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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舊案

  • 莫霍面上
  • 作家epN3GV
  • 6841字
  • 2025-07-10 21:12:46

>地理課代表岑夙奉命給陰郁學霸秦煬補課,卻撞見他書包里散落的案卷。

>“建材數據都是假的?!鼻責摽诙龅刭|學結論,眼神卻像在審判整個世界。

>岑夙默默撿起父親的申訴材料:“我爸媽在社區檔案室工作...”

>夕陽把兩人影子拉長,秦煬忽然問:“為什么幫我?”

>“可能因為...”岑夙筆尖劃過卷子上秦父公司的名字,“地殼運動再劇烈,也會有板塊愿意靠近?!?

---

晚自習的鈴聲早已響過,悠長的尾音被高三教學樓里那種特有的、沉重的安靜吞沒。頭頂的燈管嗡嗡作響,慘白的光落在攤開的習題冊和密密麻麻的演算紙上,空氣里浮動著粉塵和揮之不去的油墨味道,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疲憊。岑夙捏著一份卷子,穿過一排排低伏的腦袋,走向教室最深處那個仿佛被遺忘的角落。

秦煬坐在那里。他總是坐在那里,像一顆沉在深水的石頭。校服外套寬大得有些不合身,洗得發白,袖口磨出了毛邊。他微微佝僂著背,前額過長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了小半張臉,只露出線條緊繃的下頜和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他面前的數學卷子幾乎寫滿了,字跡凌厲得像是要劃破紙背,但整個人卻籠罩在一層化不開的灰暗里。

岑夙的腳步停在他桌旁,陰影落下。秦煬的筆尖頓了一下,沒有抬頭,只是那握著筆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

“老秦……”岑夙開口,盡量讓聲音顯得輕松自然,把那份地理試卷輕輕放在秦煬攤開的數學卷子上。鮮紅的“58”在滿篇的數學演算中,刺眼得像一道裂開的傷口?!霸趺椿厥掳。窟@次地理成績都快年級墊底了?!彼Z氣里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困惑和調侃,“放在你總成績里面,有點過于扎眼了吧?身體不舒服?還是哪個知識點徹底學忘了?”他拉過旁邊空位的椅子坐下,椅腳摩擦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謝老師不放心,讓我來看看。”

秦煬終于抬起了頭。頭發縫隙里露出的眼睛,黑沉沉的,沒什么情緒,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他瞥了一眼那鮮紅的分數,又飛快地垂下眼瞼,盯著試卷上某個墨點,聲音低啞,沒什么起伏:“沒睡好。沒事?!?

“這還沒事?”岑夙拿起那份地理卷子,翻動著,紙張發出嘩啦的脆響,在安靜的角落格外清晰。“你看這選擇題,錯了快一半。大題,綜合題,尤其是地質構造這塊,幾乎全軍覆沒。‘背斜成谷,向斜成山’這種基礎判斷都能錯?”他指著其中一道畫滿紅叉的大題,“這題考的是向斜儲水構造,你答成背斜儲油了,方向完全反了啊兄弟?!彼D了頓,看著秦煬依舊低垂的頭顱和繃緊的側臉線條,“謝老師的意思,這知識點不搞明白,后面氣候帶、水循環、洋流這些綜合題都得受影響。拉分太狠了?!?

秦煬沒吭聲,只是擱在腿上的左手,下意識地攥緊了洗得發白的校服褲腿,布料在他掌心皺成一團。他右手拿起筆,無意識地在草稿紙上劃拉著,留下幾道毫無意義的凌亂線條。

岑夙也不催他,自顧自從書包里抽出自己的筆記本,翻開到地質構造那一章。他的筆記做得極其漂亮,條理分明,重點突出,還用不同顏色的筆標注了各種地形剖面圖?!斑?,我的筆記,先看看基礎圖例和判斷要點。背斜是巖層向上拱起,核心巖層老,兩翼巖層新,地形上容易形成山嶺,但頂部受張力易被侵蝕,也可能成谷地。向斜呢,巖層向下彎曲,核心巖層新,兩翼巖層老,槽部受擠壓不易侵蝕,反而容易成山……”他一邊指著圖,一邊用盡量簡潔的語言復述著要點,語速不快,但邏輯清晰。

秦煬的目光終于從自己劃亂的草稿紙上挪開,落在那畫著清晰褶皺地層的示意圖上。他看得很專注,嘴唇微微翕動,似乎在無聲地重復那些術語。岑夙注意到他的眼神不再是一片死寂的空洞,那里面似乎有某種極其細微的光點在艱難地凝聚、閃動,像在試圖理解、在強行抓住什么。

“懂了嗎?”岑夙停下講解,問了一句。

秦煬沉默了幾秒,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才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嗯?!?

