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那塊破布折好塞進口袋，心里還在犯嘀咕，這地圖怎么和包裹里的地圖那么像？

傻子屁顛屁顛地湊了過來，手里還捧著塊大點的碎布，齜牙沖我傻樂，那布里裝滿了“黑木耳”，被他當成寶貝抱在懷里。

此地不宜久留，高霄還在那個變態手里，于是我快步走到矮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把那把匕首撿了起來，刀尖垂著，聲音沙啞：“為什么救我？”

“我不想再看人死了，”我盯著他的眼睛，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平靜，“而且你弟最后讓你快走。”

“阿七……”他身體猛地一抖，發出壓抑的哭聲，手一松匕首“當啷”一聲又掉在了地上。

我最看不了一個大男人哭成這樣，心里不禁也有些發酸，手足無措地勸他：“要不我們先離開這兒吧，那幫怪物還在附近。”

他胡亂在臉上抹了一把，點了點頭，硬撐著站了起來。

“還能帶我們回去不？”我扭頭問傻子。

傻子正興奮地往懷里揣他的“黑木耳”，聽我一問連連點頭，把東西塞好，就在前面帶路了。

再次路過那個十字路口，走在前面的阿四忽然停住了，他蹲下身子，像是在地上找什么。

我也不自覺看向通道，里面空蕩蕩的，壯漢的尸體已經沒影了，估計連骨頭渣子都被分食干凈，只剩下一堆破爛的衣服碎片和一灘已經發黑的血。

最后阿四從一堆爛布條下面摸出了一個打火機，他用袖子小心地擦了擦，放進了上衣的口袋里。

“節哀，”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但還是忍不住催了一句，“咱們得快點，我朋友還等著我救命呢。”

阿四聽了深吸一口氣，跟上了傻子的腳步。

山洞里安靜得可怕，只有我們三個人的腳步聲在空蕩蕩的通道里回響。

“我叫阿四……這條命，我欠你的。”走著走著，阿四忽然來了這么一句。

我本想說“我早提醒過你們了”，但話到嘴邊，看著他那個蕭索的背影，又給咽了回去，只是說：“我叫常笙。”

“我弟弟叫阿七。”阿四的聲音更低了，像是在跟我說，又像是在自言自語，“我倆打小就在孤兒院長大，后來干的也都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買賣。這次黃老板給的價，夠我們兄弟倆收手了，本想著干完這票就……”

他斷斷續續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給我講了個大概。

原來他們進山沒多久也碰上了塌方，活活被困在了這鬼地方。好在黃老板這老狐貍準備周全，物資夠用。他們剛扎好營，就發現那個女人不見了，而且聽阿四說，黃老板好像還丟了件極重要的東西。

我心說，那八成就是我手里的這半張地圖了。

黃老板立馬派人四處去找，結果另一撥人先撞上了高霄和傻子，就把他倆帶回了營地。黃老板盤問了半天，只知道他們見過那個女人，可高霄那“京城大少”剛提到我名字就暈菜了，傻子就更別提了，能問出個一二三來都算他祖上積德。

所以黃老板才派了阿七他們出來找我，后面的事我就都知道了。

“那你們有辦法出去嗎？”我問出了最要命的問題。

阿四搖了搖頭：“進來的路全堵死了。再說黃老板不想走，我們這種小嘍啰，哪有自己選的份兒。”

這他娘的不是死局嗎？

我苦笑了一下，又問：“那黃老板來這兒，到底是為了什么？”

阿四的腳步猛地一停，轉身一把將我按在石壁上，那力氣大得嚇人。他壓低了聲音，一字一句地警告我：“常笙，有些棺材板你非要掀開看看里面是啥，最后只會發現躺進去的是你自己。”

說完他就松開了手，繼續跟在傻子身后。

“常笙，”阿四的聲音又飄了過來，“我只知道那老家伙年紀很大，大得能當你爺爺的爺爺。我再教你一句，咱們這種人想活命的訣竅不是變多聰明，是得學會裝傻。”

我點了點頭沒再說話。他說的對，現在想那些沒用的，還不如想想怎么活下去。

沒多久前面就出現了營地的火光。

我深吸一口氣，知道真正的硬仗要來了。

黃老板正躺在一張折疊行軍床上，手里慢悠悠地盤著兩個核桃，見我們回來，眼皮都沒抬一下。

“她人呢？”他聲音聽不出半點情緒，但壓迫感十足。

“死了。”我走到他面前，把我口袋里那塊破布扔到地上，“被山洞里的怪物吃了，我們找到她的時候就只剩下這個。”

