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剛來過警視廳的高島宗則淡定跟在內藤警官的身后，反倒是僅在面試時來過警視廳的降谷零偷摸東張西望著，顯然對警視廳的內部環境感到好奇。

面試的時候他們只來過一層，可沒有機會去其他樓層閑逛。

深灰色的塑膠地板，慘白的白熾燈，空中還蔓延著一股混雜著汗臭的煙味。

忙到通宵盯梢的刑警，的確有可能抽不出時間捯飭自己，倒是能理解。

路過辦公室的時候，還能聽到里面傳出的交談聲，以及打印機運行時發出的噪音。

“怎么？對我們的工作環境很感興趣？”走在前面的內藤警官頭也不回地問道。

降谷零收回視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只是感覺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內藤警官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哈哈~電視劇看多了吧？我們刑事部是最忙的，上頭催我們最快的速度結案，壓力一大抽煙的人就多了。”

高島宗則和降谷零都露出理解的表情，他們乘坐電梯來到刑事部所在的四樓。

內藤警官推開小型會議室大門，里面空無一人卻有一股令人作嘔的混合臭味撲面而來。

通風不良導致的粉塵味、濃烈到嗆人的煙臭味以及發酵一般帶著酸味的腳臭味。

哪怕是降谷零都被這股臭味熏得夠嗆，更別提嗅覺靈敏的高島宗則。

他直接表演了一個原地安詳升天，身體不受控制地輕晃了一下，并猛猛翻了個白眼。

內藤警官回過頭就看到兩位前來協助的警校生露出“我要窒息了”的表情，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尖，試圖幫前輩挽回一點顏面。

“額，這起案件上面給的壓力很大，前輩們抽煙抽得有點兇，平日里沒這么夸張……”

說到后面他自己都沒有底氣，畢竟一路走來的走廊過道里都是煙味，只有電梯勉強算是凈土。

降谷零自然不會讓警察前輩尷尬，他臉上迅速堆積出無懈可擊的笑容：“前輩不必和我們解釋，未來要一起工作提前習慣也挺好。”

內藤警官聞言露出感激的笑容，他指著桌面上沒有收起來的證物，說道：“這些都是案件相關的證物，你們可以翻看但是不要破壞，有什么事可以去隔壁辦公室找我。”

“好的，前輩你去忙吧。”降谷零微微頷首，目送內藤警官離開。

他猜到原先在這里討論案情的刑警們都出發去排查被害者的社會關系，白板上面的內容恰好證實了這一猜測。

墻邊的白板貼著大量有關案件的照片，并且寫明了死者信息與簡單的社會關系。

左下角列出來的名字中有幾個都已經被紅色記號筆劃除，顯然是“已排查未發現可疑”的意思。

高島宗則的注意力不在白板上面，他拿起桌上的無塵手套，佩戴完畢后目光落在沾著暗褐色血污的真空包裝袋上。

這玩意無疑曾被兇手用來裝過尸塊，上面還透著尸臭味。

他深呼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試圖屏蔽掉空氣中濃郁的臭味，想要尋找到其他不尋常的氣味。

降谷零知道氣味方面自己沒辦法幫上什么忙，索性繼續查看起白板上的內容。

第一位死者名為朝加彩夏，20歲，是米花大學美術學院的二年級學生。

她的尸體缺失手臂部分，失蹤時間是10天前，遺體被發現時間則是3天前。

第二位死者名為渡邊聰美，26歲，在前田體育用品株式會社擔任前臺。

她的尸體缺失軀干部分卻沒有缺失心臟，失蹤時間是7天前，遺體被發現時間與第一位死者一致。

降谷零面露困惑，他側寫出的兇手形象是一個有著病態收藏癖的變態殺人魔。

可若順著這個思路去推論，渡邊聰美被歸還的心臟就像一個突兀的變奏符——兇手拿走了至關重要的軀干，為什么將心臟歸還了？

心臟作為生命的象征，往往是最具有儀式感和收藏價值的戰利品，他怎么會舍得舍棄呢？

降谷零的眉頭緊鎖，思路受阻的煩躁讓他無法將這個矛盾點納入他已經構建好的側線框架內。

他知道繼續思考下去只會鉆牛角尖，索性來到高島身邊，將自己的思路說了一遍，并闡述出目前沒辦法解決的困惑。

沒有軀干部份，卻歸還了心臟？

高島宗則在分辨出箱子上沾染的氣味后，他雙手環抱胸前，扭頭看向白板上的照片。

他沉默片刻后，大膽拋出了一個驚悚的可能性：“有沒有可能是兇手不需要了？”

“不需要？”降谷零只是愣神一瞬就讀懂高島的想法，嗓音都跟著陡然拔高，“你的意思是兇手收藏了他想要的心臟部位，所以朝加彩夏可能并非是第一個受害者？”

“嗯，兇手分尸的時候很果斷，你不能確定朝加彩夏是他第一個獵物。”高島宗則也是說出自己的猜想，目前沒辦法去證實，只能盡可能提供破案思路了。

降谷零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他覺得不能用常理去揣度深淵，順著高島提出的思路，的確能很好解釋這一矛盾點。

紫灰色的下垂眼中閃過堅定，他總覺得他們已經觸摸到真相的輪廓，逐漸逼近那個藏匿在黑暗中的殺人魔了。

高島宗則抬手指了指紙箱，神情嚴肅起來：“對了，我這里也有發現。”

“哦？”降谷零的嘴角向上勾起，方才的沉重被新的線索帶來的興奮感沖淡了些許，他單手扶在腰間，“我們的警犬又要發揮作用了？”

“……別這么叫我。”高島宗則立刻瞪起半月眼，眉頭微蹙，表情沒有不悅，只是有點無奈。

沒有人會樂意被人當作狗看待的，哪怕是警犬也不行。

“哈哈哈，我只是覺得松田那家伙要是在這里，肯定會說這句話。”降谷零逐漸收斂笑容，他只是試圖緩解一下緊繃的情緒。

自從得知東京發生碎尸案后，他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著自己。

明明他不是負責偵辦案件的警察，卻莫名把“必須抓到兇手”的責任強壓在自己身上。

這是源于正義感帶來的重量，就算沉重也絕不會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