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后的終南山,層林盡染。沈香附牽著癸癸的手,沿著蜿蜒的山路緩緩前行。辛夷跟在她們身后,手里拿著一根樹枝,不時撥弄著路邊的野草。
“娘,白薇姐姐說的八卦陣到底在哪里啊?”癸癸仰起小臉,眼中滿是好奇。
沈香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抬頭望向遠處云霧繚繞的山峰:“快了,過了前面那道山梁就到了。”自從在白虎嶺遇到白薇和辛夷后,她們便結伴西行,希望能找到傳說中的八卦陣,解開兩個孩子身上的封印。
三人翻過山梁,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山谷中云霧繚繞,隱約可見八座山峰錯落有致,按照八卦的方位排列,形成一個天然的陣法。正中央有一座高聳入云的石臺,上面刻滿了神秘的符號。
“好濃的木靈氣。”辛夷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
沈香附卻皺起了眉頭:“不對勁,這里太安靜了。”她從藥簍里拿出三枚銅錢,小心翼翼地拋向空中。銅錢最終落在地上,形成一個奇特的卦象。“是‘天風姤’,有陰長陽消之象。”她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悠揚的笛聲從山谷深處傳來。癸癸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娘,你看!”
只見云霧中緩緩走出一個身著青衫的少年,他手持一支竹笛,腰間掛著一個木制的羅盤,看起來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少年的皮膚白皙,眉目清秀,只是眼神中帶著一絲與年齡不符的憂郁。
“你們是誰?”少年停下腳步,警惕地打量著沈香附三人。他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沈香附上前一步,拱手行禮:“在下沈香附,帶著兩個孩子路過此地,想借貴地歇歇腳。”她的語氣溫和,試圖緩解對方的警惕。
青衫少年的目光在沈香附腰間的青銅匕首上停留片刻,又掃過癸癸和辛夷腳踝處若隱若現的朱砂印記,眉頭微微蹙起:“此乃六甲神陣的核心之地,豈是隨意歇腳的地方?”他手中的竹笛輕輕轉動,笛尾鑲嵌的綠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斑,“我乃守陣人甲木,奉師命在此看管八卦陣,閑雜人等不得入內。”
“甲木?”沈香附心中猛地一震,下意識地摸了摸癸癸懷中那枚刻著“甲”字的銅錢。五年前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這枚銅錢突然出現在襁褓中,如今想來絕非偶然。她強壓下心頭的波瀾,溫聲道:“我們并非有意闖入,只是聽聞此處有解封印的方法,才冒險前來。”
甲木的眼神驟然變得銳利:“你們身上有天干之氣,難道是……”他突然抬手結印,指尖涌出淡綠色的氣流,在空中勾勒出一個“甲”字。那字符剛一成形,癸癸懷中的銅錢便劇烈震顫起來,發出嗡嗡的聲響,一道金色光柱從錢孔中射出,與空中的“甲”字交相輝映。
辛夷突然捂住心口蹲下身子,臉色蒼白如紙:“好難受……”她腳踝上的“辛”字印記泛起黑紅,仿佛有無數細小的蟲子在皮膚下游走。癸癸連忙握住她的手,自己的“癸”字印記也隨之發燙,兩道紅光纏繞著爬上她們的手臂,在空氣中凝結成半枚殘缺的八卦圖。
“果然是癸水和辛金!”甲木后退半步,眼中滿是震驚,“師父說過,當天干十神齊聚八卦陣,便能開啟通往地支秘境的大門。可你們怎么會……”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連忙閉口不言,臉頰泛起可疑的紅暈。
沈香附扶著辛夷站起身,目光如炬地盯著甲木:“少年郎,既然我們同屬天干一脈,何不盡釋前嫌?”她從藥簍里取出一株曬干的“合歡花”,遞了過去,“此藥能安神解郁,看你印堂發暗,想必是被心魔所擾。”
甲木遲疑地接過合歡花,指尖剛觸碰到干枯的花瓣,那花朵竟突然綻放,淡粉色的花瓣層層展開,散發出沁人心脾的香氣。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這是……活氣還在?”
“此乃三年前在昆侖山頂采集的靈草,”沈香附緩緩道,“用辰時的露水浸泡七七四十九天,再以心火慢慢烘焙,方能保留草木精魂。”她注意到甲木腰間的羅盤指針正在瘋狂轉動,指向陣法中央的石臺,“那石臺上刻的可是‘八門金鎖陣’?”
甲木臉色微變,下意識地捂住羅盤:“你怎么知道?”這八卦陣的玄機是師父臨終前才傳授給他的秘密,除了早已仙逝的師父,世間絕無第二人知曉。
就在這時,陣法突然劇烈震顫起來,東南方的“生門”方向傳來轟隆巨響,一道黑色煙柱沖天而起。甲木臉色驟變,手中的竹笛瞬間變得通體碧綠:“不好,有人破陣!”他轉身就往石臺跑去,“是壬水老妖!他找了整整十年,終于還是來了!”
