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名家:齊白石·王雪濤·郭味蕖
- 盧炘 楊振宇主編
- 6354字
- 2025-07-22 16:42:47
新見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考
朱萬章

《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局部),1940年9月4日
榮寶齋藏
伊藤為雄是20世紀上半葉活躍于中國的日本收藏家和書畫經(jīng)紀人。他大約于20世紀20年代初來到中國,先后供職于日本橫濱正金銀行北平支行、煙臺支行和大連支行。在北京期間,伊藤為雄既是銀行職員,又是書畫收藏家和兼職書畫經(jīng)紀人。他周旋于北京的書畫家之間,自己收藏書畫,亦為日本藏家牽線搭橋,成為中國書畫家和日本藏家的重要中間人。他和齊白石之間的交流與往還便是以此為基礎(chǔ)建立起來的。
既往的齊白石與伊藤為雄交游史料
關(guān)于伊藤為雄與齊白石的交游事跡,在既往的文獻記載中,并不多見?,F(xiàn)在有據(jù)可查的是來自于樊增祥(1846—1931)的一首詩:
有宋影戲始阜寧,雕繪人物蒙以繒。偃師提挈歌且舞,日月不照光在燈(見呂惠卿對荊公語)。迄今七百有余載。濼南渭北制作精。圓顱方趾不可見,剛?cè)玺遒N紙一層。海邦晚出擅淫巧,以電攝影羅萬形。登場怳疑游鏡殿,事事物物俱有情。獨惜歐美師鄭衛(wèi),探腰楊柳唇接櫻。東瀛有意整風俗,雅正力與奇袤爭。中華字畫有嗜癖,歲幣百萬收吳綾。酒喝詩狂齊白石,機聲燈影林實馨。以二畫師為導演,揚州八怪逞其能。畫中有畫影中影,風雅好事推伊藤。攜林就齊商繪事,蛾眉并是高材生。齊也白髯氣郁勃,林也鬈發(fā)云鬅鬙。短布衣裁周伯況,敝袍紙補瘦蘭成。時維九月暖寒平,東籬菊秀風日晴。兩賢解衣勢磅礴,溪藤端玉陳中庭。曹衣吳帶風水別,粗文細沈神鬼驚。雍邱蘇米接長案,一日宣箋百幅盈。畫成美人恣題品,汝南月旦皆真評。自入門至評畫止,神工意匠煩經(jīng)營。一幅一畫照藥鏡,一燈一影呈紗屏。一人一態(tài)無褻嫚,士則狂娟女則貞。影出蟬嫣過千尺,伊藤卷紙歸東京。東人雅愛樊山筆。影中惜少畫妃亭。
此詩最早刊發(fā)于《申報》,出現(xiàn)在署名為“綃”者所撰寫的《志樊山先生之最后遺作》一文中。[18]詩中談到伊藤為雄在北京為齊白石拍攝影片事。關(guān)于伊藤為雄在北京為齊白石拍攝電影的情況,在艾俊川的《齊白石“演電影”》[19]中有詳細論及,呂曉的《齊白石兩登美國〈時代〉周刊》[20]和張濤的《摩登老人——齊白石拍電影三記》[21]也有所涉。此外,伊藤為雄在中國的學術(shù)視野中出現(xiàn),分別見于陸偉榮的《齊白石與近代中日聯(lián)合繪畫展覽會——被介紹到日本的齊白石》[22]、朱萬章的《齊白石藝術(shù)在日本的傳播及其他》[23]、馮朝輝的《“不知者之有可知者否”——日本回流齊白石作品淺析》[24]、《古渡今歸——說說日本的中國書畫收藏》[25]、周蓉的《齊白石藝術(shù)與20世紀中日美術(shù)交流》[26]和鄭雪峰的《成就千秋萬世名,借山借到樊山筆——齊白石與樊增祥》[27]諸文中,在淺野泰之的博士論文《民國時期中日書法交流》中也有提及。[28]
至于齊白石與伊藤為雄交游軌跡的進一步探研,得益于近十余年來出現(xiàn)在拍賣行的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最早出現(xiàn)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的是2011年11月14日北京的中國嘉德拍賣公司,該場共拍賣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二十七通,同場拍賣的尚有齊白石為伊藤為雄所刻的雞血石對章和壽山石印章,其印文分別為“伊藤”“為雄”和“藏書齋”。[29]在同年11月19日,佳士得(香港)拍賣會中,出現(xiàn)三十二通半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到了2012年6月5日,在北京的匡時拍賣中,出現(xiàn)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三十通、明信片四張,這批信札幾乎與佳士得(香港)拍賣的標的一致。到了2019年7月5日,在浙江南北拍賣有限公司的拍賣中,也出現(xiàn)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二十七通,同場拍賣中還有齊白石贈伊藤為雄印譜一冊,齊白石自題“伊藤仁弟雅存,齊璜持贈”,鈐白文方印“木居士”,均為齊白石所刻印,印譜上印有“白石山翁刊印”字樣。[30]該批信札與前述中國嘉德拍賣的標的為同一批。據(jù)此可知,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實為六十通左右?,F(xiàn)在所見齊白石與伊藤為雄交游的文獻資料,幾乎都源自這批信札。在中國嘉德拍賣的信札中,有一張齊白石贈予伊藤為雄的照片,上有齊白石自題“伊藤仁弟乃余畫事知己也,今欲之大連,來借山館作別。余與相往還十又四年矣,贈此傷如之何。甲戌七月,小兄白石璜”,鈐朱文方印“木人”。[31]“甲戌”即民國二十三年(1934),由“余與相往還十又四年矣”可推知,齊白石與伊藤為雄相往還的起點是民國九年(1920)。在這批信札中,有年款或有郵戳顯示者,最早是1929年2月27日齊白石寫給伊藤為雄的明信片,其書文曰:“東郊民巷橫濱正金銀行伊藤先生鑒,白石啟者。舊存銀一千圓在貴銀行?!?span id="lfy3b4j" class="super">[32]最晚是到1938年9月9日,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封,上書“芝罘(煙臺)正金銀行,伊藤(大名為雄)先生啟”[33]。因而,從這批信札所顯示的齊白石與伊藤為雄通信的明確時間最早可到1929年,最晚到1938年。

