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風界的細語
- 開局空酒瓶?七神求我當風神
- 雷箐
- 7917字
- 2025-07-13 07:33:45
劇痛是混沌之海唯一的航標。
冰與火,毒與煞,在凌風脆弱的經絡里掀起末日海嘯。獨孤博注入的那縷碧磷蛇皇毒,陰冷詭譎,如附骨之疽啃噬骨髓;冰火兩儀眼旁霸道仙草的殘余藥力,則似兩條蘇醒的太古兇獸,一寒一熱,狂暴地在他體內沖撞撕咬。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瀕臨炸裂的破鼓,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臟腑撕裂的銳痛。冰冷的寒意瞬間凍結血液,隨即又被灼熱的火毒點燃,循環往復,永無止境。皮膚下的血管詭異地鼓脹、游走,呈現出青紫與赤紅交織的恐怖紋路,仿佛下一秒就要破體而出,將他徹底撕裂。
他蜷縮在破舊驢車冰冷顛簸的木板上,身下薄褥早已被冷汗和滲出的污血浸透。旁邊,父親凌鐵山的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每一次艱難的喘息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死亡臨近的腐朽氣息,每一次微弱的抽搐都像燒紅的針,狠狠扎在凌風瀕臨崩潰的神經上。老杰克枯瘦的手臂奮力揮動著鞭子,抽打著同樣疲憊不堪的老驢,布滿皺紋的臉上全是汗水與焦灼,嘴唇干裂翕動,卻只能發出無意義的、破碎的催促音節。鞭聲、車輪碾過碎石的刺耳聲、老驢粗重的喘息、父親斷續的呻吟…這些聲音混雜在一起,卻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水幕,模糊而遙遠,像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微弱回響。
世界在旋轉、扭曲、褪色。凌風感覺自己的意識正被那無邊的痛苦一點點撕碎、吞噬,沉向冰冷、粘稠、永無光明的深淵。他覺得自己就要化掉了,像一塊被丟進毒火中的冰。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沉淪,被黑暗完全包裹,連最后一絲“我”的感知都要消散的剎那——
嗡——!
胸口陡然傳來一股沛然莫御的灼熱!那枚緊貼著他肌膚,剛剛在毒斗羅無意刺激下褪去灰撲撲偽裝、顯露出本相——一枚流轉著青碧色風之紋路、中心仿佛蘊藏著一片微型風暴漩渦的“神之眼”,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青碧光輝!光芒并不強烈刺眼,卻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純凈與浩瀚,如同初春第一縷刺破寒冬陰霾的陽光。一股清冽、溫柔、如同初春第一縷融雪匯成的溪流般的力量,自神之眼深處奔涌而出,帶著不容置疑的神性威嚴,瞬間逆流而上,強勢地沖入凌風瀕臨崩潰的識海!
外界的劇痛、嘈雜、死亡的陰影,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瞬間抹去。
凌風感覺自己飄了起來,輕盈得像一片被和風托起的羽毛。腳下不再是冰冷刺骨的木板,而是如鏡面般光滑、流淌著液態青光的奇異平面,倒映著頭頂無垠的、由純粹流風構成的碧藍天穹。無數道肉眼可見的青色風絲,如同擁有生命的精靈,在這片廣袤的空間中自由地穿梭、嬉戲、編織,發出細微而悅耳的嗡鳴,如同無數架無形的豎琴在低語。塞西莉亞花特有的、帶著高山雪線般清冽又溫柔的奇異芬芳,彌漫在每一縷風中,沁人心脾,撫慰著靈魂的焦灼。
這里,是風的核心,是元素的圣域——神之眼內部的“風眼”空間。
他猛地抬頭。
在那風之穹頂的最高處,在億萬流風匯聚、臣服的中心,一個身影悠然懸浮。
翠綠色的披風無風自動,如同展開的羽翼,點綴其上的潔白翎羽仿佛由最純凈的云朵凝成,閃爍著柔和的光暈。深棕色的麻花辮垂落肩側,發尾閃爍著星辰般細碎的微光,仿佛將整個夜空都編織了進去。少年般精致柔和的面容上,一雙碧綠的眼眸如同蒙德最澄澈的星落湖,深邃得能映照人心最隱秘的角落,此刻正帶著一絲了然的笑意,靜靜地俯視著他。修長的指尖隨意撥弄著幾縷纏繞其上的風絲,姿態慵懶而超然,仿佛世間萬物皆不過是其指尖流淌的樂章。
風之神明,巴巴托斯——溫迪。
“哎呀呀,”溫迪的聲音響起,如同豎琴最輕柔的撥弦,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戲謔,清晰地穿透了空間的寂靜,“瞧瞧我們的小旅行者,真是狼狽不堪呢。那位玩蛇的老爺爺,下手可真是不懂‘溫柔’為何物,對吧?他大概把‘關懷’和‘毒藥’的配方搞混了呢。”他輕輕搖頭,嘴角噙著那抹標志性的、仿佛看透一切又包容一切的微笑。“不過,能在這種‘關懷’下還堅持著沒徹底散架,你也算…嗯,潛力非凡?”
