下手了。

“林小哥?！?

趙衡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這位外門執(zhí)事今日換了件洗得發(fā)白的青衫，腰間掛著的不是往常的玉牌，而是個褪色的布囊——那是義盟傳遞情報的暗號。

林玄策轉身時，恰好看見趙衡朝他使了個眼色，袖口的布囊輕輕晃了晃。

“趙執(zhí)事。“他彎腰行禮，指尖在石桌上抹了把藥汁，“您要的《百草圖譜》我前日整理時，好像混在三進院的舊書堆里了?！?

趙衡的手指在腰間布囊上敲了三下，這是義盟的“急訊“暗號：“我陪你去尋。“他說著便往丹房后的偏院走，青衫下擺掃過廊下的蘭草，“玄陰教在丹閣外布了十二處暗樁，“他壓低聲音，“其中三處就在丹爐房附近，專等有人夜探?！?

林玄策的腳步頓了頓。

偏院的老槐樹上，蟬鳴突然啞了——那是義盟的警戒暗號。

他伸手摘下片槐葉，指甲在葉背劃出三道細痕，“暗樁的位置？“

“西墻第三塊磚下有塊碎玉，“趙衡摸出塊溫熱的竹筒塞進他掌心，“這是密信，用星葉草汁才能顯字。“他抬頭看了眼天，“柳青長老召見你，就在半個時辰后。“

林玄策捏著竹筒的手緊了緊。

柳青是丹閣三長老，素以嚴苛著稱，上回他替柳青清洗丹爐時，對方曾盯著他的手看了半刻——那是看煉丹師手法的眼神。

“知道了?！八麑⒅裢踩M袖中，“趙執(zhí)事，前兒您說想給老母親尋兩味治咳的藥......“

趙衡的表情突然柔和下來：“林小哥心細?！八牧伺牧中呒绨?，這動作落在旁人眼里不過是長輩對晚輩的親昵，“我去前院應付玄陰教的人，你......當心?！?

林玄策望著趙衡走遠的背影，袖中玉墜突然變得滾燙。

他走進丹房，石柜里的星葉草竟全部轉向他，葉片上的金芒連成細流，像在勾勒某種圖案。

“叮——空間核心意識活躍值+10%?！跋到y(tǒng)提示音響起時，他眼前浮現(xiàn)出簽到空間的虛影：原本10平米的石室此刻擴展出半間耳房，石墻上的紋路像活過來的蛇，正緩緩游動。

“你能聽見我說話？“他輕聲問，指尖觸碰玉墜。

石室內突然刮起微風，星葉草的葉片沙沙作響。

他分明聽見一聲極輕的“嗯“，像幼獸的嗚咽，又像故人的嘆息。

“父母留下的玉墜......“他摩挲著玉墜上的云紋，“這空間，是你們留給我的？“

風停了。

星葉草的金芒突然暴漲，其中一株的葉片上，竟浮現(xiàn)出個模糊的人影——是個穿青衫的男子，眉眼與他有七分相似。

“阿策?！澳锹曇艉茌p，卻像重錘砸在他心口，“藏好玉墜，吞盡萬物，替我們......“

“林玄策！“

院外傳來柳青的傳喚。

林玄策猛地回神，星葉草上的人影已消失不見，玉墜的溫度也降了下來。

他迅速將星葉草收入空間，轉身時順手扯了把藥架上的紫丹參——這是柳青最愛的藥材，帶點藥香能討他歡心。

丹閣的議事堂里，檀香燒得正濃。

柳青坐在主位上，白眉下的眼睛像兩把刀，掃過林玄策的瞬間，他明顯感覺到對方釋放出靈境五重的威壓。

“聽說你前日洗丹爐時，把陳長老的九轉丹爐擦得能照見人影?！傲喽似鸩璞K，茶煙模糊了他的表情，“丹道一途，最講究火候。

你且用這爐，煉一爐'清靈散'。“

林玄策望著案上的丹爐——這是玄鐵所鑄的“火云爐“，爐身還殘留著前次煉丹的焦痕。

他蹲下身添炭，指尖在爐底輕輕一叩，便聽出爐壁有三道細縫——這是火候控制的關鍵。

“長老，這爐該先溫養(yǎng)三日?！八ь^，眼神清澈得像山澗水，“爐壁有裂，直接生火會炸爐?！?