齊白石贈予伊藤為雄的照片

齊白石致伊藤為雄明信片,1929年2月27日
這批信札,大多為書畫交易及一些生活雜事,幾乎沒有涉及藝術(shù)或?qū)W術(shù)話題。這些內(nèi)容,歸納起來大致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賣畫、訂畫,既有伊藤為雄買齊白石畫,又有為田中、草剎、加納、柏年等人(多為日本人)代購齊白石畫。買賣的書畫中,主要以齊白石畫為主,也包括齊白石好友或同時代其他人如陳半丁、金城、樊增祥和瑞光和尚等人書畫;二是委托伊藤為雄辦一些生活瑣事,如代買鎖、木屐、聯(lián)系接生醫(yī)生、代為傳話等;三是為伊藤為雄在琉璃廠購買的古畫或己畫做鑒定;四是禮尚往來的應酬,如贈其湖南所產(chǎn)之麻菌、請渡邊餐聚而邀請伊藤為雄作陪等。但這些信件的核心內(nèi)容歸根結(jié)底還是鬻畫。伊藤為雄所購或代訂的齊白石繪畫,以花卉草蟲居多,山水極為少見,人物幾乎沒有。從這批信札,或可從一個側(cè)面看出以伊藤為雄為中心的日本藏家對齊白石藝術(shù)的關(guān)注點。