沈香附抱起辛夷,示意癸癸跟上:“快跟上他!”三人剛跑出沒幾步,腳下的地面突然裂開,無數藤蔓從縫隙中鉆出,如同毒蛇般朝著她們的腳踝纏來。癸癸驚呼一聲,腳踝上的“癸”字印記突然射出藍光,藤蔓一觸到藍光便迅速枯萎。
“癸水克甲木!”甲木回頭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原來你們是……”話音未落,他突然被一根粗壯的古藤絆倒,竹笛脫手飛出,正好落在癸癸手中。
癸癸下意識地吹響竹笛,不成調的笛聲卻讓周圍的藤蔓紛紛退避。石臺中央突然升起一座石碑,上面刻著密密麻麻的甲骨文,最頂端的“乾”字正在發光。沈香附湊近一看,只見碑文記載著天干地支的起源:“盤古開天,清氣上升為天干,濁氣下沉為地支……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共組六十甲子,維系天地平衡……”
“找到了!”甲木掙扎著爬起來,指著石碑右下角,“這里說,要解封印,需用甲木之魂點燃丙火,以戊己之土承載,再以壬癸之水淬煉成丹……”他的聲音突然哽咽,“可點燃甲木之魂,就意味著……”
一陣狂笑從生門方向傳來,震得樹葉簌簌落下。一個身披黑色蓑衣的老者踏空而來,手中握著一把青銅權杖,杖頭鑲嵌著黑色的水晶球:“好個守陣人,竟把如此重要的秘密說給外人聽!”老者的臉藏在斗笠陰影中,只能看到一雙泛著綠光的眼睛,“小姑娘,把那枚甲字銅錢交出來,老夫可以饒你們不死。”
沈香附將癸癸護在身后,從藥簍里取出一把“鬼針草”,揮手撒向空中。那些干枯的草葉突然化作鋒利的銀針,朝著老者射去。“壬水老妖,五百年前你被玄武大帝封印在北海,怎么敢私自逃出來?”
老者冷笑一聲,權杖輕點地面,一道水墻憑空出現,擋住了所有銀針:“若不是你們這些天干后裔破壞平衡,老夫怎會被壓在海底受苦?”他猛地揮手,水墻化作無數水箭,“今日我就要用癸水女娃的心頭血,徹底打破這狗屁陣法!”
甲木突然擋在癸癸身前,從懷中掏出一把桃木劍:“要動她,先過我這關!”他咬破指尖,將鮮血抹在劍身上,桃木劍頓時燃起綠色的火焰,“師父說過,甲木雖弱,卻能燎原!”
癸癸看著甲木被水箭穿透的左肩,突然想起懷中的銅錢。她顫抖著將銅錢按在甲木的傷口處,那枚烏黑的銅錢竟開始發燙,綠色的火焰瞬間暴漲三丈高,將壬水老妖的水箭盡數燒為蒸汽。
“不可能!”老者驚恐地后退,“甲木逢癸水,怎么會……”
沈香附突然明白了什么,大聲喊道:“是相生!天干并非只有相克,甲木遇癸水方能繁茂,癸水得甲木方能固堤!”她指著石碑上的紋路,“你看,這里寫著‘甲癸相合,生生不息’!”
壬水老妖的臉色變得猙獰:“胡說八道!”他舉起權杖,水晶球中涌出黑色的潮水,“今日我就讓你們同歸于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辛夷突然掙脫沈香附的懷抱,跑到石碑前。她腳踝上的“辛”字印記發出金光,與癸癸的藍光、甲木的綠光交織在一起,在半空中拼出完整的八卦圖。黑色潮水一碰到八卦圖,便如同遇到烈火的冰雪般迅速消融。
“是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甲木喃喃自語,眼中閃爍著頓悟的光芒,“原來我們一直都錯了,天干地支從來不是相互克制,而是……”
他的話沒能說完,壬水老妖的權杖已經刺穿了他的胸膛。甲木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胸前的傷口,綠色的血液順著權杖緩緩流下。“師父……我做到了……”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桃木劍擲向石碑,“開啟……地支秘境……”
桃木劍插入石碑的瞬間,整個八卦陣劇烈搖晃起來,八座山峰同時噴出彩色的光柱,在天空中形成巨大的十二地支符號。壬水老妖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被光柱擊中,化作一縷黑煙消散在空中。
癸癸抱著甲木逐漸冰冷的身體,眼淚滴落在那枚銅錢上。銅錢突然裂開,露出里面翠綠的內核,化作一道流光鉆進甲木的眉心。原本已經失去生機的少年,手指突然動了動,嘴角竟露出一絲微笑。
沈香附看著天空中緩緩旋轉的地支符號,輕聲道:“我們要去的,或許不是西方。”她抬頭望向光柱匯聚的方向,那里隱約出現一道通往未知世界的大門,“是時候去會會另外十個地支守將了。”
辛夷拉著癸癸的手,兩個小女孩腳踝上的朱砂印記同時發光。遠處的山林傳來陣陣獸吼,仿佛有無數生靈正在響應這天地間的召喚。沈香附握緊腰間的青銅匕首,知道真正的冒險,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