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路只好再次按下遙控器,指尖帶著點無奈。下一秒,灼熱干燥的黃土氣息驟然褪去,眼前毫無征兆地鋪展開一片望不到邊際的草地。
那草葉柔軟得像新生絨羽,綠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帶著清晨露珠般的清新氣息。腳下傳來泥土溫潤的觸感,仿佛整個世界都柔軟下來。
白發緩步后撤,與折晚拉開一段微妙距離后,穩穩站定。
他唇角挑釁地一勾,單手撫胸行了個夸張又敷衍的欠身禮,聲音拖得又長又欠:“來吧,親愛的學徒小姐,把我想象成最讓你火大的人,把心里的火通通發泄出來!”
“用不著想象,”折晚瞳仁深處清晰映著那縷純白發梢,“我已經很火大了!”
“喔!這氣勢倒像模像樣!”白發的笑聲里帶著一絲玩味,“不過嘛…”
話音未落,他唇角的弧度倏地加深,可那笑意絲毫未滲入眼底,只余一雙淬了冰的冷眸:“真正的獠牙,”他故意拖長了調子,“得藏著才行哦。”
剎那間,白發的身形毫無征兆地扭曲——仿佛他本身化作了漩渦中心,周遭的空氣被無形之力瘋狂絞纏,倒灌著向他收縮,眨眼間吞沒了他清晰的輪廓,詭異得如同水面倒影被瞬間抽干。
折晚瞳孔驟縮!幾乎是同一剎那,一個微小的幽藍色光點,突然在她面前不足三尺的地方出現!光點極小,卻透出極度危險的氣息。
本能搶在思維之前!她雙臂猛地交叉護住身前,膝蓋微曲重心瞬間下沉!防御姿態剛成型的一瞬間——嗡!
藍色光點急劇膨脹!瞬間化作邊緣模糊的次元裂隙!白發尚未消散的殘影仍在光暈搖曳,真身已裹挾撕裂空氣的尖銳氣爆聲,如瞬移般破空而出!
快!太快了!
折晚只覺眼前一花,狂暴的勁風壓得她呼吸驟停!視野里,那撕裂空氣的鞭腿殘影如同劈落的戰斧,呼嘯著砸在她交叉格擋的小臂上!
“砰!”沉悶得令人心悸的撞擊聲驟然爆開!
排山倒海的巨力狂涌而來,折晚悶哼一聲,腳下泥土應聲刮去一層,整個人被硬生生轟得踉蹌跌退,每一步都在松軟的地面上深陷。
“防御姿勢不錯,可惜重心不穩呀。”白發那輕佻的譏笑混著勁風再度炸響!
折晚身形未穩,只覺得身后驟然一冷!白發的身影如鬼魅般再次閃現!那第二記回旋踢已如影隨形般追至,精準命中了她的后腰!
她瞬間如斷線風箏般斜飛出去,在空中劃過一道狼狽的弧線,重重摔落在數米外的草地上,又翻滾數圈才停住,渾身沾滿了草屑和泥土。
折晚在翻滾時只覺后腰微熱,她沒有意識到的是——危險激發下,她體內沉睡的本能已悄然蘇醒,魔力下意識地流轉、匯聚于受創處,勉力完成了最基礎的內蘊防御。
“喂,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白發站在原地,語氣輕松得仿佛在品評一杯下午茶。
他隨意抬起手,旁邊應聲裂開一個拳頭大小的次元裂隙,他探手一撈,從中拿出了一把造型古樸的赤色短刀。
“既然沒法用魔法攻擊,那就用刀吧。”他掂量了下短刀,隨手一拋,將它精準地插在折晚面前不遠處的泥土里,刀柄輕顫不止。
那是一把奇異的赤紅短刀,不過尺余長短,線條流暢得近乎內斂。
刀身表面隱約可見極其優雅繁復的暗紋,其上流動著暗紅色流光,絲絲縷縷,在光線下變幻不定,散發著一種內斂卻令人心悸的兇戾之氣。
它的紅,濃烈得像紅酒沉淀到最深處的色澤,卻又純粹得如同午夜初綻的玫瑰,這醇厚與嬌艷奇妙混合的色彩,就這樣烙印在冰冷的鋼鐵刀身之上。
白發歪頭一笑:“這把刀就算是師徒禮了,名叫「余燼」,可是至高刀工其一哦。”
折晚伸手,一把攥住余燼的刀柄,她借力挺身站起,赤紅刀身在身前劃過一個短促而凌厲的弧光,穩穩地橫于胸前,刀尖斜指白發。那沾滿泥土的臉頰上,眼神卻如出鞘的利刃,冰冷銳利,帶著不屈的戰意。
“哦?有點意思了。”白發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持刀的姿態,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更深。“稍微給你個建議吧,”他話音未落,身影再次毫無征兆地消失!