輕盈落地,翠綠的靴尖在如鏡的光面上點開一圈圈柔和的青色漣漪,擴散開去,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溫迪緩步走近,每一步都仿佛踏在風的節點上,無聲無息。他停在凌風面前,碧眸清晰地映照出少年靈魂深處那熊熊燃燒、幾乎要將理智焚盡的火焰——那是由父親垂死的絕望、求醫無門的屈辱、被強大存在如同螻蟻般隨意拿捏的無力、以及唐三那冰冷“唐門守則”所帶來的刻骨銘心的恨意共同點燃的業火!
“不過比起這個……”溫迪微微歪頭,翠綠的眼眸中笑意淡去,只剩下純粹的洞悉,仿佛能看穿靈魂的所有褶皺,“你喉嚨里卡著的吶喊,再不說出來,怕是要把自己從里到外徹底點燃了吧?那可就不好玩咯,連帶著這片好不容易清凈下來的小天地,都要被你燒焦了。”
如同被點燃的火藥桶,又像是瀕死野獸最后的嘶嚎,凌風所有的壓抑、恐懼、不甘和狂怒,在這一刻找到了唯一的宣泄口!他猛地向前踉蹌一步,幾乎要撲倒在溫迪腳下,嘶啞的吼聲撕裂了風眼的寧靜,帶著血沫般的絕望:
“力量——!!溫迪!把你真正的力量給我!把你撕裂龍脊雪山、吹散舊蒙德千年風墻、顛覆高塔孤王權柄的那種力量!全部!給我——!!!”
他伸出手,瘋狂地抓向溫迪,手指卻只徒勞地穿過那翠綠披風形成的虛影,握住的只有虛無的空氣。這徒勞感更加劇了他內心的瘋狂,他仿佛要抓住父親流逝的生命,抓住那一次次將他拒之門外的冰冷規則!
“我要碾碎擋在我面前的一切毒障!我要撕碎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嘴臉!我要讓那個漠視生命的唐三付出代價!我要……”他劇烈地喘息著,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摳出來,帶著血淋淋的恨意,“我要改寫這該死的結局!我要救活我父親!給我力量!溫迪——!!!”
