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墨瞳的意識半浮半沉，仿佛置身于雨夜之中。

她仿佛看見一個提著行李箱的男人緩緩走入這座平平無奇的南方小城。

他身著黑色風衣，或干凈，或邋遢，但穿在他身上，都透著無比的孤獨。

那是一個秋天，男人遇到了一個心儀的女孩，卻未選擇陪伴在她身邊，而是在擁有之后又決然離開。

時間不斷往后推移，男人的形象越發模糊，因為講述他的人本身對他也并不了解。

隨著楚子航的講述，雨聲漸大，直至講到最關鍵的雨夜高架橋，就是在那一天他們父子二人遇到了神官當中的主神奧丁。

一切荒誕得好像一場噩夢，楚子航的回憶也如同噩夢中驚醒的人驚懼的看著頭頂的黑暗一樣。

那一天，高架橋上沒有任何車輛，安靜得仿佛死神的嘆息之壁。

他們的車速很快，快得好似要消失了，無數的影子攀爬在車窗前，如饑似渴，覬覦著新鮮的血食。但這些影子全都已經死亡。

他們是死侍，無論是陳墨瞳還是昂熱都判斷出了這一點，但是誰都沒有打斷楚子航的講述。

高架橋的路口邊編號是000號，只不過路牌像是被暴雨沖刷過，上面的字符被抹去了。

當時車上放著音樂，父子兩人交談著，其間有著些許爭執，但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話語中流露出的恐懼，以及年輕時獅心會會長從噩夢中驚醒時的場景。

那是在城外的荒地里，他們乘坐的邁巴赫車身被嚴重破壞，找不到一處完好的地方。

很難想象，他是開著這樣一輛幾乎已無法使用的車，走出了噩夢。在噩夢中，他們遭遇了北歐神話中阿瑟神族的領袖奧丁。

楚子航的敘述完畢，輕輕拍了拍已經有些失神的陳墨瞳。

“諾諾?！?

“我沒事?！?

陳墨瞳低下頭，沒有說出她在自己的深度側寫當中看到的奧丁向她舉起長矛時的場景。

這一下子就將她的靈魂沉入到虛幻的側寫當中。

但是當被楚子航輕輕拍醒之后，她除了過度用力之后的虛弱，竟然就沒什么大事了。

難道奧丁是個水貨？

陳墨瞳不由這么想到，這也不是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卡塞爾學院曾經在印度有過一次屠龍的經歷，同樣也是神話中蘇醒當中的古神，名頭吹的那叫一個響亮。

什么諸天世界不過神明一夢，四億八千萬浮世修行……

種種描述不一而足。

但是當卡塞爾學院前去屠龍的時候，才發現這個古龍弱的可憐。

明明是三代種有著爵位的古龍，卻好像連尋常四五代的龍族都不如。

最后被輕而易舉擊殺在他的巢穴當中，甚至沒有怎么用裝備部那些殺傷力極大的煉金武器就輕易達成這個成就。

這個過程最大的作用就是告訴卡塞爾學院“龍生九種各有不同”，龍族當中事實上也是有廢柴和用來吹噓和歌功頌德的禮部尚書的。

雖然奧丁名頭很大，但是也為此沒有這個可能，畢竟神話不過是不同地方龍族歷史的一種極其失真的表達方式罷了。

傳言中奧丁之子索爾是遠超他的最強神明，事實上的奧丁之子是能夠和北極與冰之王隔海對峙的大人物。

這誰又想象的到呢？

“諾諾，楚子航的記憶是真的嗎？”

昂熱的聲音打斷了陳墨瞳的奇思妙想，將她拉了回來。

“是真的?！?

陳墨瞳正色道。

在混血種社會，“記憶”并非是什么可靠的事情，因為就連卡塞爾學院的執行部都配備了一大批專門用來洗腦催眠善后的小組。

對他們來說，記憶并非是不能更改的鐵證。

昂熱點了點頭，陷入沉思。

這也是昂熱帶著諾諾前來的目的，他可以肯定，陳墨瞳和他那位在北西伯利亞“受難”的盟友并不是一路人，她也不是他布置的后手。

陳墨瞳看了一眼又陷入了自閉的楚子航，不禁問道：“校長，這個奧丁是真的嗎？”

“是真的?！?

昂熱注意到打起精神來的楚子航，正色道：

“按照你們送來的那個武器箱，已經可以確認楚天驕就是卡塞爾學院的人，只不過無論是諾瑪還是我們的腦中都完全沒有這樣一個人的記憶。”

“只有我還記得他?！背雍捷p聲說道，他幾乎不敢想象就連自己也忘記那個男人的后果。

“你身上有著奧丁的印記，這能夠幫助你免除部分奧丁無意識的言靈?！卑簾峥隙ɑ卮鸬?。

楚子航戴著“美瞳”的眼睛終于抑制不住了黃金的顏色，他下意識抓住了自己放在腰間的刀——那是他的父親留給他的遺物。

與楚子航不同，陳墨瞳幾乎一下子打了一個激靈，看著周圍靜謐的夜色也不禁有些膽寒。

“那么校長，奧丁還在這座城市嗎？”

她可不想平白無故就充當了犧牲的卒子。

“我不知道?！?

昂熱干凈利落說道。

“那位神王很大可能已經離開了這里，他不可能長久的蝸居在這樣一座小城里，尤其是祂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的情況下?！?

“這時候就要有個但是了，對吧，校長。”陳墨瞳說道。

昂熱笑了笑，“是啊，這時候就要有這個但是了，但是無論那位神王在不在里面，尼伯龍根總是在這里的，不會跑掉。”

尼伯龍根是“死人之國”，但是在現實里更像是一個依附于現實的異維度空間，只有那些掌握“鑰匙”的人才能進去。

楚子航就是這把鑰匙。

陳墨瞳看著在高架路上不斷兜圈的昂熱，若有所思，“所以，我們就像是趁著主人不在家偷偷跑進主人家偷東西的小偷？”

昂熱顯得有些尷尬，但是還是狡辯道：“也可以是強盜。”

“滴，滴……”

雨聲逐漸響起，打破了原本靜謐的環境，陳墨瞳臉色有些慘白，像是意識到了什么。

“校長，我們的運氣這么好嗎？一天就找到了進入尼伯龍根的入口。”

“是啊，看起來我們的運氣確實很好?！卑簾犭[約聽見了周圍藏身在靜謐當中嘶啞的磨牙聲，也不由有些感嘆。

他還真沒想到來到這座小城的第一天就能進入尼伯龍根，原本他還以為至少能有幾天吃拉面的時間呢？

楚子身體顫抖著，他感受著熟悉的氣息，幾乎要拔出來。

此時雷聲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