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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歸來的異類與分岔的路口

返回諾丁學院的旅程,氣氛壓抑得如同送葬。李老師沉默地走在最前面,臉色鐵青,眼神復雜地時不時瞥向被小舞和唐三半攙扶著的、依舊處于半昏迷狀態的林寒。其他學員遠遠地跟在后面,看向林寒的目光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恐懼和排斥,如同躲避瘟疫。蕭塵宇更是臉色慘白,再也不敢靠近林寒十米之內。

小舞緊緊地攙著林寒的一條胳膊,小臉上滿是擔憂和倔強。她不在乎別人怎么看,她只知道林寒是為了救他們才變成這樣的。唐三沉默地扶著林寒的另一邊,他的動作依舊沉穩,但眼神卻異常深邃,警惕的目光從未離開過林寒蒼白的臉和那只垂落的、仿佛蘊含著無盡恐怖的左手。

林寒的意識在渾噩的深淵中沉浮。他感覺自己像掉進了一個冰冷粘稠的泥潭,無數痛苦哀嚎的聲音在耳邊縈繞,那是被吞噬的幽冥狼殘留的怨念?還是“虛空之觸”本身蘊含的詛咒?體內空乏得厲害,仿佛被徹底掏空,但左臂深處,那股冰冷的力量在吞噬了數頭百年魂獸的生命精華后,似乎變得更加凝實、更加“滿足”,蟄伏著,等待著下一次的爆發。而“星輝”的力量則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被壓制到了角落。巨大的自責和恐懼如同毒蛇,啃噬著他的心。他殺了它們...用最殘忍的方式...他果然是個怪物...

回到學院,林寒被直接送回了七舍。關于“幽冥狼事件”的流言,如同瘟疫般以驚人的速度在諾丁學院蔓延開來。盡管李老師嚴令禁止談論,蘇主任也極力想要壓下消息,但那天目睹了部分場景的學員實在太多。流言在傳播中不斷被添油加醋,變得越來越恐怖:

“...林寒那怪物,召喚出了地獄的藤蔓!一瞬間就把所有狼都吸成了干尸!”

“...他眼睛全黑的!身上冒著黑氣!靠近一點都覺得靈魂要被凍僵!”

“...太可怕了!那絕對是邪武魂!會吞噬人生命力的邪武魂!”

“...學院怎么能留這種怪物?他會把我們都害死的!”

“邪魂師!他就是個隱藏的邪魂師!”

“怪物”、“邪武魂”、“邪魂師”的標簽,如同烙印般死死釘在了林寒身上。普通學員看到他,如同見到蛇蝎,遠遠避開,指指點點,眼神里充滿了厭惡和恐懼。就連一些工讀生同伴,如柳龍和凌風,雖然感激他之前的治療,此刻也被那恐怖的流言嚇得不敢再靠近。七舍里,林寒的鋪位周圍形成了一片無形的真空地帶,只有小舞依舊固執地守在他身邊,像只守護幼崽的小獸,用憤怒的眼神瞪退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

蘇主任的壓力達到了頂點。武魂分殿的質詢函已經送到了他的案頭,措辭嚴厲,要求詳細報告事件經過并評估林寒的危險性。城里的貴族家長們也聯合施壓,要求學院驅逐這個“潛在的危險分子”。他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如紙、氣息微弱的林寒,心中充滿了矛盾和焦慮。雙生武魂的誘惑依舊存在,但“虛空之觸”展現出的恐怖力量,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圍。他再次給武魂殿寫了報告,這次著重強調了“虛空之觸”的失控危險性和其吞噬生命能量的邪惡本質,暗示其可能具備邪武魂特征。

林寒醒來后,變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封閉。他幾乎不再離開七舍,連飯食都是小舞幫他打回來。他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唐三。每次看到唐三,他都會想起對方那冰冷戒備的眼神,想起自己在那雙眼睛里映出的怪物模樣。巨大的負罪感和自我厭惡幾乎將他淹沒。

幾天后,在李老師的“幫助”和大師的“特殊安排”下(大師認為林寒目前的狀態,獲取魂環能穩固“星輝”力量,或許對壓制黑暗有益),林寒在學院圈養的低級魂獸區,極其低調地獲取了他的第一魂環。

過程很簡單。李老師找來一頭極其溫和、瀕死的百年“光愈花”(一種擅長微弱治療和精神安撫的植物系魂獸)。林寒甚至沒有動手,只是在那朵散發著柔和白光的花朵旁,艱難地調動起微弱的“星輝”魂力進行引導。在“星輝”力量的共鳴下,光愈花主動凝聚出了一個淡黃色的百年魂環。吸收過程異常順利,那溫和的光明能量如同甘泉,滋養著他干涸的身體和靈魂,左臂的冰冷感也暫時被壓制下去。