“那好,你來做這道類似的題。”岑夙從筆記本后面翻出一道他自己整理出來的練習題,題型和秦煬錯的那道大題幾乎一樣,只是換了區域名稱和具體數據。他把題目推到秦煬面前,又遞過去一張干凈的草稿紙。“畫個剖面簡圖,標出巖層新老關系,再判斷地形和構造類型?!?

秦煬拿起筆。這一次,他的筆尖不再無意識地亂劃。他盯著題目給出的地層數據,眉頭一點點鎖緊,形成一個深刻的“川”字。他先在草稿紙上畫了一條代表地面的水平線,然后開始嘗試勾勒地下巖層的起伏。線條有些生澀,畫了幾次似乎都不滿意,草稿紙上留下反復擦涂的痕跡。教室里只有筆尖摩擦紙面的沙沙聲,以及遠處隱約傳來的翻書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額角甚至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在燈管下閃著微光。那份專注里透出一種近乎執拗的孤絕。

岑夙安靜地等著,目光掃過秦煬的書包。那是一個很舊的深藍色帆布包,邊角磨損得厲害,拉鏈頭也有些變形。書包口沒完全拉上,露出里面幾本卷了邊的課本和一疊厚厚的、顏色發黃的紙張。那疊紙的邊緣參差不齊,像是從什么檔案袋里匆忙抽出來的復印件。

就在秦煬似乎終于理清了思路,開始在新的位置落筆描繪巖層褶皺時,他的胳膊肘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桌角邊緣的書包。

“啪嗒!”

帆布包應聲滑落在地,沉悶的聲響打破了角落的寂靜。里面的課本、練習冊和那疊厚厚的、發黃的紙張瞬間散落出來,攤開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

秦煬的身體猛地一僵,像是被電流擊中。他幾乎是條件反射般地立刻彎腰去撿,動作快得帶起一陣風,帶著一種近乎恐慌的急切。他胡亂地把課本和練習冊往包里塞,雙手急切地去攏那疊散開的舊紙,想要把它們迅速掩藏起來。

但岑夙的目光已經捕捉到了最上面一張紙上的字跡。那紙張抬頭印著褪色的徽記,下方是加粗的黑體標題——“青江市‘宏宇大廈’工程重大質量安全事故調查卷宗(節錄)”。在“事故直接原因分析”那一欄,幾行字異常刺眼:“……經查,承建方(秦衛東施工隊)為牟取暴利,故意使用劣質建材(鋼筋、水泥標號嚴重不符設計要求)……直接導致主體結構承重能力不足……”

“秦衛東”三個字,像燒紅的烙鐵,燙進了岑夙的眼底。他記得這個名字。那是秦煬父親的名字。高三剛開學不久,秦煬請過幾天假,回來后整個人更沉郁了。有隱約的傳言飄進耳朵,說他父親在監獄里沒了。

岑夙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悶悶地疼了一下。他飛快地移開視線,裝作什么也沒看見,也立刻蹲下身幫忙收拾散落的課本。他的手指掠過那些冰冷的地板,刻意避開了那疊令人窒息的紙張。

“抱歉……”秦煬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帶著一種極力壓抑的顫抖。他一把抓起那疊卷宗材料,粗暴地塞回書包最底層,拉鏈被他用力拉上,發出刺耳的噪音。他猛地站起身,動作幅度很大,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刮擦出尖銳的聲響,引得附近幾個埋頭苦讀的同學不滿地抬頭瞥了一眼。

