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后。

清晨的薄霧尚未完全消散，裝載著十幾個大木桶的五輛“魔晶”馬車，在雷蒙率領的十名精銳騎兵的護衛下，緩緩駛出黑鴉鎮。

林恩站在城堡的高處，目送車隊遠去。

在他的身后，兩百名黑鴉士兵已經集結完畢。

他們背負著盾牌、長槍和造型其他的狼筅，每人的胳膊上都綁著一根用作識別的黑色布條，隊列嚴整，鴉雀無聲。

只是仔細看去，許多年輕的面孔上難掩緊張，握著武器的手心滲出汗水。

這將是這支稚嫩的隊伍第一次踏上戰場，對于他們中的一些人來說，也很可能是最后一次。

林恩強迫自己狠下心來，不去看那些新兵臉上緊張的表情。

這場戰斗或許太過倉促，但他沒有其他的選擇。

黑鴉領太缺少時間了。

即將踏上快速發展期的黑鴉領，注定會引來許多勢力不懷好意的窺伺。

只有擁有足以保衛自己的武裝力量，才能保證領地的安全，才能保證黑鴉領不會夭折在襁褓之中！

而一支永遠呆在訓練場的部隊是沒有戰斗力的，只有經歷過血與火，生與死的考驗，才能讓黑鴉軍迅速地成長起來。

戴維站在第六隊的最前方，努力挺直自己的腰板。

他感覺心臟快要跳出胸膛，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涼氣。

當領主大人宣布要出發剿匪的時候，他既興奮又恐懼。

興奮的是，他終于能像真正的戰士一樣走上戰場，恐懼的是……戴維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同伴：

盾牌手老約翰，一個沉默寡言的老農奴，此刻嘴唇正在輕微的哆嗦著。

狼筅手湯姆，礦工出身，塊頭最大，現在死死攥著那長長的、纏滿鐵絲的木桿，指節發白；

長槍手小個子湯米，更是臉色煞白，眼神飄忽。

第六隊的其他人，也都差不多。

除了臨時編入他們隊伍的獵戶查克之外，他們甚至都沒怎么見過血，更不用說親手殺人了。

說白了，他們不過是訓練了不到一個月的農夫和礦工，真的能對付那些殺人不眨眼的土匪嗎？

“隊長，”小湯米壓低聲音，顫抖著問道，“你說……我們能行嗎？”

戴維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他想起了那碗熱騰騰的肉湯，想起了這么多天揮灑的汗水，想起了那天在灰巖坳地，騎兵們有如天神一般，逆著光發起沖鋒的場景。

“會贏的，”他點點頭，隨后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我們必須贏。”

隊伍在緊張的沉默中緩緩開拔，道路兩側，領民們自發地前來送行。

在鎮口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蘭尼·赫蘭德和他的商隊護衛首領胡安隱在陰影中。

“老板，林恩男爵這架勢……是真的要去打仗？”胡安低聲問，“帶著這群新丁去打那伙悍匪？太冒險了！”

蘭尼瞇著眼，輕哼了一聲：“跟上去，保持距離，隱蔽好。我倒要親眼看看，他這步險棋，到底能不能走活。”

“老板，您真要跟上去看？”胡安的語氣中帶著不以為然，“這幫新兵看著像模像樣，但真打起來恐怕不夠土匪塞牙縫的。他舍不得花錢雇傭兵，肯定是要吃大虧。我們跟上去，萬一被卷進去……”

“理性來看，這位男爵大人的確是去找死。”蘭尼用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下巴，突然輕笑起來：“但是黑鴉領給我們帶來的驚喜實在太多了，權當是我賭一場，如果他敗了……我們立刻掉頭就走，損失點觀察時間而已。”

當然，有些話蘭尼沒有說得很直白。

如果林恩打了敗仗全軍覆沒。

到時候，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派出第二批商隊了。

因為這意味著自己看到的一切變化都只是假象，林恩和他的黑鴉領，已經完全沒有了投資價值。

幾小時后，正午已至。

車隊行至預定的林間空地。

陽光透過稀疏的枝葉灑下光斑，鳥鳴啁啾。雷蒙示意停車休息，騎兵們下馬飲水，看似放松地互相交談起來。

雷蒙佯裝不經意地觀察著四周，騎士敏銳的第六感告訴他，路邊密林中的寂靜里，潛藏著無形的殺氣。

突然！

“咻咻咻——！”

尖銳的破空聲撕裂了寧靜。

密集的箭矢如同致命的飛蝗，驟然從道路右側茂密的樹林中激射而出！

“有埋伏！舉盾！”雷蒙厲聲高呼，早有準備的騎兵們迅速反應。

饒是如此，仍有騎士的手臂被流矢擦傷。

一匹馱馬中了幾箭，凄厲地嘶鳴起來。

“頂不住了！保護……保護貨物！撤！快撤！”雷蒙的聲音帶著“驚惶”，他翻身上馬，“別管馬車了！保命要緊！跟我撤啊！”

十名騎兵也表現得狼狽不堪，有的甚至在慌亂中連盾牌都丟了，他們一個個爭先恐后地翻身上馬，跟在雷蒙身后，頭也不回地策馬狂奔，瞬間就消失在林道的另一頭，只留下孤零零的幾輛馬車和幾匹受傷嘶鳴的馱馬。

“哈哈哈！黑鴉領的軟蛋，跑得比兔子還快！”

林中爆發出震天的哄笑和粗鄙的辱罵聲。

幾十名穿著皮甲、手持各式武器的土匪如潮水般涌出樹林，撲向被遺棄的馬車。

“快！掀開看看！”

“應該是魔晶石！發財了！”

“去你媽的，老子先來的，給我滾一邊去！”

土匪們爭先恐后地沖到馬車邊上，帶著貪婪的神色解開捆扎著帆布的繩子。

一些土匪甚至為了爭搶戰利品，互相動起手來。

一片混亂中土匪們七手八腳地掀開蓋在馬車上的帆布，露出下面十幾個密封的大木桶。

有人迫不及待地用刀撬開其中一個桶蓋。

“嗯？這他媽是什么玩意兒？”一個滿臉橫肉的土匪湊近一看，桶里裝的不是預想中閃耀的晶石，而是一種灰黑色的、帶著古怪氣味的細膩粉末。他疑惑地伸手抓了一把，粉末從指縫間簌簌滑落。

“好像是……面粉？還是什么藥粉？”旁邊的同伙也湊過來看，一臉茫然。

就在大部分土匪都圍攏在馬車旁，對著滿車不明粉末議論紛紛，陣型最為混亂擁擠的時刻——

“放箭！”埋伏在側后方高坡密林中的林恩，眼中寒光一閃，猛地揮手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