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壽鎮外三里,凍水河一處廢棄駁船碼頭支離的朽木棧道之下,黑市入口隱蔽得如同食腐獸的喉管。混濁河水裹挾著碎冰和腐物的腥氣不斷拍擊腐木,濺起的黑黃色水沫沾濕了聞人黎昕踏入地下甬道的褲腳。空氣中彌漫著魚鱗腥臭、廉價胭脂粉、鐵銹血腥、劣質煙草以及某種更深沉、令人鼻腔黏膜刺痛的陰暗潮氣。
他裹在一件從尸體上剝下的、漿洗得發硬的半舊罩袍里,兜帽壓得極低,只露出緊繃的下頜線。左肩上纏縛的麻布層層疊疊,掩蓋著仍在緩慢滲液的潰爛創口,每一次行走都牽扯著深處神經的抽搐。懷中,那塊沉重的粗陶燈盞貼在內層最深處,沉寂如死物,僅存的微弱溫熱緊貼著皮肉。《道德經》玉簡的清涼和《和其光》木軸的粗糙在胸腹間碰撞。
入口甬道狹窄傾斜,石壁上密布滲水凝結的苔蘚與污垢,僅有幾盞嵌在壁龕里的、燈油渾濁、散發腐臭的黃銅琉璃小燈投下搖曳黯淡的光暈。光線所及之處,影影綽綽的人形如同蠕蟲般貼在冰冷的巖壁上或蹲在污水坑旁。兜帽、面巾、繪著扭曲圖案的粗陋面具遮掩了絕大多數面目。目光交匯時,只有短暫、無聲、充滿試探與估量的碰撞,冰冷如蛇信滑過皮膚。
空間豁然開闊時,如同墜入了一個巨大的、沸騰的、聲音與光影都裹著劇毒的胃袋。
穹頂是天然巨大溶洞頂端滴落的水珠,敲在下方參差攤開的鐵皮、油布和破爛毛氈鋪頂上,發出細密冷硬的滴答聲。攤位毫無秩序地擁擠堆疊,攤主蹲伏或佝僂其后,面目藏在更深的陰影里,貨品直接丟在臟污的油布或獸皮上——色彩斑斕卻彌漫腐敗氣息的藥材根塊、鑲嵌著可疑骨質獸牙的殘破鐵甲碎片、被厚厚油垢包裹卻閃爍著詭異符紋的獸骨、甚至直接是幾塊沾染大片暗褐色、無法區分是人還是野獸干涸血漿的粗糲石片……一件件都散發著扭曲混亂的氣息。
空氣里是無數噪音混雜的漩渦:嘶啞低沉的討價還價、毫不掩飾的威脅斥罵、野獸受傷般的痛苦嘶嚎突然炸響又戛然而止、某種低沉嗡鳴的法器波動……還有隱在更深處、如同無數甲蟲噬咬木頭的沙沙碎語。
聞人黎昕步履緩慢地穿行在狹窄、布滿障礙與陷阱的通道里。
“這位爺…一看就是有大福緣的人物…”一個半邊臉覆蓋著腐爛肉瘤面具的佝僂老婦,猛地將一小包用紫紅色植物葉子包裹、散發出刺鼻腥甜的“凝骨草”塞到他面前,枯爪般的手指幾乎要戳到他鼻尖,“內腑重創?血行不暢?來點這‘閻羅淚’!保你痛處熱如火針扎!扎通了就是活路!”那腥甜氣味鉆進鼻腔,竟隱隱引動丹田一陣微弱的麻痹感!劇毒!他眼皮未抬,腳下橫移半步,避開那腥甜毒霧范圍,繼續前行。那老婦渾濁眼珠死死盯著他的后背,嘴里發出一串意義不明、如同碎石摩擦的咕噥。
前方一處稍顯開闊的地帶,圍著零星幾個人影。一張不知何種巨獸肋骨打磨成的慘白骨臺上,隨意擺放著幾件殘缺不堪的法器碎片。攤主是個肥碩如球、赤裸著上身、皮膚上爬滿了扭曲青黑色怪異刺青的光頭壯漢,正將一柄缺了半截刀身、邊緣布滿鋸齒裂痕的暗紅短刀,狠狠插進攤后土壁上被刻意釘著的一塊新鮮獸腿肉中!