他站在那里,胸膛微微起伏,臉色比剛才更加蒼白,額角的汗珠匯聚成一小滴,沿著緊繃的太陽穴滑落下來。那黑沉沉的眼睛里,剛才凝聚起的那點微弱的學習光芒早已熄滅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兇狠的戒備,還有深不見底的痛苦和屈辱。他死死盯著岑夙,嘴唇抿得發白,仿佛岑夙觸碰了他最不可示人的傷口。

岑夙也站了起來,手里拿著秦煬的數學課本和一本地理練習冊。他迎著秦煬那幾乎要將他刺穿的目光,沒有退縮,也沒有流露出任何同情或探究。他只是平靜地把課本和練習冊遞過去,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兩人之間緊繃的空氣:“書。”

秦煬沒有立刻接,依舊死死地盯著他,像一頭受傷后極度警惕的小獸,在判斷眼前的人是否帶著獵槍。

岑夙保持著遞書的姿勢,目光坦然地回視著他。幾秒鐘死寂般的僵持,只有頭頂燈管持續不斷的嗡鳴。終于,秦煬眼里的兇狠戒備,如同被戳破的氣球,一點點泄了下去,只剩下濃重的疲憊和一種更深沉的灰暗。他猛地別開臉,避開岑夙的視線,一把抓過自己的課本和練習冊,胡亂地塞進桌肚里。動作帶著一股自暴自棄的粗暴。

他重新重重地坐回椅子上,脊背挺得僵直,像一塊拒絕融化的堅冰。他不再看岑夙,也不看那張攤開的地理練習題,只是死死盯著桌面上一道陳舊的劃痕,仿佛要把那木紋看穿??諝饽塘耍林氐米屓舜贿^氣。補習似乎已經無法再進行下去。

岑夙沉默地看著他倔強而孤絕的側影。教室里慘白的光線勾勒出少年單薄的輪廓,那微微顫抖的肩膀泄露了強行壓抑的情緒。岑夙的目光掠過他緊握的拳頭,指節捏得死白,仿佛攥著的是整個世界壓下來的重量。他輕輕吸了口氣,沒有離開,也沒有再提剛才散落的東西。他拉開椅子,重新坐了下來,就坐在秦煬旁邊。

他拿起秦煬那張只畫了一半就被打斷的地質剖面草稿圖,仔細看了看上面生澀的線條和標注。然后,他抽出自己的筆,在那張草稿紙的空白處,重新畫了一條清晰的水平線代表地表。他的筆尖穩定而流暢,帶著一種安撫人心的節奏感。

“你看,”岑夙的聲音放得很輕,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指著自己畫出的清晰地層剖面,“題目給的數據,這里,海拔300米處是頁巖(新),往下400米處是砂巖(較新),再往下600米處是花崗巖(老)……”他用筆尖點著不同深度的巖層標記,“巖層的新老關系,從地表往下,由新到老排列。那么,地層彎曲的方向……”

秦煬的身體依舊僵硬,像一尊冰冷的石雕。但岑夙敏銳地捕捉到,他那死死盯著桌面的、黑沉沉的眼珠,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極其細微地掃向岑夙正在描繪的圖紙。那是一種被動的、幾乎無法控制的關注。

“巖層向下彎曲,核心部分的巖層相對較新……”岑夙的聲音平穩地繼續,像在陳述一個毋庸置疑的事實,完全無視了剛才那場無聲的風暴,“這就是典型的向斜構造。向斜槽部受擠壓,巖石堅硬,不易被侵蝕,所以在地形上往往形成山嶺?!彼霉P在向斜核部的位置畫了一個小小的向上的箭頭,代表隆起成山。

他停下筆,將那張被重新清晰描繪和標注過的草稿圖,輕輕推到秦煬面前,壓在那張只畫了一半、顯得凌亂而迷茫的原圖之上。兩張圖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秦煬的視線終于徹底從桌面的劃痕上移開,落在了那張新的剖面圖上。他盯著那清晰的線條、準確的標注、以及那個代表向斜成山的小小箭頭。他的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又死死咬住。教室里只剩下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和遠處隱約的翻書聲。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煬額角的汗似乎又沁出來一些。他盯著那張圖,眼神激烈地掙扎著,仿佛那張圖里藏著什么令他極度抗拒的東西。

