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著眼前這膽怯的小身影，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日子。

“那天讓你開門的時候……其實你誤會了。”

她輕聲說道。

小孩子瞪圓了眼睛，全神貫注地聽著。

她知道自己即將聽到什么重要的事情，不敢打斷，只靜靜地坐著等待。

宋萩云這才緩緩開口。

“你還小，不太了解村子里的事兒。可是作為在這生活了幾十年的居民，我就從二十年前一個夜晚說起吧……”

她頓了頓。

“那時候，村長媳婦還只是普通村民的妻子。她的男人，也就是現(xiàn)在的村長，還沒當(dāng)上村長呢。但為了方便理解，咱們先就這么叫吧。”

她一邊說，神情逐漸變得凝重了起來。

“那個時候的她啊，是真著急想要個孩子。可奇怪的是，明明她以前已經(jīng)生過好幾個孩子，照理來說不該有問題，但她卻遲遲懷不上。這事怎么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搞得整個村子都在議論紛紛。”

宋萩云的聲音低了下來。

“她經(jīng)常腹痛難忍，晚上整村的人都聽得見她在屋里痛苦地哭喊。就這樣苦苦掙扎了一整天加一個夜晚，最終才把這個小兒子給生下來，就是后來人盡皆知的宋鐵柱。”

坐在她面前的小微聽呆了，耳朵豎得緊緊的。

她只聽見宋萩云繼續(xù)低聲講述。

“這個宋鐵柱啊，還沒出生就在他娘肚子里折騰個不停，剛一生出來就更是不安分。三歲就能追著雞滿院子跑，摸蛋的時候手比猴子還利索。五歲的時候，已經(jīng)開始鉆人家院子里的狗洞搗亂干壞事！家里人每天都忙著替他收拾那些亂攤子！”

她說著說著，臉上浮現(xiàn)出些許回憶的笑意。

“那天他一頭沖進(jìn)了院子里，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樣子就知道不對勁。因為他兩眼通紅，像個發(fā)了狂的野獸。”

她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眼神也變得愈發(fā)嚴(yán)肅。

“我心里頓時‘咯噔’一聲，整個人都不對勁，心想這回一定有大事要發(fā)生！”

小微眨眨眼，滿臉不解地追問。

“為啥？就因為他眼紅了嗎？”

“你想想看呀，”宋萩云語速微快，聲音略壓低，“他臉上明明笑嘻嘻的，那笑容卻又不像是真心高興，反倒是有點……怎么說呢，賊眉鼠眼的感覺，而且，說話的時候總是神神秘秘的，還不停地東張西望，這還不叫人心里打鼓嗎？我一看就覺得不對勁。”

小微聽得認(rèn)真，輕輕地點了點頭。

她其實心里也在琢磨著小嬸嬸說的話，越想越覺得她說得有道理。

雖然那個男人看上去挺溫和的，笑容也挺自然。

可回過頭想想，他的舉止確實有點詭異。

宋萩云嘆了口氣，聲音中透著些許后怕。

“這家伙八成以前就是干些偷雞摸狗的勾當(dāng)，現(xiàn)在膽子大了，怕是直接要來搶了。我最怕的就是他手里藏刀，說不定就準(zhǔn)備動家伙了。萬一他拿你當(dāng)人質(zhì)，威脅我怎么辦？我當(dāng)時一見他那副樣子，就知道不能亂來，所以我才故意讓你站在門口，我自己先進(jìn)去面對他。”

“一進(jìn)屋以后，他臉上的笑容一下就消失了，冷冷地看著我說：‘別磨磨唧唧的，趕緊把家里的值錢東西交出來。’我能告訴他嗎？你小叔叔正等著那點錢去醫(yī)館看病。要是我把錢全給了他，那以后看病怎么辦？”

“宋鐵柱等得不耐煩了，直接伸手就抓我的胳膊。就在他剛一碰到我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腳步聲。那小子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猛地一推我，狠狠地把我摔到了一邊，嘴里還惡狠狠地說了句‘你去死吧’。”

她說到這兒，聲音有些發(fā)抖。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時候，你們突然沖了出來。我現(xiàn)在特別感謝你。小嬸嬸心里清楚得很，這次如果不是你們來得及時，我就真的遇到危險了。現(xiàn)在你是不是也開始覺得他挺不對勁的？”

小微一臉茫然：“啥？有嗎？”

宋萩云眼角泛著水光，眼眶微紅。

“當(dāng)時我真的以為自己要完了，想著這次怕是真的逃不過去了。我干脆就閉上眼認(rèn)命了，誰知道就在那個時候，我忽然聽到你叫了一聲‘小叔叔快過來’，小微！是你救了我。我發(fā)誓，以后一定要好好對你。”

說完，她激動得眼眶泛紅，聲音微微哽咽，一把將小姑娘摟進(jìn)了懷里，緊緊抱著。

躲在屋后角落里的陸堯聽著屋里傳出的這番話。

這個人簡直比狐貍還要會說話。

兩人相擁了一會兒，小微只覺一股暖意從心頭升起。

一時之間，小微也說不清自己到底該說什么，才能表達(dá)心中的感動。

“不用謝……真的。”

宋萩云輕咳了一下，臉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雖然心中感慨萬千，但她并沒有再多說什么煽情的話。

“你吃不吃雞蛋？給你煮一個補(bǔ)補(bǔ)。”

五歲的小孩子。

在她看來，哄一哄，疼一疼，不就成了？

“吃的。”

小微點頭回應(yīng)，眼睛微微亮起。

“嗯，這才聽話。”

宋萩云嘴角上揚。

“稍等一會兒哈，你的頭發(fā)散開了，我?guī)湍阒匦略鷤€發(fā)型。”

她說著，已經(jīng)動手替小微整理那一頭亂發(fā)。

小女孩一頭烏黑亮麗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蓬亂。

“小微，你頭圓溜溜的真漂亮，頭發(fā)又柔滑又有光亮。”

小女孩聽了格外歡喜。

“來，我?guī)湍闶醾€小花苞，肯定更好看，別動啊，扯痛了可不好受。”

小微認(rèn)真地應(yīng)了一聲。

“好。”

她努力保持著安靜不動。

任由宋萩云細(xì)致地將頭發(fā)盤成小花苞。

另一邊，透過窗戶偷窺著這一切的人正是陸堯。

他原本心事重重，卻在這一刻感受到舒適。

原來，看著她們?nèi)绱俗匀粶剀暗南嗵幃嬅妫约旱男那橐矔蛔杂X地輕松下來。

哪怕之前覺得宋萩云胡說八道了幾句。

但現(xiàn)在想來，好像也沒什么不可以原諒的地方。

只要大家高興就夠了。

很快，一個小巧可愛的花苞頭出現(xiàn)在鏡子前。

小微跑到了水缸邊上照來照去，臉上滿是藏不住的笑容。

“行啦，你喜歡就好。”

看到小女孩笑得見牙不見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