拍賣行所見部分《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
有學者參考目前的傳世畫跡及信札,有的推斷“齊白石與伊藤為雄的往來應是始于1927年,直至1937年抗日戰(zhàn)爭爆發(fā)”[34],有的則認為“齊白石與其日籍友人、‘畫事知己’伊藤的通信主要往來于20世紀20年代末期至抗戰(zhàn)前”[35]。從前述六十通信札及照片、明信片等附件亦可進一步推斷,齊白石與伊藤為雄交游的時間始于1920年,到了1938年則戛然而止了。這是現(xiàn)有資料所推斷的齊白石與伊藤為雄交游往還的準確時間。
新見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時間考
最近在榮寶齋發(fā)現(xiàn)一組上款為伊藤為雄的信札,則至少可將齊白石和伊藤為雄交游的時間延續(xù)到20世紀40年代。榮寶齋所藏這批信札分別為齊白石致伊藤為雄兩通,劉子暎致伊藤為雄一通和方?jīng)持乱撂贋樾垡煌ā?/p>
齊白石致伊藤為雄第一通書寫在榮寶齋印制的花箋上(印有“榮寶齋制”字樣),其書文曰:
伊藤仁弟:
久不通音問,耿耿也。忽由福田君處送來吾弟一函,并代買小鎖四。事過三年,吾弟猶能記得,真言而有信也。感謝感謝!即訊清寧!
齊璜頓首,九月四日。
鈐朱文方印“木人”。
齊白石致伊藤為雄第二通信札書寫在印有折枝花卉的花箋上,其書文曰:
伊藤仁弟:
去年承來函索畫牛,今年正月始畫成寄上,并多寄一張,請弟代售(將銀代買日本巧鎖)。至今兩月余,不見弟復函。若未收到畫二幅,請掛號復示,好向郵局交涉。
齊璜頓首,四月十九日。
兩通信札均無年款,但與兩通信札同一批的尚有劉子暎致伊藤為雄信札一通及實寄封一枚。劉子暎信札書寫在十六開朱絲欄信箋上,其書文曰:
伊藤友兄如晤:
弟八月廿日郵去鄭板橋八破一張及字條一張,想兄早收。兄如用何人字畫,來信說明,弟一定代去。今有貴國屈內(nèi)先生代去信一件,兄收信之后,給我一回信。你我好友不知何日見面一談,我想去東京又無路費。別不多敘。友兄近日身體安好,闔家老幼平安。
中華民國廿九年九月二日,弟劉子暎手椷。
其中名款為朱文長方印。劉氏在信封上書:“敬求帶至大日本東京正金銀行面交伊藤為雄先生啟,自北京地方法院法警室劉椷。”信封鈐蓋的收件時間是1940年9月13日。由信札內(nèi)容及信封可知,1940年9月伊藤為雄已經(jīng)回到日本東京的正金銀行。此信是由日本人屈內(nèi)先生帶往東京“面交”伊藤為雄的。前述齊白石的第一通信札的落款時間是九月四日,與劉子暎信札的時間(九月二日)相近,與伊藤為雄收件的時間(九月十三日)吻合,故可推知齊白石的信札當寫于1940年9月4日,應是隨同劉子暎信札一同托人面交伊藤為雄。尤為重要的是,齊白石在信札中談到委托伊藤為雄幫忙代買鎖,“事過三年,吾弟猶能記得”。按前述拍賣行中出現(xiàn)的六十通信札中,多次談到委托伊藤為雄代買鎖的話題,其時間集中在1937年左右,這與其所言“事過三年”也是吻合的,故可進一步確證齊白石第一通信札的時間即是1940年9月4日。

《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1940年9月4日
榮寶齋藏

《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1937年4月9日
榮寶齋藏
關(guān)于第二通信札的時間,在前述六十通齊白石致伊藤為雄的信札中,有一通談到伊藤為雄向齊白石索畫牛之事:

《劉子暎致伊藤為雄信札》,1940年9月2日
榮寶齋藏

劉子暎致伊藤為雄信封
榮寶齋藏
伊藤仁弟:
來函索予畫牛,今寄贈,又蝦一幅,請代賣去。得價銀請弟買日本巧鎖數(shù)件,以不是普通鎖為好。亦不要德國鎖,因普通。
前年白維清經(jīng)手寄賣《白石印草》,尚有數(shù)冊之錢未來,請弟查明辦理。
清妥為幸。白石齊璜頓首,廿六年一月廿。[36]
此信的明確時間為1937年1月20日,此處的“一月廿”按照齊白石的署款習慣,應為陰歷,即正月二十。第二通信札中“去年承來函索畫牛,今年正月始畫成寄上”剛好與此信所言之畫牛及正月寄畫相吻合,故可知齊白石第二通信札書寫時間當為1937年4月9日。
由此可知,新見的兩通齊白石致伊藤為雄的時間分別1940年9月4日和1937年4月9日。齊白石和伊藤為雄交游的時間至少可以推延到1940年。其時正是中國抗日戰(zhàn)爭時期,伊藤回到了日本,齊白石在日本的賣畫生涯其實并未因日本侵華、抗戰(zhàn)軍興而停止。作為一個靠鬻畫為生的職業(yè)畫家,或可看出齊白石一以貫之的行事風格。齊白石在自述中,談到在抗戰(zhàn)期間,謝絕“敵偽的大小頭子”登門求畫,但“只因物價上漲,開支增加,不靠賣畫刻印,無法維持生活”[37],因而私下的書畫買賣仍然從未間斷,甚至也包括與日本人之間的交易。由其于1940年致函伊藤為雄的信札即可見其一斑。