嘶吼在空寂的風域中回蕩,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面對這幾乎要焚毀靈魂的熾熱索求,溫迪臉上的笑容徹底斂去了。他沒有后退,也沒有動怒。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碧眸深處流淌過千風沉淀的智慧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憫。
他沒有直接回應那關于“力量”的咆哮。
修長白皙的指尖,帶著神明特有的微光,輕輕抬起。
一縷風,應召而來。它不同于空間中自由嬉戲的風絲,這縷風帶著塞西莉亞花的清冽,帶著果酒湖的濕潤,帶著蒙德清晨最溫柔的曦光,輕柔卻不容抗拒地托起了凌風因激憤而劇烈顫抖、幾乎要脫臼的下頜。
一股溫和的力量強迫他抬起頭,不再沉溺于自身沸騰的恨意,而是望向風眼空間變幻出的景象——
青碧的流風在他眼前匯聚、流淌、塑形。
他看到蒙德城古老的石橋邊,一位須發皆白的老琴師,布滿歲月刻痕的手指在磨損的豎琴上跳躍。指尖流淌出的音符,并非驚天動地的戰歌,只是簡單、悠揚、帶著泥土芬芳的小調。然而,那音符卻如同有形之物,輕柔地拂過一位位駐足聆聽的旅人眉宇間的風霜與疲憊。一位滿面塵土、眼神麻木的商人,緊鎖的眉頭在琴音中悄然舒展;一個哭泣的小女孩,在母親的懷里漸漸止住了淚水,好奇地望向琴弦…琴音本身是“力”,震動空氣,傳入耳膜。但讓麻木者復蘇、讓悲傷者安寧的,是琴音承載的慰藉與共鳴,而非震動空氣的“力”本身。
景象流轉。
他看到晨曦酒莊外圍,一座古老的風車磨坊。巨大的木質風車葉片在永不止息的風的推動下,沉重而緩慢地旋轉著,發出嘎吱嘎吱的、充滿歲月質感的聲響。葉片每一次轉動,都帶動著磨坊內部沉重的石磨,碾壓著飽滿的金色麥粒。堅硬的麥粒在石磨無情的碾壓下粉碎、融合,最終化為細膩潔白的面粉。風推動葉片是“力”,石磨碾壓麥粒更是“力”。但這股“力”的最終歸宿,是化為爐火上升騰的面包香氣,化為滋養蒙德千家萬戶生命的食糧。力量的本質,在于它所指向的創造與維系。
“看啊,凌風。”
溫迪的聲音再次響起,不再是方才的戲謔或輕快,而是變得空靈、悠遠,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時光長河,帶著沉淀萬載的智慧回響。這聲音直接在凌風的靈魂深處震蕩。
“琴弦震動空氣,是‘力’。鐵錘砸落火星,是‘力’。風推動風車,磨盤碾碎麥粒,這些都是‘力’。”他的目光穿透幻象,牢牢鎖住凌風燃燒著恨火的雙眼,仿佛要直視其靈魂最核心的部分。
“但是,讓單調的音符化為撫慰人心的樂章,讓堅硬的麥粒化為滋養生命的食糧,讓冰冷的鐵塊化為守護家園的刀鋒…讓‘力’擁有意義,賦予它溫度與方向的,從來不是‘力’本身有多么強大或狂暴。”
溫迪頓了頓,碧綠的眼眸中閃過一絲追憶的神采,如同翻閱塵封的詩篇。
“還記得我跟你提過的,舊蒙德的故事嗎?在那個被高塔孤王的烈風禁錮的黑暗時代…在冰冷的風墻之下,有一個少年。”
隨著他的話語,風眼空間的景象再次變幻。不再是蒙德的祥和,而是壓抑、灰暗的天空。一道接天連地的、由狂暴風元素構成的巨大風墻隔絕了一切。墻內,是奢靡卻死寂的王庭;墻外,是貧瘠、寒冷、被絕望籠罩的土地。景象聚焦在一個角落:一個衣衫襤褸、瘦骨嶙峋的少年奴隸,蜷縮在冰冷的石墻下。他仰著頭,臟污的小臉上,一雙眼睛卻異常明亮,死死盯著風墻之外那一片狹小的、灰蒙蒙的天空。一只羽翼未豐的雛鳥,正歪歪扭扭地試圖飛越那不可逾越的屏障,一次,兩次…被狂暴的風撕扯著羽毛,哀鳴著墜落。
少年眼中沒有絕望,只有一種近乎偏執的渴望,對那片墻外天空,對那只折翼小鳥所象征的“自由”的渴望。
“他渴望看到飛鳥翱翔于真正的藍天之下,渴望像風一樣自由地奔跑…那是他靈魂深處最純粹、最熾熱的‘愿望’。”溫迪的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種神性的肅穆。
“后來,在反抗的號角吹響之時,在高塔之下,面對那座象征著絕對力量與壓迫的堡壘…我曾向他伸出手。”溫迪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掌心向上,仿佛重現著當年的場景。一點璀璨奪目、蘊含著足以令山河變色的恐怖神力的青色光團,在他掌心浮現、跳躍,散發出令整個風眼空間都為之震顫的威壓!那是屬于風神巴巴托斯本源的偉力!
“我遞給了他這個。一份足以瞬間摧毀高塔,顛覆王座,讓他成為新‘王’的力量。唾手可得,足以滿足他任何復仇或掌控的欲望。”
溫迪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時空,落在那位早已逝去的少年身上,帶著深深的懷念與敬意。
“你猜,他做了什么?”
