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子瑜抬眼看向站在自己對面的黎月，思索片刻后，還是開口。

“太子殿下他……本性不壞，無論怎么說，他也不過才十歲。”

“小梨姑娘既然曾經侍奉過先皇后娘娘，殿下對您的態度，會比對旁人要好。”

說完這句后，溫子瑜覺得自己這話說多了。

但這么多年來，也就只有這個小梨是唯一被殿下所接納的外人。

至少她說的話，殿下真的聽了進去。

溫子瑜的心中說不上是什么感覺，就是覺得，或許她是一個契機。

一個能解開殿下心結的契機。

“溫院判說了這么多，是想讓我今后多勸解殿下嗎？”

不必溫子瑜繼續說下去，黎月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姬珩同姬檀風之間始終隔著的，就是月娘的死。

如果她的出現，能夠引導姬珩走上一條光明的路，那或許，對于他們父子而言，也會是一個很好的開始。

這些事情，本就是黎月要做的。

“是這樣，但殿下的脾氣，我只怕是強人所難，姑娘不必……”

“我已經答應了殿下，閑時會常去看望殿下，同殿下講講皇后娘娘的事情。”

黎月笑著說了句，便見溫子瑜唇角漾開一抹淺淡的松快。

“那便好，”

他還怕黎月會因為畏懼陛下和殿下，不敢應答呢。

“若是你今后在宮中有何需要幫忙的，只要我能幫得上，可以來太醫院尋我。”

說完這句，溫子瑜便轉身離開了。

旁人或許會覺得黎月別有所圖。

但溫子瑜想，她就算別有所圖，圖的應當也不是利益。

她有一雙和皇后娘娘一樣，干凈純粹的眼眸。

黎月低頭看著手里的瓷瓶，看來當年的知遇之恩，溫子瑜真的在用一生償還。

她聳聳肩，回去睡了一覺。

反正姬檀風現在也不管她。

說來，黎月覺得姬檀風的態度也很耐人尋味。

他明明容不下任何同月娘有關的事務，卻偏偏留了她。

難道，他是想看看自己有什么目的？

那敢情好，他的猜疑，反倒成了她的助力。

傍晚的時候，王德全差小太監來說，乾元殿那邊兒缺個宮女守夜，讓黎月過去。

“守夜？這好像不是我的事情吧……”

她就一個灑掃宮女啊。

“姑姑不知，這是陛下的命令。”

小太監的態度十分恭敬，這才幾日，現在宮里可都傳遍了。

說是陛下身邊來了位得寵的宮女。

雖說領著灑掃宮女的名頭，但是恩寵非凡。

不然小太監也不會喊黎月姑姑了，這可是尊稱。

“姬檀風……陛下啊，我知道了，謝謝。”

黎月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姬檀風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只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夜色漸深，宮燈次第燃起，將殿內照得亮如白晝。

黎月被安排在外間守夜，距離姬檀風的內寢僅一扇門之隔。

姬檀風有意為之，如同將獵物放在眼皮底下觀察。

得虧黎月下午睡了一覺，這會兒蹲在角落，正在數螞蟻。

她打定主意先從姬珩入手，畢竟小孩子還是更好哄。

至于姬檀風，她眼下的確還沒好的計劃。

宮人都道陛下情深不悔，又如此長情。

而姬檀風也的確如此，她都死了十年了，姬檀風都還念著她。

要想攻略，簡直是比蜀道難，難于上青天還難了。

三更鼓響，萬籟俱寂。

殿內只余下燭火偶爾爆開的噼啪聲。

黎月靠在柱子上，想要瞇會兒。

突然，內寢傳來一陣壓抑痛苦的悶哼，緊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響。

黎月眨了眨眼站起身力氣：“陛下？”

內寢無人應答，她又喚了一句陛下。

依舊是一片寂靜，好似黎月剛剛聽到的動靜是假的一樣。

她皺了下眉，只好推開門走進去。

只見姬檀風倒在地上，一只手搭在額上，頭枕在床邊。

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布滿薄汗，額角青筋暴起。

冷汗浸濕了他的鬢發和寢衣，看起來十分痛苦。

“陛下！”

黎月驚呼一聲，幾步走過去想扶他。

“陛下您怎么了？頭疾又犯了嗎？”

她記得，姬檀風早年征戰受過傷，留下頭疾的根子，發作時痛不欲生。

黎月的視線落在龍床枕邊暗格的位置。

那里常備的薄荷醒腦膏，是她從前專門為他調制的。

她立馬收回手，裝作什么都不知的模樣。

小梨怎么會知道他寢殿內放東西的地方？

好險，差點兒暴露了。

就在這時，姬檀風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力道之大，幾乎是要捏碎她的骨頭。

黎月痛得倒抽一口冷氣，抬眼看去，正對上姬檀風那雙因劇痛而布滿血絲的紫眸。

只是那眼底浮現的，只有銳利，哪有迷茫。

“月娘，是你嗎？”

狗男人！

她就知道，他現在的每一步都在試探自己。

等他知道自己的目的，他只會毫不留情的殺了她。

姬檀風怎么會允許有任何人去扮演他心底的白月光呢？

一旦她應下月娘這個稱呼，或者做出任何超出宮女身份的舉動。

怕是他手底下握著的那把刀就能手起刀落給自己抹了脖子。

思及此處，黎月臉上瞬間堆滿了惶恐和不知所措。

身體因為手腕的劇痛顫抖，聲音帶著哭腔，充滿驚慌。

“陛、陛下……您認錯人了！奴婢是小梨啊！不是月娘！陛下您醒醒！奴婢這就去叫太醫！王公公！快來人啊！陛下頭疾發作了！”

她一邊掙扎著想抽回手腕，一邊朝著殿外呼喊。

就在殿外傳來王德全的聲音時，姬檀風松開了黎月。

“去拿藥。”

見他松開自己，黎月的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氣，他應該，是沒再懷疑自己了吧……

“陛下，藥在哪里？”

黎月繼續裝傻充愣，姬檀風似乎是不想再看她，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暗格。

她爬上龍床，敲了敲暗格去取藥。

這樣一來，她和姬檀風之間的距離就縮小了許多。

等黎月要下來的時候，一旁的姬檀風幽幽說道：“朕的頭發。”

頭發？什么頭發？

黎月不明所以，低頭去看，這才看到，自己腰間的裝飾不知道什么時候掛在了姬檀風頭上。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王德全久久沒得到里頭的回應，擔心之下直接闖了進來。

然后就看到了這一幕。

黎月跪在床上，衣裙落在姬檀風胳膊上。

而他英明神武的陛下的手正搭在黎月的腰間，姿態曖昧。

“奴……奴才僭越了……”

黎月：不是，王公公你聽我狡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