嗤啦!
暗紅刀刃插進血肉的悶響!獸腿肉塊在接觸刀身的瞬間,并未被劈開,反而如同被無數看不見的細密利齒瘋狂啃噬!血肉邊緣在數息之內塌陷發黑、冒起細密如同灰燼般的黑煙!如同被無形強酸腐蝕!一種肉眼可見的枯朽腐朽之意順著肉筋向骨頭蔓延!而那柄暗紅短刀殘缺的刃口上,幾絲極其微弱、陰慘的猩紅流光一閃而過!
“瞧見沒!‘蝕骨笑面刃’!三轉凡畫大佬親手所留的殘片!扎哪爛哪!二轉皮肉也經不住幾吸!缺德冒煙的居家好幫手!只要五十源晶!或者……”壯漢咧開油光光的厚嘴唇,露出一口被煙草熏得焦黃的板牙,目光如同冰冷的鐵鉤,掃過聞人黎昕半露的脖頸和胸口可能藏物之處。
蝕骨的腐朽之意隔著一段距離已讓聞人黎昕肩頭傷口附近的皮肉隱隱發僵作痛!他沒有任何停留,甚至連腳步的節奏都未變,整個人像一道滑入渾濁水流的影子,毫無征兆地折向旁邊一條被巨大裂齒獸頭骨遮擋的陰暗岔道。那壯漢錯愕的瞬間,他的身影已消失在拐角獸齒投下的深影里,只留下骨臺上獸腿腐肉還在滋滋冒著代表兇戾價碼的黑煙。
他的目標明確,像黑暗中唯一不變的刻度。
靠近黑市中心區域,環境反而更顯壓抑骯臟。一座扭曲畸形、由不知名黑色石料粗糲堆砌而成、形似蟻巢之口的巨大穴窟出現在前方。窟口敞開著,沒有門扇,只有一面由十幾條緩慢蠕動、布滿幽藍色半透明粘液的怪藤編織而成的門簾。藤條上密布著細小尖銳的倒刺,粘液滴落在地面暗青色的石板凹槽里,發出緩慢而規律、如同毒蛇吐信的滋滋聲。石槽外溢的粘液腐蝕著周遭石面,留下一圈圈黃白色的蝕痕。空氣里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甜膩與血腥腐爛混合的奇異腥氣,以及隱隱約約、如同無數靈魂在黏液深處微弱哀嚎的精神波動。
窟口旁蜷縮著一個枯瘦如炭的老頭,皮膚干癟緊貼著骨架,眼窩深陷如同骷髏,只有兩顆渾濁發黃的眼珠微微轉動。他身前的攤子沒有鋪任何東西,骯臟濕滑的石地上就隨意丟著一卷色澤暗淡、邊緣卷曲如同被火燎烤過的焦黃色老舊皮卷。皮卷上依稀能看到幾個字跡殘缺模糊的古篆符印的邊角輪廓。幾處蟲蛀般的破洞貫穿其間。
老頭喉嚨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嘶嘶風聲,枯瘦烏黑的手指死死抓住卷軸一端,僅剩幾顆發黑的牙齒在凹陷的嘴巴里無意識地摩擦。那副樣子更像守尸多過行商。幾個路過的裹在厚重黑衣里的身影步伐飛快,避之唯恐不及,似乎那老頭身周散發著無形的穢氣。
那股彌漫不散的濃烈血腥粘液氣味鉆入聞人黎昕鼻腔,竟直接點燃了左肩深處那潰爛傷口的劇痛!傷口附近那早已麻木結痂的皮肉下,似乎有無數細小的活物在啃噬蠕動!臟腑深處,被污穢月華侵蝕后的隱痛也瞬間放大!他猛地停下腳步,額角瞬間滲出一層細密的冷汗。
那卷攤放在臟污地面的焦黃皮卷,隔著惡臭的空氣,其材質、甚至上面模糊殘缺的筆畫痕跡,卻與心口緊貼的《道德經》玉簡以及守拙子獸皮卷殘留的某種本源“氣息”極其微弱地波動了一瞬!是共鳴?還是此地混亂污穢環境下的錯覺?