凌風被這突如其來的神威和問題震懾,眼中燃燒的恨意火焰劇烈地搖曳了一下。他張了張嘴,喉嚨干澀,卻發不出聲音。少年會接受嗎?用這力量砸碎高塔,碾碎孤王?成為新的主宰?這似乎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溫迪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勾起一個復雜難明的弧度,混合著悲傷與驕傲。
“他沒有接。”
“他推開了我的手,推開了那份足以改變一切、讓他一步登天的‘力量’。”
“然后,他用盡全身的力氣,用他那血肉之軀,像一只撲火的飛蛾,像一顆投向巨石的雞蛋,帶著他那份渺小卻純粹到極致的‘愿望’——對自由的渴望——決絕地撞向了那堵隔絕天地的風墻!”
溫迪的聲音并不激昂,卻如同重錘,狠狠敲擊在凌風的心上!
“轟——!”風眼空間內,景象轟然破碎!只剩下少年那渺小身影撞向風墻的瞬間,被定格、放大!那是一種何等震撼的愚蠢?又是何等驚心動魄的勇敢?
凌風眼中的戾氣、瘋狂、對力量的絕對渴求,在這一刻如同遭遇了絕對零度的寒流,驟然凝固!他整個人僵在原地,瞳孔放大,靈魂深處掀起了滔天巨浪。愚蠢?勇敢?為了一個看似虛無縹緲的“愿望”,放棄唾手可得的無敵力量,選擇自我毀滅般的沖擊?為什么?
溫迪看著凌風眼中翻涌的劇烈迷茫、震撼與靈魂的劇烈動搖,他那碧綠的眼眸深處,那份悲憫悄然沉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純粹、更加深邃的神性探究,如同觀察著實驗皿中一枚正在劇烈反應的、充滿未知可能性的種子。
“力量啊……”溫迪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如同千風拂過古老的山谷。他指尖那點璀璨如星核、蘊含著移山填海之威的青色神光,開始緩緩旋轉、壓縮,變得更加凝練、更加內斂,光芒卻愈發純粹,仿佛蘊含著宇宙開辟之初的奧秘。它溫順地在神明指尖跳躍,如同最忠誠的精靈。
“它就像這風。”溫迪的目光落在那點神光上,又仿佛穿透它,看向更遠的地方。
“它能撕裂龍脊雪山的亙古堅冰,吹散覆蓋蒙德千年的暴雪,將險峻的地形重塑為平坦的通途——這是摧枯拉朽、改天換地的偉力。”
“它也能,”他指尖微動,神光周圍幻化出無數潔白輕盈的蒲公英種子,被一縷柔和的風輕輕托起,乘著上升的氣流,悠悠蕩蕩地飄向遠方那不可見的、象征著希望與新生的地平線,“在最微弱的時刻,托起一顆蒲公英的種子,讓它在陽光下起舞,跨越千山萬水,在遙遠而貧瘠的土地上扎下根須,綻放出新的生命之花。”
“它能掀起滔天巨浪,吞噬巨艦,展現自然的無情威能。”
“它也能,”景象再次變幻,回到那座古老的風車磨坊,風推動著沉重的葉片,石磨發出沉穩的碾壓聲,“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推動著磨坊的風車,不疾不徐地轉動,將飽滿的麥粒耐心地碾磨成細膩的面粉,最終化為千家萬戶餐桌上,那冒著熱氣、散發著生命香氣的面包——這是最平凡、最持久、也最不可或缺的滋養之力。”
“風本身,并無意志。摧城拔寨是它,托起種子是它,掀起巨浪是它,推動風車亦是它。決定它最終成為毀滅颶風還是生命之息的關鍵……”溫迪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凌風臉上,帶著洞穿靈魂的力量,“在于執掌它、引導它的那顆心,那顆心中最熾熱、最真實的‘愿望’!”
他的話語如同暮鼓晨鐘,在凌風混亂的識海中炸響!
