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止步于此了嗎？”

在一片混沌中，逐光的意識開始從這幾個藍藻的身上脫離，它知道，那是它們即將死去的緣故。

耗盡所有能源而死去。

那些全力沖刺時黑色顆粒撞在身上的痛楚，那些青鎧碎裂黑霧侵入的灼熱，那些拼命揮動鞭毛向上游曳的掙扎，通通遠去。

逐光的視線開始模糊，一股倦意從四面八方涌來，將逐光淹沒。

“累...好累...”

逐光喃喃，恍惚間，一大片白色在面前浮現。

“光！”

海面上，一縷光芒穿過了水面，與黑霧擦身而過，照到了這幾只藍藻身上。

藍藻們頓時被頭頂灑下的一縷光芒吸引，身體內的光合片層向上游去。

“好溫暖啊。”

逐光模糊的視線也回歸了清晰，在一輪光合循環后，逐光看見了茫茫黑霧中的一縷光線。

奇跡般的生化反應再次上演，兩輪光合循環后，補充了能源的藍藻們便恢復了速度向上游曳。

一邊進行著光合供能，一邊向上浮，一條清晰的航跡在黑霧層中顯現。

那是光路。

“近了，更近了，”逐光低語，“我看見它了，它看見我了。”

無盡光明從未如此觸手可及，逐光忠實的履行著自己的使命，向著光芒照過來的方向竭盡全力追逐著。

光合的產物不只有能量，也有氧氣。

逐光忽然感到自己向上的阻力減輕了很多，它的速度更快了。

它觀察過去，那些被排出去的氣泡將四周的黑色顆粒吞噬，在氧氣的包裹下，這些黑色顆粒像調色板一樣，從黑色變成紅褐色，最終定格為晶瑩剔透的藍色。

在藍藻們的身后，是一條長長的天藍色痕跡。

逐光驚喜地想到：“氧氣能消弭黑霧？”

這完全是意外之喜了，逐光從沒想到，氧氣居然還有這種妙用，除了作為武器殺死刺球，還能改造黑霧。

“呼~應該快到了。”逐光面前的光芒愈發旺盛，它預感逃離黑霧層也近在眼前了。

幾只藍藻身上的青鎧已經被消耗的差不多了，即將報廢，逐光也終于從無光之域逃出。

青綠色的海水，燦爛的陽光！

在穿過最后一道黑霧層與海水的分界線后，逐光感到自己渾身上下一松，暖洋洋的光芒灑在了自己的身上，這是逐光第一次看見這么強烈的光芒。

“逃，逃出來了...”

正當逐光慶幸時，它的思維也變得遲緩起來，“不...不對...”

光芒照在逐光的身上，千瘡百孔的青鎧之下的藍藻在光芒下開始裂解，逐光只感到眼前一黑。

它視線中最后的東西，除了一大片光芒外便只剩下身旁那個空殼了。

這是一具殘破的青鎧，里面什么也不曾剩下。

“呼！呼！呼！”

意識回到菌毯的逐光大口喘氣，劫后余生的逐光需要緩一緩。

能量供應，逐光也壓下來心頭的恐懼，開始了新一輪高頻思索。

“到底是什么東西殺死我的？明明已經逃出去了！”逐光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要搞清楚在海水中是什么東西把自己殺死的。

沉默許久，逐光從記憶庫中取出來當時的感受：“悄無聲息，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

“細胞膜？不是。光合層！”

逐光倒吸一口涼氣：“還有我的DNA！”

“是什么破壞了它們？”逐光復盤著當時的感受，“我見到了光，一股暖洋洋的感覺從身體里升起，意識變得沉重。”

“水溫，正常。水里面的物質？也正常。黑霧層的遺留？不太可能，沒有那種灼熱感。”

“其他可能的物質？也沒有觀測到。”

逐光一個個的排除，最后只留下了一個選項。

“是光！”逐光悲哀的吐出了答案，“是光殺死了我。”

它抬頭，穹頂的光合族仍在奮力的產生能量制造氧氣。

“準確說，應該是光里面蘊含的某種東西。”逐光想，“在這里的我不會被光殺死，或許是黑霧層的功效。它們把那種物質剔除了，讓我可以吸收比較穩定的光。”

逐光嘆了口氣，這層代表著死亡的黑霧層居然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自己的保護傘，而自己追求的光芒卻成為了殺死自己的利器。

“光，是劇毒的。”逐光想，“但我仍要逐光。”

待在熱液口是死路一條，這里遲早有一天會在火山滾燙的巖漿下毀于一旦。逐光并不認為自己不能克服光的詛咒。

“青鎧！青鎧有用！”逐光回想起自己在意識模糊前看到的殘破青鎧，“它們絕對可以阻攔光里面有毒的那部分。”

逐光低語：“我需要更厚的青鎧，更加龐大的新生藍藻群體。”

它沒有忘記，氧氣可以幫助藍藻渡過艱難的黑霧地帶，所以新生的藍藻需要針對光合進行一輪強化。

那道藍色的痕跡銘刻在逐光的記憶里，它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嘭！嘭！嘭！

一群光合藍藻從亂石區歸來，逐光將目光投了過去，這才發現在它不在的這段時間里，刺球已經被藍藻們殺完了。

從穹頂上看去，一片黑漆漆的區域格外顯眼，在水流的作用下還在向外暈染著，一點點擴大。

亂石區，逐光數了數，已經有數千個青鎧藍藻了。

青芒閃爍，一只只新生的純白者闖入亂石區，開始了一輪吸附進化。

滴！滴！滴！

一陣警告傳來，是能源倉庫里的儲藏能源降低到了一個危險的界限。

三個儲能倉庫里有兩個已經告罄了，只留下最后一個。

“能源怎么消耗的這么快？”逐光愣了一下，趕忙去查看自己的能源花在哪里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首先是消耗能量這方面，純白者的分裂需要能量，新生藍藻的快速成長需要能量，運輸它們到亂石區需要能量，剛剛進行的戰爭更是消耗了一大筆能量。

其次是能量獲取，今天一半的光合族都被逐光送入戰場，通過光合獲取的能量折半，入不敷出，能源倉庫被迅速消耗著，這才到了警戒線。

天色漸晚，光合族也慢慢被運了下來。

逐光默默停止了藍藻的進化活動，嘆了口氣：“還得想辦法弄更多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