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混亂達到頂點時,冰河上游方向,傳來一陣沉悶的、令人心悸的破冰之聲!
“殺進去!燒光他們的糧!”王五獨眼血紅,揮舞著長刀,帶著渾身濕透卻殺意沸騰的漢子們,如同尖刀般從混亂的側翼狠狠捅進了北漢輜重營的心臟——糧囤區!
火借風勢,風助火威。
糧囤區瞬間化作一片火海,濃煙遮天蔽日。北漢輔兵和民夫徹底崩潰,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向四面八方。
一名北漢百夫長怒吼著揮刀劈來,刀風凌厲。小北不閃不避,身體猛地一旋,就讓過刀鋒,同時右手飛劍精準無比地刺入對方鎧甲的腋下縫隙!
百夫長身體一僵,眼中滿是難以置信的驚恐,頹然倒地。她一腳踹翻燃燒的糧車,火舌舔舐著北漢屯糧使的營帳。
帳簾掀開,一個穿著錦袍、嚇得面無人色的肥胖官員連滾爬出,正是負責此地糧秣轉運的北漢文官。
“饒命!饒……”求饒聲戛然而止。小北的飛劍已抵在他肥厚的脖頸上刺破皮膚。
“別別...別殺我!我知道這里有條前往太原城的密道,很近!”肥胖的屯糧使褲襠瞬間濕透,腥臊彌漫:“您!您饒我一命,我還有太原城防圖。”
“報——隊將!太原…太原城就在東北方不足四十里!城頭守軍似乎被大火驚動,已有兵馬出城探查!”張猛喘著粗氣沖來,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絲恐懼。
太原!北漢南境重鎮!
若是能打,哪怕侵擾,也會給北漢打擊,緩解趙指揮使的正面壓力。
不知道同樣是險出奇兵的沈挽川如何,是不是已經成功繞后。
王五等人也圍攏過來,獨眼死死盯著東北方向。
打到太原城?這是他們這些曾經的“撞命郎”想都不敢想的潑天之功!
“說!”
在小北的死亡凝視下,屯糧使竹筒倒豆子般將自己所知的一切吐露出來,語無倫次,涕淚橫流。
“高吉安!”
刀疤臉的老兵拱手:“在!”
“把他綁了帶下去,我們攻太原,用得到。”
“隊將…真…真要打?”王五喘著粗氣湊上來,獨眼里混雜著亢奮與巨大的恐懼。他身后,隊伍沉默地停下,一張張疲憊麻木的臉上,眼神卻在風雪中亮得嚇人。
很明顯,這一場基本沒有傷亡的勝利像一劑猛藥,點燃了這些“炮灰”骨子里從未有過的兇性和貪婪。
“嗯。”小北的聲音嘶啞:“看看能不能和正面的趙指揮使會合,從正面回定州。”
陸小北一腳踢開癱軟的屯糧使,厲聲下令,聲音穿透嘈雜。目的已達,再戀戰就是愚蠢。
“撤!”
這支渾身浴血的隊伍,沒有絲毫遲疑,如同來時般迅捷,帶著焚毀敵營的烈焰和濃煙作為掩護,迅速隱入谷地另一側的茫茫風雪之中。留下身后一片沖天火光和絕望的嘶嚎。
太原城那斑駁厚重的城墻輪廓,在黑夜彌漫的風雪中如同一頭蟄伏的巨獸,若隱若現。
連續兩日頂風冒雪的強行軍,士兵們的體力早已透支到極限。每一步踩在深雪中,都像拖著千斤重物。
呼出的白氣瞬間凝結在眉毛、胡須上,結成厚厚的冰霜。
小北的目光越過太原城,投向定州方向。那里,本該有沈挽川的合圍,有趙忠辰的呼應。可此刻,除了風雪嗚咽,只有死寂。
太原城前太過安靜,心里一種冰冷的、被拋棄的不好預感浮了上來。
可事已至此,截糧道已經被北漢發覺,后有搜索追兵,前有正面戰場的北漢正規軍。
相比之下,太原城此刻守衛空虛。
現在看來,太原城,打是肯定打不了。
但若虛張聲勢,把所有余箭全部射出,讓北漢前線正規軍有所顧忌后撤,小北再拉上部隊從側翼逃走...
她猛地拔出腰間的橫刀,刀尖直指黑夜中模糊的太原城樓:“放響箭!擂鼓!給我喊!喊破喉嚨!把濯王殿下親率大軍兵臨城下的聲勢,喊出來!”
“嗚——嗚——嗚——”
三支裹著油布的鳴鏑帶著凄厲的尖嘯,撕裂風雪,射向太原城頭!
咚!咚!咚!咚!
臨時在糧道搶來,拼湊的幾面破鼓被瘋狂擂響,沉悶的鼓點如同巨獸的心跳,在空曠的雪原上震蕩開來。
“殺——!!!”
“大征濯王殿下親臨!速速開城投降——!!!”
三百多條喉嚨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嘶吼,匯聚成一股狂暴的聲浪,裹挾著漫天風雪,狠狠撞向太原城那高聳的城墻!那吼聲里混雜著野狐峪的血火、鬼哭峽的絕命掙扎,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和毀滅一切的暴戾!
城頭瞬間大亂!
人影幢幢,驚呼四起。守城的北漢兵卒從避風的垛口后驚慌探出頭,只見黑夜中,風雪彌漫的城外,影影綽綽似有無數人影晃動,鼓聲殺聲震天動地!那“濯王親臨”的吼聲更是如同驚雷,狠狠劈在每個人心頭!
“關城門!快關城門!”
“是征軍!征軍主力來了!”
“放箭!快放箭!”
倉促的梆子聲亂響,稀稀拉拉的箭矢盲目的射下,大多無力地墜落在離隊伍還很遠的雪地里。
就在這混亂達到頂點,太原守軍驚魂未定、倉促調兵遣將之際,陸小北眼中銳光一閃。
“張猛!高吉安!”她厲喝。
“在!”兩個眼神兇狠的漢子跨步上前。
“帶你們的人,跟我走!目標,西門外那座小營壘!王五斷后,制造聲勢,拖住他們視線!”小北語速快如爆豆,手中豁口長刀再次揚起,指向風雪中太原城西側一處若隱若現、防守明顯薄弱的小型轉運營壘。
閃電般的突襲再次發動!趁著城頭守軍注意力被東門外的“主力”吸引,這支人數不多卻兇悍如狼的隊伍,繞過主城正面,直撲西門外的軟肋!
營壘的北漢守軍猝不及防。他們甚至沒弄明白東門震天的殺聲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群渾身浴血、狀若瘋魔的“征軍”踏著同伴的尸體,撞破了脆弱的營柵!
短促而慘烈的搏殺。
留守的北漢兵卒數量不多,又毫無防備,在小北和手下這群殺紅了眼的亡命徒面前,如同麥稈般被收割。輜重車被點燃,帳篷被撕破,少量來不及運走的兵甲器械被哄搶一空。
“撤!快撤!”小北一刀劈翻最后一個試圖反抗的北漢軍曹,厲聲嘶吼。
她敏銳地察覺到,小營壘戰備齊全,甚至整潔如新,說明這面的正面戰場甚至都沒打過一場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