魂技:星輝治愈。效果:釋放一道純凈的星輝之光,加速傷口愈合,驅散輕微毒素,并附帶微弱的精神安撫效果。范圍小,效果隨魂力提升而增強。一個純粹的輔助治療魂技。這似乎印證了“星輝”的光明屬性。

獲得魂環后,林寒的魂力正式達到十一級,成為一環魂師。但這個消息,在“幽冥狼事件”的恐怖陰影下,顯得如此微不足道。

大師的研究陷入了僵局,又似乎找到了一個極其危險的方向。他查閱了大量關于精神控制、能量封印甚至涉及邪武魂抑制的禁忌資料。他找到林寒,嘗試用一種極其復雜、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力的特殊冥想方法,配合幾種具有強烈鎮靜和壓制效果的特殊草藥(帶有微弱毒性),試圖在“星輝”魂力的包裹下,去“安撫”和“封鎖”左臂的黑暗力量。過程極其痛苦,林寒幾次精神瀕臨崩潰,渾身冷汗如雨,皮膚下青筋暴起,仿佛在與體內的惡魔搏斗。效果微乎其微,甚至有一次差點引動了“虛空之觸”的反撲,嚇得大師立刻終止了實驗。但大師眼中那種近乎偏執的研究光芒,卻并未熄滅。

唐三對林寒的態度發生了根本性的轉變。救命之恩是事實,他承這份情。但親眼目睹了“虛空之觸”那吞噬生命的恐怖力量后,他對林寒的戒心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他不再主動接近林寒,交談僅限于必要。他私下里找過小舞,語氣嚴肅地警告她:“小舞,林寒的力量...太危險了。他控制不住。你離他太近,萬一...”小舞卻倔強地打斷他:“哥!我相信林寒!他當時是為了救我們!那不是他的本意!我會幫他的!”看著小舞眼中不容置疑的堅定,唐三只能沉默,心中憂慮更甚。同時,林寒偶爾流露出的、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知識片段(如那次“擒拿截勁”),也成了他心底一根尖銳的刺。林寒在他心中的定位,從一個需要照顧的同村伙伴,變成了一個充滿謎團、極度危險、需要時刻警惕的復雜存在。他甚至開始思考,如果有一天林寒徹底失控,他是否有能力阻止?需要付出多大代價?

小舞成為了林寒唯一的支柱。她不顧流言蜚語,堅定地站在林寒身邊。她幫他打飯,陪他說話(雖然林寒很少回應),在他冥想失敗后情緒低落時,用笨拙的方式逗他開心,或者只是安靜地坐在他旁邊。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抗“虛空之觸”冰冷氣息最有效的良藥。林寒看向小舞的目光,充滿了全然的信任和依賴。這份在黑暗中相互扶持、純粹真摯的情誼,是林寒在諾丁城唯一的溫暖來源。兩人之間的羈絆,在風雨飄搖中變得異常牢固。

畢業的日子一天天臨近。史萊克學院的邀請函如期送到了唐三和小舞手中(玉小剛推薦)。弗蘭德院長的親筆信,充滿了對“先天滿魂力”和“天賦異稟”的贊賞。

七舍的角落。林寒背對著所有人,坐在通鋪邊緣,低著頭。窗外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勾勒出單薄而孤寂的輪廓。他緩緩抬起自己的左手,攤開掌心。皮膚在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仿佛能看到皮膚下隱隱流動的、不祥的黑色陰影。那冰冷的、仿佛連接著無底深淵的悸動感,清晰地傳遞到他的神經末梢。

恐懼?厭惡?這是本能。

但經歷了幽冥森林的失控,經歷了這近一年的掙扎,一個更深的念頭,如同黑暗中的種子,開始萌芽:

逃避...真的有用嗎?

這力量,如同跗骨之蛆,是他身體的一部分。它吞噬生命,帶來恐懼,但它...也救過小舞和唐三。

是繼續恐懼它,逃避它,像一個隨時會引爆的炸彈一樣茍活,永遠活在別人的恐懼和自己的厭惡中?

還是...嘗試去理解它?理解這黑暗的本質?找到與它共存,甚至...掌控它的方法?

未來之路,在何方?

諾丁學院,這小小的庇護所,在流言和武魂殿的陰影下,還能容身多久?

貼在他胸口的武魂殿令牌,似乎感應到了他翻涌的心緒,隱隱地發燙起來,仿佛在無聲地催促,又像是某種不祥的預兆。

武魂殿...那個龐然大物...他們,會如何看待自己這個“魂力待定”的“異類”?素云濤當初那復雜的眼神,蘇主任一次次的報告...林寒仿佛能看到,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從諾丁城武魂分殿的方向,緩緩向他籠罩而來。

月光下,少年看著自己左手掌心涌動的黑暗陰影,眼神在恐懼、掙扎與一種近乎絕望的決絕中,劇烈地變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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