終于,他猛地抬起頭,黑沉沉的眼睛直直地刺向岑夙,里面翻涌著一種近乎絕望的激烈情緒。那聲音像是從喉嚨深處硬擠出來的砂石,嘶啞而突兀:

“數據!這些數據有什么用!”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撕裂般的質問,在安靜的角落顯得格外清晰,“巖層深度?標號?彎曲度?都是假的!全是假的!”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胸膛起伏著,每一個字都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鋼筋的標號可以是假的!水泥的檢測報告可以是假的!圖紙上的數據可以是假的!蓋在紙上的紅章……也可以是假的!”他的目光沒有焦點,像是穿透了岑夙,穿透了教室的墻壁,在審判著某個遙遠而龐大的陰影,“假的!全都是假的!學這些判斷真假的東西……有什么意義?!”

最后那句“有什么意義”,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尖銳,隨即又猛地哽住,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他急促地喘息著,臉色慘白如紙,眼神里那激烈的火焰瞬間熄滅,只剩下無盡的空洞和灰燼。他猛地低下頭,額前的碎發垂落,徹底遮住了他的眼睛和所有表情。只有那微微顫抖的肩膀和攥得死白的拳頭,暴露著那無聲海嘯過后的余震。

空氣凝固了。岑夙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秦煬那絕望的嘶喊狠狠攥了一把,悶痛感蔓延開來。那疊卷宗上“劣質建材”、“標號不符”的字眼,和眼前少年嘶吼出的“假的!全是假的!”重疊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真相。

他沒有立刻說話,也沒有被秦煬突如其來的爆發嚇退。他只是安靜地坐著,目光落在秦煬劇烈顫抖的、骨節分明的手上,那手背上似乎有一道很淡的舊疤。幾秒鐘后,他彎下腰,動作很輕,從地上撿起一支滾落到他腳邊的藍色圓珠筆——那是剛才書包掉落時散出來的。他拿起筆,目光卻停留在筆桿末端貼著的、一個小小的、已經磨損的標簽。上面印著褪色的字——“宏宇地產·工程部”。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最后的偽裝。

岑夙的手指在那個標簽上停頓了極其短暫的一瞬,指尖感受到標簽邊緣微微的翹起。然后,他神色如常地將這支屬于宏宇地產的筆放在一邊,仿佛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標記。他重新拿起自己那支普通的黑色水筆,擰開筆帽。筆尖懸在秦煬那張被他重新描繪過的、清晰的向斜構造剖面圖上。

他微微傾身,靠近秦煬低垂的頭顱。少年的發旋就在眼前,帶著一種脆弱的倔強。岑夙的聲音壓得很低,卻清晰得足以穿透秦煬周身的壁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平靜力量:

“數據可以造假,”他筆尖點著圖紙上代表堅硬巖核的位置,“但地殼運動的力是真的。向斜槽部被擠壓的力量是真的?!惫P尖移動,指向代表山嶺的隆起符號,“它扛住了侵蝕,最終成了山,這也是真的。”他頓了頓,目光落在秦煬依舊緊握的拳頭上,聲音更沉緩了一些,“就像有些東西被壓在最底下,被扭曲,被掩蓋……但它存在過,它真實發生過??傆腥恕瓡吹侥堑紫抡嬲臉嬙?。翻出來,需要時間,也需要……證據鏈?!?

最后“證據鏈”三個字,他說得很輕,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分量。

秦煬的肩膀猛地一顫,像是被這平靜話語下的潛流擊中。他依舊低著頭,但遮住眼睛的碎發縫隙里,似乎有極其細微的水光一閃而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他緊握的拳頭,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的輕微“咔”聲消失了,只是那攥緊的力道依舊沒有松開。時間仿佛被拉得很長,每一秒都充滿了無聲的掙扎。

就在這時,晚自習結束的鈴聲驟然劃破了寂靜。悠長、尖銳,帶著解脫般的催促。教室里瞬間活了過來,桌椅碰撞聲、收拾書本的嘩啦聲、低低的交談聲匯成一片。明亮的燈光下,學生們涌動著,像退潮的海水,帶著一種疲憊的喧囂,迅速填滿了剛才那個孤絕角落的寂靜。