就在聞人黎昕心神激蕩、體內氣息翻涌引發痛楚加劇、腳步停滯的剎那!
一股冰滑粘膩、帶著濃郁魚腥氣的黑影猛地從他側后方貼著潮濕冰冷的巖壁陰影里竄出!那身影仿佛無骨般扭曲迅捷,一只布滿灰色鱗片與粘液的滑膩手掌,如同無聲的水蛇,直插向聞人黎昕腰側掛著的一個破舊布袋——里面裝著僅有的三塊中品源晶、幾株在瘴淵邊緣九死一生采到的稀罕寒屬性老參根須,以及那塊在古驛站廢墟里與粗陶燈盞一并帶出的、刻著模糊驛路印記的半截黑木牌!
時機精準!角度刁鉆!借著聞人黎昕因皮卷與體內痛苦牽扯心神、氣息外露的間隙!
就在那滑膩鱗掌即將觸及布袋的千鈞一發!
聞人黎昕腰側緊貼的木軸紋絲未動!他右臂雖仍僵硬,左臂卻早已握緊腰間《和其光》木桿!
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短促、更加凝聚、幾乎無聲無息、只在眼底炸開一瞬渾濁黃色火星的意念沖擊,從緊握畫軸的指尖驟然轟出!并非有形光束,而是《和其光》殺伐畫理中最本質的、凝聚到極致的“鋒銳”與“崩滅”意念!
嗡!
一聲微不可察的震顫在潮濕空氣里瞬間擴散!
嗤啦!
那只滑膩鱗片密布的手掌如同被無形的烙鐵狠狠燙過!掌心一片鱗片瞬間焦黑翻卷!一股帶著皮肉焦糊和魚腥味的青煙瞬間冒起!
“嘶——!”陰冷刺耳的、如同蜥蜴痛嘶般的怪叫毫無征兆地炸響在耳邊!
那滑膩黑影猛地縮回手,整個身體如同受驚的泥鰍向后彈射!它那張隱藏在兜帽下的臉似乎扭曲了一下,露出半張布滿細碎灰白鱗片、沒有鼻梁只有扁平孔洞、雙眼如同死魚般圓瞪著布滿渾濁粘液的詭異面孔!怨毒到極致的視線如同冰針扎向聞人黎昕兜帽下的陰影!
魚蜥怪!黑市里專盯外來傷者的剝皮鬼!