“凌風,你向我索求力量。這本身,并非過錯。雛鳥渴望羽翼,離弦之箭渴望靶心,這是生命追尋突破的本能。”溫迪的聲音再次變得空靈而宏大,如同神諭,“但,力量,從來都只是工具,是路徑,是承載你愿望的‘舟船’,是描繪你意志的‘畫筆’。它本身,絕非終點!”
“真正能在這廣袤的世界刻下痕跡,在時光的長河中激起回響的,是你的‘愿望’本身!是你靈魂深處,那最熾熱、最純粹、最不容扭曲的執念!”
他凝視著少年,碧眸中神光湛然:
“那么,告訴我,也問問你自己的心。此刻,在你靈魂被痛苦與絕望灼燒、被恨意與不甘充斥的深處,那驅動你不惜一切索求力量的,最核心的‘愿望’,究竟是什么?”
“是毀滅嗎?”溫迪的聲音陡然轉冷,指尖的神光也隨之變得銳利、狂暴,隱隱有青色雷霆在其中生滅幻化,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傾瀉你所有的憤怒與仇恨,讓毒瘴化為灰燼,讓傲慢者匍匐顫抖,讓漠視者付出鮮血的代價?讓復仇的颶風,摧毀你目之所及的一切障礙?”
“還是……”那點狂暴的神光瞬間又變得無比柔和、溫潤,如同初春的第一滴雨露,蘊含著無盡的生機與撫慰,“守護?”
“守護你身后那盞即將熄滅的生命之火?守護那份源自血脈深處、讓你在絕望中仍能感受到溫暖的羈絆?用這力量去驅散死亡的陰霾,去彌合創傷,去為你在乎的人,撐起一片不再有欺凌與絕望的天空?讓新生的和風,吹散籠罩你和你至親的陰霾?”
“毀滅?還是守護?”溫迪的聲音如同最終的審判,叩擊著凌風搖搖欲墜的心防。“力量會放大你內心的回響。選擇毀滅,力量會助你更快地摧毀一切,包括你自己。選擇守護,力量會成為你最堅實的壁壘,最鋒利的護佑之刃。你…想清楚了嗎?”
凌風徹底僵住了。溫迪的話語,如同最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他被恨意和恐懼層層包裹的內心。毀滅唐三?毀滅那些冷漠的醫師?毀滅毒斗羅?這念頭曾帶給他一種扭曲的快意。但…然后呢?父親呢?老杰克呢?自己呢?在毀滅的盡頭,等待他的是什么?一片更大的廢墟和虛無嗎?守護…守護父親的生命…守護這份僅存的溫暖…讓父親能再次睜開眼,能再次粗糙地撫摸他的頭頂…這念頭如同微弱的燭火,在恨意的狂風中艱難搖曳,卻始終不曾熄滅。這份渴望,似乎比毀滅的沖動更加根植于他的骨髓!它是如此沉重,如此迫切,壓過了毀滅的喧囂!
他的眼神劇烈地掙扎、變幻,恨意與守護的渴望如同兩條巨蟒在他靈魂深處殊死搏斗。他無法立刻給出答案,溫迪的問題太沉重,如同命運的分叉口。他嘴唇翕動,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氣音,靈魂在撕裂的邊緣顫抖。
看著凌風眼中那痛苦而迷茫的掙扎,看著他靈魂深處那兩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激烈碰撞、拉鋸,溫迪的嘴角,緩緩勾起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充滿神性好奇與純粹探究意味的笑容。
“真是…令人著迷的反應啊。”他輕聲低語,如同發現了一首從未被吟唱過的、充滿矛盾沖突的史詩開篇。“困惑、掙扎、痛苦…卻又如此真實!如此鮮活!”溫迪碧眸中的光芒大盛,那份好奇如同點燃的星辰,照亮了整個風眼空間,“比起那些早已被命運安排好劇本的‘棋子’,你這顆在絕望泥沼中掙扎著、迸發出如此矛盾而熾熱光芒的靈魂,才是我真正想看到的‘詩篇’!”
“我很好奇…”他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頑童般的期待,指尖那點凝聚了風神本源偉力、蘊含著無限可能的璀璨青色神光,如同被賦予了生命,驟然脫離了他的掌控!
