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抵達廣陵時已是黃昏，殘陽如血，將城墻染成紅色。陳默站在城門口，摸了摸懷中偷偷藏著的那塊銅牌，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先生，貨物已清點完畢，”見趙莽拖著受傷的左腿走來，獨眼中閃著敬佩的光芒，“按您的商物謀策，我們只損失了兩車普通貨物。”

陳默點點頭，目光掃過疲憊不堪的護衛(wèi)們，王虎正粗聲粗氣地指揮著包扎傷員，見他望來，竟破天荒地抱拳行禮。

一切完成，商隊離開廣陵，踏上了返回下邳的路。

這一路上，王虎像是變了個人，從前那個對陳默愛答不理的彪形大漢，現(xiàn)在幾乎成了他的跟班，時不時就湊過來，銅鈴大的眼睛里閃爍著崇拜的光芒。

“先生，您說您這腦子是咋長的？”王虎牽著馬，一邊走一邊撓頭，“那分貨運輸?shù)挠嫴撸依贤鯉剃犑畮啄?，愣是沒想到如此！”

陳默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干笑兩聲：“呃，多看兵書就行。”

“兵書？”王虎一拍大腿，“我就說嘛！先生一看就是讀過書的，還是兵書！不像我們這群莽夫?！?

他嗓門大，這一嗓子吼得前后幾個護衛(wèi)都扭頭看過來，盯的陳默耳根子發(fā)燙，趕緊擺手：“低調(diào)一點，低調(diào)。”

可王虎哪管這些？他興致勃勃地繼續(xù)追問：“那先生，您是咋知道會有埋伏，還有那雇游俠的決定，簡直是點睛之筆啊，誒，先生您是不是會算命啊？可不可以算算我什么時候有老婆？”

問題一個接一個，陳默被問得頭皮發(fā)麻，只能含糊其辭地應(yīng)付：“只是經(jīng)驗之談，經(jīng)驗之談......”

趙莽在旁邊牽著馬，獨眼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的笑意，另一邊王七更是憋笑憋得肩膀直抖。

“先生，您別謙虛了！”王虎越說越激動，蒲扇大的巴掌一下拍在陳默肩膀上，差點把他從馬上拍下去，“要我說，這次要不是您，咱們兄弟幾個全得交代在那兒，以后您說往東，我老王絕不往西！”

陳默被他拍得齜牙咧嘴，心里卻莫名有些暖意，這群刀口舔血的漢子，認準了一個人，那就是真認準了。

他揉了揉發(fā)疼的肩膀，無奈笑道：“王統(tǒng)領(lǐng)，你再這么拍下去，我怕是要先交代在路上了，再說，回去還得看糜大人臉色呢?！?

眾人聞言，頓時哄笑起來。

......

三日后，下邳城糜府。

“竟真被先生說中了，”糜竺放下竹簡，眉頭緊鎖，“若非先生妙計，損失恐怕不止于此?！?

書房內(nèi)檀香裊裊，陳默端坐席上，神色平靜，他故意沒有提及那些訓(xùn)練有素的黑衣人，更沒有提起那塊銅牌。

“校尉過譽了，”陳默拱手道，“在下不過是略通籌算之術(shù)?！?

糜竺忽然起身，在房中踱了幾步，轉(zhuǎn)身向陳默一拱手：“先生大才，先前誤會是我之過錯，但屈居商隊實在可惜，”他目光灼灼，“不知先生可愿出仕？劉使君正值用人之際。”

陳默心跳驟然加快。這正是他等待多時的機會！

“在下確有一腔抱負，這正是我來此的目的，”他深吸一口氣，聲音沉穩(wěn)而堅定，“如今天下大亂，民不聊生。劉使君仁德布于四海，正是我愿輔佐之君。”

話未說完，房門突然被推開，一名侍衛(wèi)匆匆而入，在糜竺耳邊低語幾句，糜竺臉色驟變，手中茶盞摔在地上，碎瓷四濺。

“呂布襲取了兗州！”

陳默聞言，眼中精光一閃而過，這正是《三國演義》記載的關(guān)鍵轉(zhuǎn)折！曹操為報父仇屠戮徐州，卻因呂布偷襲后方不得不撤軍。

向來沉穩(wěn)的糜竺此刻也竟失態(tài)地抓住侍衛(wèi)手腕：“消息可屬實？”

“千真萬確！濮陽已失，程昱正死守鄄城！”

陳默看到糜竺緊繃的肩膀突然松懈下來，這位儒商甚至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但轉(zhuǎn)瞬又恢復(fù)凝重，轉(zhuǎn)向陳默時已是一派鄭重之色：“先生，曹賊肆虐徐州多時，如今......”

“此乃天賜良機，”陳默順勢接話，手指在袖中輕輕摩挲著那塊帶血的銅牌，“曹操如今腹背受敵，必撤軍回援。劉使君當立即整軍經(jīng)武，收復(fù)失地?！?

糜竺驚訝地打量著他：“原來先生不僅通曉商道，竟也對兵事有所通習(xí)。”

“在下研究天下大勢久矣，”陳默從容拱手，趁機道出謀劃多時的請求：“若蒙不棄，愿為劉使君效犬馬之勞?！?

糜竺聞言，隨即撫須而笑：“先生既有此心，竺自當成全?！彼砸怀烈?，又道，“不過......”

陳默心頭一跳，以為對方還要試探。

卻見糜竺忽然從案幾旁取出一封早已備好的帛書，遞了過來：“此乃我寫給主公的薦書，明日朝議后，我當親自引先生入府?！?

陳默雙手接過，只見帛書上墨跡尚新，顯是剛寫不久。他心中恍然，原來糜竺早有此意，方才種種，不過是在等他自己開口罷了。

“多謝校尉提攜，”陳默深深一揖。

糜竺擺擺手，意味深長道：“先生不必多禮，徐州正值用人之際，以先生之才，必能大展宏圖?！?

他忽又壓低聲音：“不過有一言相告，明日見主公時，切莫再提什么觀星象之說?！?

陳默不解。

“主公仁厚，不喜讖緯之術(shù)，”糜竺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先生只需如實道來商隊之策即可。”

陳默心領(lǐng)神會，鄭重頷首：“謹記校尉教誨。”

離開糜府時，暮色已深，陳默摸了摸懷中的薦書，又想起那塊銅牌，趙莽正在門外等他，見陳默出來立馬上前，“先生如何？”

“一切順利，對了，你幫我做件事，”陳默將銅牌遞給他：“去查查這個，記住，只探查，勿行動，安全第一，沒查到也沒關(guān)系?！?

趙莽領(lǐng)命而去，陳默站定，看著下邳城的萬家燈火，他隱約看到了更大的棋局正在展開，曹操，呂布，劉備......而現(xiàn)在，棋盤上多了一枚意外的棋子。

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