折晚渾身汗毛倒豎!強烈的危機感讓她幾乎想也不想,猛地扭身揮刀向后格擋!
然而,白發的聲音卻如同鬼魅般,帶著溫熱的吐息,在她耳畔極其突兀地響起,近在咫尺:“手拿武器的獵人啊,”那聲音輕飄飄的,帶著殘酷的教導意味,“可是要主動進攻的哦。”
“砰!”白發又是一腳將折晚凌空踢飛。
“喂!姓白的!你搞什么鬼名堂!”場邊一直緊張觀戰的老路再也按捺不住,他急得直跳腳,扯著嗓子大吼,“你再這么打下去,我可真要到校董會那里告你惡意傷害學生了!”
“老路,你瞎嚷嚷什么?”白發慢悠悠地拍了拍衣擺上根本不存在的灰,指間似乎有幾點微不可察的火星飄散。他瞥了一眼遠處掙扎著試圖爬起來的折晚,語氣輕松,“你難道沒看清嗎?剛才那一下,她可是,完美地擋住了哦。”
老路一愣,下意識順著白發的目光仔細看去……
就在剛才那千鈞一發之際,白發話音在折晚耳畔響起的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猛地從她心湖最深處炸開!仿佛沉寂的種子被死亡的氣息驟然催發,一抹充滿生機的、純粹而強烈的綠意,毫無征兆地在靈魂深處蕩漾開來,如同春潮破冰。
她甚至來不及思考,只是任由這股源自生命深處的力量瘋狂奔涌和生長!
就在白發那記重踢即將及體的前一個剎那——數條翠綠欲滴、堅韌無比的藤蔓,如同有生命的靈蛇,在她身后暴長,交織,纏繞,瞬間形成了一面雖然倉促卻異常厚實的藤蔓護盾!
正是這面由生命魔法自然顯現的藤蔓護盾,在最緊要的關頭,為她擋下了那凌厲一擊!
然而,那面藤盾終究沒能完全化解白發那沛然難御的力道,被硬生生穿透!殘余的勁力依舊透過藤盾推在折晚身上,將她震飛出去。
「藤盾雖破,生機已顯」
“果然如此!”老路猛地一拍大腿,激動得聲音都變了調,“我就知道!果然是這樣!”
“什么果然如此!?”折晚揉著失去知覺的右手腕,沒好氣地瞪向突然抽風的理論導師。
“八字魔法論!你的命格!”老路激動得唾沫星子都快噴出來了,手指在空中用力戳點著,仿佛在戳著無形的八字盤,“乙木命格!我就說嘛!你這命格對木系元素有超乎尋常的親和力!天生的木靈根啊!”
折晚看著老路那副狂熱學究的模樣,再看向不遠處滿臉戲謔隨時準備補刀的白發,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涌上心頭。
她絕望地閉上雙眼,后槽牙磨得咯咯作響,心底發出無聲的哀嚎:“老天爺,這學院究竟是什么龍潭虎穴?一個滿嘴玄學的理論狂魔,一個以毆打學生為樂的暴力導師……我這到底是來上學還是來渡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