《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1937年1月20日
諸家致伊藤為雄信札中的書畫交易
新見的齊白石致伊藤為雄信札所談內(nèi)容與前述六十通信札并無特出之處,除了伊藤為雄買畫和代為賣畫之外,便是委托其買鎖等生活瑣事。與其同一批的信札中,劉子暎致伊藤為雄的信札也談到賣畫之事。信中所言寄去“揚州畫派”代表畫家鄭板橋(1693—1765)的畫和字條,可知伊藤為雄不僅買賣時人之畫,對古人書畫也有所涉獵。在劉子暎的信札中,還附錄了一份提供給伊藤為雄的畫家作品和價目清單,其書畫家有陳克明(女)、趙玉如(女)、陶美君(女)、蔣屠、時成?。ㄅ?、袁仿(女)、余少(紹)宋、方子易、姚華、吳待秋、陳平廠、陳少鹿、王夢白、蕭謙仲、湯定之、馬晉、惠孝同、梁平甫、齊白石、伒貝子、蕭厔泉、鐘秋巖、王二水、俞瘦石、賀履之、汪鞏盦、胡佩衡、陳太傅、王福廠、寶忱安、樊樊山、丁佛言、胡維德、華世奎、劉春霖、莊蘊寬、張伯英、宋伯魯、羅振玉、鄭沅、鄭孝胥、張海若、邵章、朱益藩。這些書畫家,有名重一時者,如吳待秋、齊白石、姚華、王夢白、羅振玉、鄭孝胥等,也有名不見經(jīng)傳者,甚至有的畫家在畫史中幾乎沒有留下痕跡。從劉子暎提供給伊藤為雄的這個名單不難推測,這些書畫家都是其時在北京和日本有著一定影響力者,且在藝術(shù)市場上受到追捧,經(jīng)過八十余年的歷史積淀后,他們中的不少人完全湮沒無聞了,而只有像齊白石、姚華、吳待秋、王夢白、羅振玉、鄭孝胥等少數(shù)的書畫家直到今天仍受到關(guān)注,在美術(shù)史或?qū)W術(shù)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劉子暎信札所附畫家作品清單
榮寶齋藏
在這個清單中,齊白石的作品主要以花卉為主,“蟲鳥半之”;可知其時受到追捧的仍然是其花卉,蟲鳥次之,沒有山水和人物。在價格方面,齊白石花卉的定價是五十二元,蟲鳥二十六元;而吳待秋花卉二百零六元,書法五十二元;姚華的畫和馬晉的馬,湯定之、賀履之、蕭謙仲山水均為一百零二元;胡佩衡山水六十二元;惠孝同山水四十四元;劉春霖書法五十五元;羅振玉書法七十八元;鄭孝胥書法五十二元;王夢白花卉四十八元。而兩個聲名不顯者如趙玉如的人物和蔣屠、時成俊的人物均為五十五元。由這個附件中的價目記錄大抵可看出齊白石在當時的價格比其弟子胡佩衡要略低,比王夢白略高,與鄭孝胥和吳待秋的書法同價,但要遠遠低于吳待秋、姚華、馬晉、湯定之、賀履之和蕭謙仲等人的畫價。意味深長的是,在經(jīng)過八十余年后,齊白石的畫價已經(jīng)與當初遙遙領(lǐng)先的畫家拉開了一大段距離。雖然畫價的攀升有炒作、作品傳播廣度、題材的大眾化等藝術(shù)以外的諸多因素,不能與藝術(shù)價值等量齊觀,但從齊白石在20世紀三四十年代的市場冷暖到今天的熱度,卻可看出其藝術(shù)的接受史和傳播史。
在該組信札中,尚有一通乃方?jīng)持乱撂贋樾?。方?jīng)常?882—?),字子易,安徽桐城人,方苞七世孫,擅詩文、書畫,工花鳥、山水。在該信札中,方?jīng)痴劦剿麖那鄭u乘船至日本神戶,再抵達東京,受到畫家荒木、渡邊的歡迎。在東京,他初步選定一個叫“三越”之地開一次展覽會。為使展覽取得良好效果,特意去拜訪文學家大村西崖和美術(shù)學校校長正木先生,其畫得到二君贊許。二君并約同荒木、小宣二君作為畫展的發(fā)起人。方?jīng)辰Y(jié)識大村西崖,多有賴伊藤為雄紹介。在此信中,還談到東京展覽會后,方?jīng)尺€將赴大阪重開展覽。信中并未談到齊白石。此信或可從另一側(cè)面有助于我們深入認識伊藤為雄。他不僅是齊白石藝術(shù)在日本的重要推介人和傳播者,亦是包括方?jīng)吃趦?nèi)的中國藝術(shù)家在日本的重要聯(lián)絡人和中間人。伊藤為雄與其時日本文學、美術(shù)界的名流如大村西崖(1867—1927)、荒木十畝(1872—1944)和渡邊晨畝(1867—1938)等均保持密切關(guān)系。這些藝術(shù)家在20世紀上半葉都來過中國,對中國藝術(shù)造詣頗深,是中國藝術(shù)的傳播者與推廣者。
結(jié)語
在齊白石致伊藤為雄的信札之外,在現(xiàn)存資料中,尚可見一件齊白石留下的郵政收據(jù),上書:“伊藤,山東芝罘橫濱正金銀行,畫一條,二月廿?!?span id="okdsfmk" class="super">[38]這是1938年伊藤為雄赴煙臺供職期間,齊白石致函留下的收據(jù),也是在信札、繪畫和印章之外,源自齊白石留下的與伊藤為雄交游的唯一痕跡。值得一提的是,習慣保留郵政收據(jù)的齊白石,與伊藤為雄有過至少六十多次鴻雁傳書,拋開倩人捎帶的不計,通過郵局傳遞的當不在少數(shù),但留下的收據(jù)卻只有這一件,且該收據(jù)還是與其他的憑據(jù)記錄在同一張廢舊的紙上。或可看出在其時中日交戰(zhàn)的大環(huán)境下,一向做人謹慎的齊白石小心翼翼地處理兩人交游的痕跡。