一擊失手,那怪物滑溜的身形一閃,已然沒入旁邊攤位堆疊的陰影縫隙,消失無蹤。只有空氣中殘留的腥臭焦糊氣,證明方才的兇險。
剛才的動靜雖小,但足以引起附近幾條毒蛇的注目。幾道包裹在厚重衣袍下的陰冷目光掃了過來,帶著審視與重新評估的寒芒,在聞人黎昕那看似踉蹌虛弱、卻暗藏毒牙的身影上停留片刻。
聞人黎昕沒再看那鱗片焦黑處。他的視線越過散發著污穢死氣的藤簾窟口,再次落回那卷隨意丟在臟污石板上的焦黃皮卷上。懷中的《道德經》玉簡清涼微動。那枯瘦骷髏般的老頭,渾濁的眼珠竟也微不可察地轉向了他,那干癟枯黑的嘴唇似乎極其輕微地掀動了一下,嘴角勾起一絲幾乎無法察覺的、僵硬如同石雕裂紋般的弧度。
他踏前一步。腳下是那攤被藤條粘液腐蝕出的、散發著腥甜惡氣的黃白蝕痕。
“東西。”聞人黎昕的聲音干澀,在窟口怪藤蠕動的粘液摩擦聲背景里,微不可聞。
老頭喉嚨里咕嚕了兩聲,像是在積攢濃痰,枯黑的手指用力掐了掐焦黃皮卷的一角,含糊不清地吐出幾個字:“百…血…煉…源晶八十…要不…等價的藥骨…”
聞人黎昕從懷里掏出那個破損的布袋。沒有避諱,直接解開袋口。黯淡的光線下,露出里面三塊流轉著微弱純凈微光的深青色晶體、幾根表皮布滿根須紋路、散發著刺骨寒氣的白色參須,以及那塊刻著模糊舊驛道路標的半截黑木牌。
攤開手掌。三塊源晶。
老頭渾濁的黃眼珠盯著那幾塊源晶的光芒,死寂的瞳孔深處似乎也燃起一點微弱的貪欲。他枯爪般的手抬起,作勢要拿。
聞人黎昕的手瞬間收回。源晶收回布袋中。他將那幾株寒氣刺骨的老參根須輕輕推到焦黃皮卷旁邊的濕滑石板上。
空氣一滯。
老頭渾濁的眼珠猛地轉向那幾株參須,黃濁的眼白驟然爆出細密的血絲!那是他在瘴淵邊緣、靠著《道德經》玉簡指引、忍受著潰爛之痛才采到的“冥脈寒根”!雖不比源晶蘊含的能量精純直接,但價值猶有過之!尤其對某些修煉旁門左道、淬煉陰寒真元或者急需壓制火毒的修士來說,乃是救命的寶藥!這三株老參根須飽滿寒氣內斂,品相極佳!放在正規丹鋪,絕不只百塊源晶的價值!
聞人黎昕的手依舊按在布袋上,無聲,冰冷。
老頭枯黑面皮下的肌肉似乎在抽搐。枯手猶豫地伸向參須。指尖剛接觸到那冰冷刺骨的根須。
嗡…一陣極其微弱但清晰的精神波動從老頭身上蕩開,掃向聞人黎昕!帶著濃烈貪婪和一絲隱秘的、仿佛要直窺對方本源虛實的試探!
幾乎同時!懷中的《道德經》玉簡清涼之意驟然增強一線!一股溫潤包容卻極為堅韌的無形壁障瞬間在聞人黎昕識海外圍悄然形成!那窺探的精神波動如同撞入深潭的泥塊,雖激起漣漪,卻瞬間失去目標,消散于無形!
老頭動作猛地一僵!渾濁眼珠死死盯住聞人黎昕兜帽的暗影深處!他那如同骷髏頭骨般的顴骨微微聳動,喉嚨里發出漏風箱般的倒氣聲。那只伸向參須的手停在半空,微微顫抖著。他能感覺到源晶的誘惑,也深知寒根的價值遠超眼前這幅坑蒙拐騙來的破皮卷(他甚至記不清這是從哪個餓殍身上扒下來的墊枕之物!),但那道瞬間潰散的窺探…眼前這個渾身透著死亡氣息的罩袍下,藏著大恐怖!
