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臨時，一陣馥郁的花香裹著霧氣漫進六院。身披雪白狐裘的女子倚在門框，九條泛著柔光的尾巴在身后若隱若現，眉間朱砂痣隨著呼吸明滅不定。她指尖纏繞著一縷銀絲，銀絲另一端系著個面色蒼白的書生，眼神空洞如傀儡。

“聽聞六院能斷情絲？”狐仙輕笑，尾尖掃過廊下燈籠，火焰瞬間化作幽藍，“我愿用千年狐丹換他解脫——這凡人被我迷了心智，卻偏偏生出不該有的真心。”說著，她扯斷銀絲，書生癱倒在地，脖頸處赫然浮現五道爪痕。

我蹲下身，指尖剛觸到書生眉心，記憶如潮水涌來：寒夜破廟，狐仙化身重傷少女倒在雪地里，書生脫下棉衣將她裹住；市集街頭，狐仙故意打翻胭脂，書生傾囊買下她所有殘次品；月圓之夜，狐仙現出真身準備取他精魄，卻在對上他溫柔目光時，利爪懸在半空遲遲落不下去。

“不是他被你迷惑，是你動了凡心。”我將狐丹推回去，狐仙九條尾巴驟然炸開，“狐族擅化形卻不懂情，你用幻術編織美夢，可他早就看穿畫皮，甘愿困在謊言里。”

話音未落，書生突然睜眼，從懷中掏出枚生銹的發簪：“這是你第一次見我，掉在破廟的東西......”狐仙瞳孔驟縮，那是她千年前還是小狐時，母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

“我不要解脫。”書生艱難起身，爪痕滲出血珠卻渾然不覺，“若用真心換你百年相伴，這情絲便是我最珍視的寶物。”狐仙的尾巴劇烈顫抖，眉間朱砂痣化作淚滴墜落。

我取出刻著《牡丹亭》的絹帕，帕上戲文浮現金光：“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絹帕輕輕拂過，狐仙與書生周身纏繞的情絲化作漫天流螢。“你們的情換這絹帕上的三生緣契。”我望著相擁的二人，“但作為代價，狐仙需散去五百年修為，永不得用幻術傷人。”

狐仙毫不猶豫捏碎狐丹，淡金色光芒中，她褪去華服變回青丘小狐模樣。書生將她輕輕抱起，發簪重新別在她耳后。他們離開時，院中的夜曇突然盡數綻放，花香中竟帶著幾分人間煙火氣。

銅鈴再次作響，這次推門而入的，是個背著藥箱的老者。他掀開蓑衣，露出胸口猙獰的燒傷疤痕，而那疤痕的形狀，赫然是個燃燒的“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