黃老板的目光冷冷掃過那塊布，隨即移到我的臉上開口：“怪物……”

他忽然輕笑了一聲，那笑聲在山洞里聽著格外瘆人：“小兄弟，故事講得不錯。只不過我這個人，很挑食。”

他隨意地擺了擺手，旁邊兩個保鏢立刻把高霄給拖了出來。

高霄已經醒了，臉色看著好了點，但身上被捆得跟個粽子似的，嘴上還貼著膠帶。他一看見我就拼命掙扎，嘴里發出“嗚嗚”的聲音，眼睛里全是焦急。

“我這個人，一向不喜歡聽故事，我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黃老板的語氣驟然變冷，“現在呢？可以說實話了嗎？我能讓你們活，也能隨時讓你們死。別告訴我你們在那邊，什么都沒發現。”

話音剛落，“咔嚓”一陣響，周圍的保鏢齊刷刷地舉起了槍對準了我們。

氣氛一下子降到了冰點，我感覺后背的冷汗都冒出來了，大腦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阿四身體微微前傾，一步擋在了我身前，對著黃老板沉聲說：“黃老板，我們盡力了。那邊確實有怪物，我們趕到的時候，就只剩下這些，阿七……阿七也折在那兒了。”

黃老板瞇著眼，有些意外地掃了阿四一眼，然后慢悠悠地從床上站起來。

他走到阿四面前，甚至還拍了拍他衣領上的土，語氣溫和：“呵呵，阿四啊阿四，外面都說你阿四最講道義。怎么你弟弟死了，怪我嘍？拿了我的錢，沒辦成事，這就是你的道義？”

他臉上的溫和瞬間消失，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甩在阿四臉上，語氣狠厲：“我看你他媽是活膩了！”

阿四被打得一個踉蹌，卻依舊擋在我身前，脖子一梗：“黃老板，阿七的命是命，他們的命也是命！我們出來是求財，不是來喂怪物的！”

“說得好。”黃老板冷笑一聲，對著保鏢抬了抬下巴。

幾只槍口紛紛轉向了阿四。

“黃老板！”我急得大喊。

“砰！”

一聲槍響，震得我耳朵嗡嗡作響。

阿四的身體猛地一顫，直挺挺地向后倒去，他上衣口袋里的那個打火機也掉了出來，在地上滾了兩圈。

他倒在地上眼睛卻看著我，竟然還笑了笑，嘴唇動了動，我讀懂了那兩個字——“活下去”。

然后他艱難地抬起手，想去夠那個掉在地上的打火機，可手抬到一半就重重地落了下去。

“不——！”我吼了出來，雙拳攥得死死的，眼睛里像是要噴出火來，死死地瞪著眼前這個視人命如草芥的老畜生。

那一瞬間，我腦子里什么都沒了，只有一個念頭，殺了他。

眼眶一陣發熱，視線都模糊了。我緩緩蹲下身，撿起那個打火機，塞進阿四已經開始變涼的手里。

“好了，鬧劇結束。”黃老板像是踩死了一只螞蟻毫不在意，他轉過頭冷冷地看著我，“現在可以告訴我那東西在哪兒了嗎？我知道你一定找到了它！”

我死死攥著拳頭，緩緩站起身，直視著他的眼睛，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

“你先放了我朋友。”我咬牙切齒地說道。

“你在跟我談條件？”黃老板輕蔑地掏了掏耳朵，然后把耳屎對著我一彈，“你覺得你有這個資格嗎？”

“現在呢？”我挺直了腰桿，從口袋里掏出那半張地圖，直接伸到了篝火上方，平靜地開口，“現在，我有沒有這個資格？”

“你他媽瘋了！”黃老板的臉色瞬間大變，顯然是真急了，對著那幫保鏢咆哮道：“都他媽是死人嗎？快放人！”

吼完他又換上一副笑臉，試探著對我說：“小兄弟，小兄弟，有話好說，別沖動，先把手……先把手收回來！”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他，腦子里全是阿四倒下去的樣子。

高霄很快就被松了綁，踉蹌著跑到我身邊，一臉擔心地看著我。

“人我放了，東西……東西可以給我了吧？”黃老板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讓他們滾開！”我大吼一聲，拿著地圖的手又往下放了一寸。

“好好好，都滾開，讓他們走！”黃老板氣得臉都綠了，卻也只能對著手下揮手。

“快和傻子走！”我催促著高霄和傻子離開。

高霄壓低聲音擔心地問道：“常笙，我們走了，那你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