枯手最終落在了幾株寒氣刺骨的參須上,如同凍結般緊握住。“破…皮子…拿去!”一個干澀得如同砂輪摩擦的聲音擠出。
聞人黎昕左手依舊按著腰側畫軸,右手快速抄起地上那卷觸手冰冷滑膩的焦黃皮卷。
入手并非堅韌皮質,更像某種處理過的古老樹皮或獸膜混合捶打過無數次的奇異材質,薄而輕,卻帶著沉重的腐朽遲暮感。邊緣一圈蟲蛀般的密集空洞貫穿卷體。
他甚至沒時間細看,迅速轉身擠出那令人窒息的窟口區域。后背暴露在空氣中,能清晰地感覺到后方老頭渾濁怨毒的注視,以及旁邊陰影中幾道隱晦覬覦的視線。他腳步加快,毫不留戀地鉆入一旁更加混亂狹窄的攤位叢深處。
尋到一處相對僻靜、僅能容納一人貼壁而立的冰冷角落凹槽,他才在兜帽深處陰影下展開皮卷。
果然。卷首那殘缺破損的古篆符印痕跡,依稀是“解”與“紛”字的兩角殘缺筆畫。內里的墨跡黯淡模糊,線條扭曲斷續,許多關鍵銜接點早已蟲蛀蝕穿。畫理脈絡像是被頑童用亂線涂鴉,全然沒有《道德經》玉簡所載“解其紛”那種化繁為簡、直指核心的玄妙感韻,只剩下生硬模仿的空殼與幾處刻意偽作的扭曲誤導紋路。這是一幅精心炮制的偽作!而且是品階極低、連模仿都拙劣不堪的破爛!
一股冰寒混雜著嘔血的沖動在聞人黎昕喉頭翻滾。用數株救命的老參換得一幅如此廢物!巨大的失策感像冰冷的絞索勒緊胸腔。懷里的粗陶燈盞仿佛也沉重了幾分。
兜帽下的雙眼驟然瞇緊!不是為偽作的失落!是皮卷角落一處邊角!在靠近卷頭破損蟲洞的邊緣,一道極其潦草稚拙、如同孩童信手涂鴉般、用黑色炭灰混著某種暗沉血跡涂抹成的筆痕!
那筆痕簡到了極致,只有兩個上下相疊、外方內斜折的短線符號!符號結構歪扭笨拙,但內里卻藏著一縷微弱得幾乎消散、卻異常純粹堅韌的“化開散離”之“意”!這縷意蘊含的并非偽卷中的雜亂,而是純粹的、近乎本能的、強行想要理順眼前紛亂的笨拙驅動力!與偽卷刻意扭曲的畫理截然不同!
這是…原作者在極度困苦絕望下的絕望自救?無意間點破“解紛”最樸素核心的“一點靈光”?一絲掙扎求生的本能,竟在偽作污染下殘存了下來?!
聞人黎昕的心跳如擂鼓!他死死盯著那一點炭灰血痕!識海中《道德經》玉簡清涼流轉,“解其紛”三字的真義如同冰水沖擊著那塊血跡殘存的微弱靈光!
“天下……難事…必作于易…”守拙子古卷的殘句與李耳宏大的道意碎片同時在他混亂的意識里碰撞!《解其紛》的真意不是強大神通,而是“見微知著,化繁為簡”!從最微小、最易著手之處解開千頭萬緒的死結!
這污穢卷軸上唯一的一線真實……或許就是他的鑰匙!
不假思索,聞人黎昕猛地從懷中抽出那卷曾在瘴淵深處守護他的粗陶燈盞!燈盞內部那點微弱豆火早已熄滅,只剩燈壁上一縷幾近消失的墨線道痕。他左手五指扣緊陶燈,指腹用力壓住燈壁上那條象征“混同萬質、卸力無傷”的枯槁墨線!心神沉凝,勾動丹田枯竭的真元!
嗡!
沉寂的燈盞驟然發出一聲微弱低沉的悲鳴!粗糙的陶壁上一圈黯淡的土黃色漣漪迅速擴散開!
噗!
一股深灰色的、混雜著塵埃、霉菌孢子、水汽顆粒的渾濁氣流,如同垂死的哈氣,艱難地從燈盞口噴涌出來!氣流散而不凝,僅在他緊握陶燈的身前形成一片薄薄數寸寬、不斷飄動如同劣質布匹的灰暗塵幕!其堅韌程度,估計連普通壯漢一記重拳都難以阻擋!
破!他盯著那片隨時會潰散的灰暗塵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