“當這足以撕裂山巒、倒卷江河的風之力,真正為你所擁有,真正融入你的血脈,成為你意志的延伸時…”溫迪的聲音縹緲起來,如同風中的低吟。
神光劃出一道優美的、蘊含法則軌跡的弧線,在凌風根本來不及反應、甚至來不及思考的瞬間——
倏然沒入了他意識體心口的位置!
“它會成為你手中傾瀉無邊恨意、摧毀一切的毀滅颶風……”溫迪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透明,仿佛要融入這無盡的風域之中。只有那空靈而深邃的話語,如同烙印,清晰地刻入凌風的靈魂最深處:
“……還是……化為吹散陰霾、帶來新生與自由的——希望序曲?”
“記住,凌風:”
“最鋒利的劍,往往斬不斷最細的琴弦。”(如同唐三那冰冷的暗器規則,能奪命,卻不能帶來真正的慰藉。)
“而最輕盈的風,”溫迪的身影幾乎完全消散,最后的聲音縹緲得如同天際的余音,卻又重逾千鈞,
“卻能攜著最沉重的愿望,跨越千山萬水,抵達連神明都未曾預見的彼岸。”
“動身吧,旅行者。”
“這塵世中,屬于你的、尚未被吟唱的‘詩篇’,才剛剛翻開了第一頁……”
“詩篇?”凌風下意識地呢喃,這個詞在他混亂的意識中劃過,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宿命感和一絲茫然。什么意思?他的故事?溫迪在期待什么?他低頭看向自己意識體的心口,那點沒入的神光正散發著溫暖而強大的波動。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凌風意識體的核心處,那原本屬于他、早已被判定為廢武魂、沉寂死寂的“空酒瓶”虛影,竟被那點融入的青色神光強行牽引了出來!灰撲撲、布滿裂痕的瓶身虛影,在蘊含著風神本源偉力的璀璨神光面前,脆弱得如同風中殘燭。神光如同最霸道的熔爐之火,瞬間包裹了破碎的瓶影!
嗤——!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一種仿佛物質被最本源能量強行分解、熔煉的細微湮滅聲。灰撲撲的瓶影在神光的灼燒下寸寸崩解、融化,化為最原始、最純粹的物質本源。這股本源并未消散,反而被那點神光貪婪地吸收、同化!
神光的光芒暴漲!它不再僅僅是純粹的能量光點,其核心開始劇烈地扭曲、重構!那枚懸浮在凌風胸口的青碧色“神之眼”實體,在意識空間中也同步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神之眼內部,那枚象征著風神權柄、代表著“千風流轉”法則本源的烙印,如同活了過來,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的青色符文洪流,猛地沖出神之眼,與意識空間中那正在熔煉武魂本源的神光轟然相撞!
轟隆——!
整個風眼空間劇烈地震蕩起來!億萬流風發出高亢的嗡鳴!意識空間與神之眼內部的本源,在這一刻被強行貫通!破碎廢武魂的物質本源、風神神之眼的法則烙印、溫迪賜予的那一點精純風神偉力——三者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大手強行糅合在一起,在凌風意識體的核心處,進行著一種超越常理、觸及世界底層規則的“熔鑄”!
這個過程無法用言語形容其痛苦與玄奧。凌風感覺自己的靈魂像是被投入了宇宙初開的混沌洪爐,被反復鍛打、拉伸、重塑!他“看”到那灰暗破碎的本源在神光中溶解,“看”到青碧色的法則烙印如活蛇般融入其中,“感受”到溫迪那浩瀚偉力如同定海神針,穩定著這狂暴的熔煉過程!
物質、法則、神力——三者交織、纏繞、最終在一聲仿佛開天辟地般的、無聲的轟鳴中,歸于沉寂!
取而代之的,是一枚全新的、懸浮于凌風意識海核心的“種子”!
它并非實體,更像是一個高度凝練、不斷旋轉的微型風暴漩渦!漩渦呈現出深邃而純粹的青碧色,表面流淌著無數細密玄奧的銀色符文,如同風的軌跡被銘刻其上。漩渦的中心,一點璀璨如星辰的光芒永恒燃燒,散發出純凈而浩瀚的風神氣息,卻又與凌風的靈魂緊密相連,渾然一體!這正是他破碎的廢武魂“空酒瓶”與風神神之眼本源、在溫迪神力催化下融合誕生的全新存在——【風神武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