人流的嘈雜聲浪涌來,反而像一層模糊的屏障,暫時隔開了兩人之間那沉重而尖銳的對峙。秦煬像是被這鈴聲和喧囂驚醒,身體幾不可察地松弛了極其微小的一寸。他依舊低著頭,沒有看岑夙,但那只緊握的拳頭,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松開了,露出了掌心被指甲掐出的幾個深紅的月牙印。

他伸出手,動作有些遲滯,帶著一種巨大的疲憊感,開始沉默地收拾自己桌面上的書本和卷子。那動作機械而緩慢,仿佛每一個簡單的舉動都耗費著他僅存的力氣。他將岑夙幫他重新畫的那張清晰的地質剖面圖,連同他自己那張凌亂潦草的草稿,一起疊好,夾進了地理課本里。然后,他拿起那個深藍色、磨損嚴重的舊帆布書包,拉開拉鏈——拉鏈依舊發出了艱澀的聲響——把課本和文具一樣樣塞進去,最后,他的手指在書包深處那疊發黃的卷宗邊緣停留了極其短暫的一瞬,才猛地將拉鏈徹底拉嚴。

做完這一切,他背上書包。書包帶勒在他單薄的肩膀上,顯得沉重異常。他終于抬起頭,目光掠過岑夙的臉,那眼神復雜得難以形容,有殘留的痛楚,有深沉的戒備,還有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茫然無措,像暴風雨后迷失在陌生海域的孤舟。他只看了岑夙一眼,很短促的一眼,仿佛那目光也帶著灼人的溫度,隨即迅速移開,轉向教室后門的方向。他沒有說一句話,沉默地轉身,匯入了正在離開教室的人流。那寬大的校服背影在人群中顯得格格不入,像一道移動的陰影,很快就被喧鬧的人群吞沒。

教室里的人迅速減少,燈光似乎也顯得冷清起來。岑夙獨自坐在角落的位子上,沒有立刻動。他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筆記本,上面清晰地描繪著向斜成山的原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支撿起來的、印有“宏宇地產·工程部”的藍色圓珠筆。冰涼的塑料觸感貼著指尖。窗外的天色已經完全黑透,玻璃上映出教室慘白的燈光和他自己模糊的輪廓。

剛才秦煬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水光,和他嘶吼時那種穿透靈魂的絕望,在岑夙腦中揮之不去。那疊厚厚的卷宗,“劣質建材”、“標號不符”、“秦衛東”的名字……像一塊塊冰冷的拼圖。他想起晚飯時父親在飯桌上隨口的抱怨:“……宏宇那個舊案子,資料堆在檔案室最里頭,落灰幾尺厚,翻起來麻煩得要死,也不知道上面還查不查……”當時只當是尋常牢騷,此刻卻像一道閃電,瞬間照亮了迷霧中的路徑。

岑夙猛地合上筆記本,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他迅速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將那支藍色的宏宇地產的筆,也一起塞進了筆袋深處。他背起書包,快步走出教室。走廊里燈光昏暗,還有零星的學生在走動。他下意識地加快腳步,目光掃過樓梯口、樓道盡頭,但那個穿著寬大舊校服的沉郁身影早已消失不見,仿佛融入了外面深沉的夜色里,無跡可尋。

教學樓外,清冷的夜風撲面而來,帶著初冬的寒意。校園主干道上路燈昏黃,拉長了稀疏歸家學生的影子。岑夙站在臺階上,呼出一口白氣,望著秦煬可能離去的方向——通往舊工業區職工宿舍的那條偏僻小路的入口,在路燈照不到的黑暗里沉默著。那個身影已經看不見了。

他站了一會兒,從筆袋里重新抽出那支藍色圓珠筆,指尖再次撫過那個磨損的“宏宇地產”標簽。冰冷的觸感異常清晰。他抬起頭,望向城市北面那片被工廠巨大陰影籠罩的區域,那是老職工宿舍的方向,也是秦煬消失的方向。黑暗濃重,只有遠處工廠幾點稀疏的燈火,如同掙扎在濃霧里的微弱星辰。

岑夙將筆緊緊攥在手心,塑料的棱角硌著掌心,帶來一絲明確的痛感。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沉沒在黑暗中的方向,轉身,朝著自己家所在的、燈火通明的教職工小區走去。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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