柳青的茶盞頓在半空。

他盯著林玄策的眼睛看了片刻，突然笑了：“好個會看爐的小子?！八麚]手召來個藥童，“去取我的'養(yǎng)爐液'，給林玄策?！?

林玄策接過琉璃瓶時，瞥見柳青袖中露出半截紅繩——那是義盟成員的信物。

他心里一松，面上卻仍是誠惶誠恐的模樣：“謝長老。“

“清靈散要的是薄荷的涼，茯苓的潤。“柳青起身走到他身邊，指尖點了點藥碟，“你且煉，我看著。“

林玄策點燃炭塊，火舌舔著爐壁的瞬間，他腦海里突然閃過父母留下的丹方——“養(yǎng)爐液需用三滴，順時針繞爐三圈，火侯要'梅花三弄'，先猛后溫再收?！?

他依言操作，養(yǎng)爐液滴在爐壁上，騰起的青煙竟凝成梅花形狀。

柳青的白眉挑了挑，手不自覺摸向腰間的長老玉牌——這是他激動時的習慣。

一柱香后，丹爐發(fā)出“?！暗妮p響。

林玄策打開爐蓋，十二顆淡青色的藥丸浮在爐中，每顆都帶著層細密的丹紋。

“十二顆？“柳青倒抽一口涼氣，“清靈散能成六顆已是妙手，你......“

“回長老，“林玄策垂下眼，“我前日在舊書堆里翻到本《丹道拾遺》，上面說清靈散若用養(yǎng)爐液溫過爐，能多結丹紋?！八麖男渲忻霰揪磉叺呐f書，封皮上“拾遺“二字已模糊，“可能是丹閣的舊物?！?

柳青接過書時，指節(jié)都在發(fā)顫。

他翻開內頁，看見第一頁赫然寫著“太玄丹閣第三任閣主手書“——這正是丹閣失傳百年的秘典。

“你......“他盯著林玄策，突然哈哈笑起來，“好小子！

明日開始，你跟在我身邊當親傳藥童?！八牧伺牧中呒绨颍Φ乐氐脦缀跻讶税催M地縫里，“記住，丹閣的丹火，要燒得比玄陰教的鬼火更旺。“

林玄策退出議事堂時，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他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密信，又碰了碰頸間的玉墜——空間里的星葉草還在發(fā)光，剛才煉丹時，他分明感覺到有縷若有若無的意識，在幫他控制火候。

“玄陰教的暗樁......“他望著前院那兩個玄色身影，老者正用銅鈴敲著丹閣的石柱，每敲一下，石柱上就多道焦痕，“藥材審核？“他勾了勾嘴角，“正好，我新煉的清靈散，該讓他們嘗嘗滋味?！?

暮色漸沉時，小林又跑來找他。

這回少年眼里沒了驚慌，反而帶著點興奮：“林小哥，后廚劉嬸說你前日幫她治好了小兒子的咳嗽，她要給你留碗酒釀圓子！“

林玄策摸了摸小林的頭，系統(tǒng)提示音適時響起：“檢測到目標'小林'信任值提升至80%，是否吞噬？“

“吞?！八谛睦锬?。

玉墜微微發(fā)燙，小林的眼神突然變得更加清亮：“林小哥，我昨兒聽見雜役房的老張說，西墻第三塊磚下有塊碎玉......“

林玄策的腳步頓住。

他望著天邊漸起的暮色，玄陰教的青銅鈴鐺聲還在丹閣里回蕩，像催命的鼓點。

明日，當玄陰教的調查使掀開藥材庫的門簾時，他會讓那些自恃高位的家伙明白——丹閣的藥香里，藏著能吞盡萬物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