齊白石致函伊藤為雄的部分郵政收據(jù)
北京畫院藏
作為一個銀行從業(yè)人員及書畫收藏家、經(jīng)紀人,同時又被齊白石稱為“畫事知己”,伊藤為雄起到了為齊白石在日本的推廣與傳播作用。這一點與作為外交官的須磨彌吉郎(1892—1970)有異曲同工之處。耐人尋味的是,在齊白石的詩歌、日記、雜記、手賬中,幾乎找不到伊藤為雄的身影。他似乎是在刻意隱瞞或回避與其交游的痕跡?,F(xiàn)在所見兩人交游的史料,來自齊白石方面者,除了少數(shù)畫作外,幾乎悉為信札,而信札是極為私密的信息源,除了寫信和受信人外,很難有第三者知悉。而來自伊藤為雄方面的信件,在極為重視資料留存、連賬本和收據(jù)都保存完好的齊白石這里,卻出人意外地沒有留下包括信札在內(nèi)的伊藤為雄的任何資料。如果沒有來自日本的伊藤為雄保存的信札的回流,兩人交游的事跡恐怕要永遠湮沒在歷史長河中。這不能不看出飽經(jīng)滄桑的齊白石在對待與日本藏家伊藤為雄交游的審慎態(tài)度。盡管如此,伊藤為雄為齊白石藝術(shù)在日本的推介與傳播是有跡可循的,而日本藏家對于齊白石作品的追捧與庋藏,毫無疑問,伊藤為雄是居功厥偉的。
(本文在寫作中得到呂曉、賀宏亮、鄒典飛襄助,在此致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