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對著那張泛黃的合影看了很久，指尖反復摩挲著照片里張叔的身影。張叔出事那天是周三下午，工廠的老舊沖床突然失控，他為了推開旁邊操作失誤的學徒，自己被卷了進去。父親后來每次提起，都會紅著眼眶說“老張是替人死的”。

他集中精神喚出系統(tǒng)界面，意念鎖定“張建軍”（張叔的全名），清晰地回憶著事故發(fā)生的時間——2020年10月12日下午2點17分，城南的老五金廠沖壓車間。

「檢索到符合條件的目標個體：‘張建軍’。死亡事件：機械事故。鎖定時間錨點：2020年10月12日，14:12（目標死亡前5分鐘）。啟動時空跳躍需消耗逆命點數(shù)：5點。是否確認？」

又是5點。李默深吸一口氣，剩余的點數(shù)剛好夠這一次跳躍。他仔細回想父親零碎的描述：那天張叔穿了件藍色工裝，出事前正在檢查沖床的制動裝置，那個叫王磊的學徒是第一次獨立操作，緊張得手都在抖。

“確認。”

眩暈感比前兩次更強烈，像是被塞進高速旋轉的滾筒洗衣機。等他站穩(wěn)時，刺鼻的機油味和金屬碰撞聲瞬間灌滿耳朵。老舊的車間里，機器運轉的轟鳴聲震得人耳膜發(fā)疼，空氣中飄著細小的鐵屑。

角落里，穿著藍色工裝的張叔正彎腰檢查沖床，他身后站著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雙手攥著操作桿，臉色發(fā)白，正是學徒王磊。墻上的電子鐘顯示14:12，紅色的數(shù)字像倒計時的秒表。

李默心臟狂跳，他不能像上次那樣靠蠻力。沖床的力量太大，任何物體都擋不住，只能從人身上下手。

“張叔！”他故意提高聲音喊了一聲，快步走過去。

張建軍直起身，看到突然出現(xiàn)的李默愣了一下，臉上露出疑惑：“小默？你怎么來了？今天不用上學？”他和李默父親是過命的交情，看著李默長大，說話自然親切。

旁邊的王磊也懵了，手里的操作桿下意識松了松。

“我爸讓我來給您送點東西！”李默急中生智，手往口袋里一摸，掏出的卻是那枚蝴蝶發(fā)卡——剛才太急，忘了把它放在家里。他只能硬著頭皮舉起來，“他說您上次念叨的那個……呃，阿姨喜歡的發(fā)卡，讓我趕緊送來！”

張建軍更糊涂了：“你阿姨？她什么時候喜歡這玩意兒了……”

就在他分神說話的瞬間，王磊大概是想趕緊完成操作，又握緊了操作桿，手指一抖，竟提前按下了啟動按鈕！

“小心！”李默和張建軍同時喊了出來。張建軍的第一反應還是去拉王磊，就像命運原本的軌跡那樣。

但這一次，李默早有準備。他猛地撲過去，不是拉人，而是狠狠撞向沖床旁邊的緊急制動桿！那是根銹跡斑斑的鐵桿，平時幾乎沒人用，此刻被他用盡全力一撞，“哐當”一聲卡在了底位。

沖床的巨大滑塊已經(jīng)開始下落，距離王磊的手只有不到半米，卻在制動桿落下的瞬間猛地頓住，齒輪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車間里瞬間安靜下來，只有機器余震的嗡嗡聲。王磊嚇得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張建軍也愣在原地，看著懸在頭頂?shù)幕瑝K，后背瞬間被冷汗浸透。

“你……”張建軍轉頭看向李默，眼神里充滿震驚和后怕，“小默，你怎么知道……”

李默喘著氣，還沒來得及說話，熟悉的眩暈感再次包裹了他。

「滯留時間耗盡。強制返回。」

回到臥室時，窗外的橘紅已經(jīng)變成了深藍。李默癱坐在地上，手心全是冷汗。口袋里的東西變了——黑石潭的圓石還在，蝴蝶發(fā)卡旁邊，多了一枚生銹的鐵制工牌，上面刻著“張建軍”三個字，邊角還帶著被撞擊的凹痕。

系統(tǒng)界面上，逆命點數(shù)變成了0。

強烈的疲憊感席卷而來，他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倒在床上就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極沉，夢里全是張叔和陳小胖鮮活的笑臉，還有蘇晚晴站在天臺邊緣時，被風吹起的衣角。

第二天醒來時，手機里突然彈出一條微信消息，是陳小胖發(fā)來的：“默哥，昨晚我爸說張叔特意打電話來謝你，說你昨天跑去廠里救了他？你啥時候跟張叔碰上的啊？”

李默看著消息，眼眶突然有點熱。他回復：“碰巧罷了，你有空出來聚聚？”

“得嘞！就等你這句話！”

放下手機，李默看向系統(tǒng)界面那空蕩蕩的能量槽。0點逆命點數(shù)，意味著他暫時失去了跳躍的能力。但他并不慌，因為他知道，這不是結束。

床頭柜上，那枚蝴蝶發(fā)卡、黑石潭的圓石、生銹的工牌并排放在一起，在晨光里泛著微光。它們不僅是拯救的證明，更像是某種指引——或許逆命點數(shù)的獲取，本就和“改寫死亡”這件事本身有關。

他起身拉開窗簾，陽光涌進房間，驅(qū)散了最后一絲陰霾。高考落榜的絕望早已煙消云散，現(xiàn)在他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下一個，該救誰？而這一次，他需要找到積累逆命點數(shù)的方法。

窗外的天空湛藍如洗，仿佛在告訴他，與死神的賽跑，才剛剛進入真正的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