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腹地,代號“磐石”的忠誠區,并非陽光下的堡壘,而是盤踞在巨大城市廢墟地下的、如同迷宮般錯綜復雜的生存網絡。這里曾是舊時代龐大的地鐵樞紐和防核掩體群,如今被效忠前元首和艾莉森公主的勢力秘密經營,成為了反抗沃麥克暴政的心臟。空氣里彌漫著潮濕的混凝土味、劣質生物燃料的刺鼻氣息,以及一種壓抑的、如同繃緊弓弦般的緊張感。幽綠色的生物熒光苔蘚沿著冰冷的管道壁蔓延,提供著僅能照亮方寸之地的微光。
在一處由廢棄調度中心改造的、相對寬敞的“議事廳”內,艾莉森·格林——或者說,艾莉森公主——正站在一張巨大的、由銹蝕金屬板和電路板拼湊而成的桌子前。她身上那件染血的士兵外套已被替換成一件相對整潔但仍顯樸素的深灰色束腰長袍,襯得她臉色愈發蒼白,但那雙深邃眼眸中的幽藍光芒,卻如同寒夜中的星辰,燃燒著前所未有的堅定。她的身邊,站著杰克。他依舊穿著那身沾滿泥濘的偽裝服,肋下的槍柄輪廓清晰,臉上的疲憊被一種深沉的警惕取代。他懷中,緊緊抱著那本用防水布重新包裹的、重若千鈞的《普羅米修斯計劃》實驗日志。
桌子的另一端,站著十幾個人。他們是“磐石”忠誠區的核心力量:幾名穿著洗得發白舊帝國軍官制服、眼神銳利如鷹的中層指揮官;幾位面容憔悴但眼神精明、負責后勤與情報的技術官僚;甚至還有兩名穿著破舊工裝、代表被奴役舊人類地下抵抗組織的頭領。他們的目光,無一例外地聚焦在艾莉森身上,帶著敬畏、期盼,以及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慮。而當他們的視線掃過杰克時,那份疑慮便迅速轉化為毫不掩飾的警惕和排斥。杰克身上那“稀薄”且“純凈”的病毒氣息,以及他屬于舊人類的某些難以完全掩蓋的細微習慣(如眼神中偶爾閃過的情感波動),在這個新人類占據絕對主導的環境里,如同黑夜中的螢火蟲般扎眼。
“風暴庇佑,公主殿下安然歸來!”為首的一名獨臂指揮官,雷蒙德上尉,右拳重重捶胸行禮。他臉上的傷疤在幽光下更顯猙獰,但獨眼中燃燒著忠誠的火焰。“零號小鎮...您找到了真相?”他的聲音低沉而急切。
艾莉森的目光緩緩掃過在場每一張面孔,最后停留在杰克懷中的日志上。她的指尖無意識地蜷縮了一下,仿佛那包裹里藏著灼人的烙鐵。“是的,雷蒙德上尉。真相...遠比我們想象的更加冰冷和殘酷。”她的聲音清冷,帶著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灰燼之晨’并非天災,而是一場源于野心與瀆職的人禍!一場代號‘普羅米修斯’的基因實驗失控,導致了病毒的泄露和污染。而這場災難的源頭...就在格林威爾紀念醫院的地下深處。”
她言簡意賅地講述了日志中的核心內容:失控的基因療法、人為的泄露事故、被忽視的警告、最終導致小鎮乃至世界毀滅的連鎖反應。當提到“卡爾·里德博士”的名字,并承認那是她的父親時,議事廳內響起一片壓抑的抽氣聲。艾莉森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眼中流轉的藍光泄露了一絲深藏的、被壓抑的痛苦風暴。
“沃麥克元帥,他利用這場災難攫取權力,將帝國變成了一個等級森嚴、奴役同胞的血腥金字塔!”艾莉森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壓抑的憤怒,回蕩在冰冷的空間中。“他追求的是純粹的、不受控制的暴力,是‘新人類’對‘舊人類’的絕對支配!這絕不是我們覺醒的初衷!更不是帝國的未來!”
她向前一步,雙手按在冰冷的金屬桌面上,幽藍的眼眸如同探照燈般掃視眾人。
“‘新紀元’不應建立在奴役和壓迫之上!病毒給了我們力量,但也帶來了扭曲和詛咒!我們必須找到控制它、甚至...終結它的方法!而不是任由它把我們變成怪物和奴隸主!”她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理想主義的激情,“舊人類并非螻蟻!他們是和我們一樣,在災難中掙扎求生的同胞!在‘磐石’,在我們的‘新紀元’里,力量將用于守護,而非掠奪!等級將源于貢獻,而非血脈!所有愿意為生存和未來而戰的個體,無論是否被感染,都將獲得尊嚴和生存的權利!我們將打破沃麥克的枷鎖,建立一個...真正屬于所有幸存者的秩序!”
艾莉森的話語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人群中激起了不同的漣漪。雷蒙德上尉和幾位軍官眼中爆發出認同的光芒,拳頭緊握。技術官僚們若有所思,交換著眼神。那兩位舊人類代表更是激動得身體微微發抖,眼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希望之光。然而,一股冰冷的暗流也隨之涌動。
“公主殿下!”一個沙啞、帶著金屬摩擦質感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一個身材瘦高、穿著筆挺但樣式更接近沃麥克新軍制服的男人,盧修斯。他皮膚的青灰色更深,眼神渾濁而銳利,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譏誚。“您描繪的愿景...很美好。但請恕我直言,這太過...天真了!”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兩個字。
“病毒,是風暴賜予我們的進化階梯!它區分了優劣,劃分了強弱!”盧修斯的聲音帶著狂熱,“舊人類是燃料,是資源,是注定被淘汰的劣等存在!這是自然的法則!是‘新人類’帝國立足的基石!與他們‘共存’?分享權力?這只會稀釋我們的力量,模糊我們的邊界!沃麥克元帥的路線或許強硬,但他至少明白力量的本質!他帶領帝國在舊人類和那些冰冷機器的夾縫中生存、壯大!而您...卻想擁抱我們曾經的獵物和敵人?”他輕蔑地瞥了一眼杰克和那兩位舊人類代表,毫不掩飾眼中的敵意。
議事廳內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支持艾莉森的軍官們怒目而視,而一部分人,尤其是一些力量較強、觀念保守的新人類,則對盧修斯的話露出了認同或猶豫的神色。裂痕,在忠誠派內部,因理念的根本分歧而初現。
艾莉森平靜地看著盧修斯,眼中沒有憤怒,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盧修斯隊長,力量若只用于壓迫和毀滅,終將反噬自身。沃麥克的帝國,外表強大,內里卻如同朽木,等級森嚴帶來的只有內耗和仇恨。智械軍團的威脅就在眼前,它們冰冷的邏輯可不會區分‘純血’還是‘雜種’,它們只會計算清除所有碳基生命的效率。”她的目光掃過那些動搖者,“‘磐石’要生存,要對抗沃麥克和智械,需要的不是狹隘的‘純血’驕傲,而是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舊人類的技術、經驗,他們對沃麥克統治的刻骨仇恨,都是我們的助力!固步自封,只會讓我們像零號小鎮一樣,在內部的腐朽和外部的重壓下走向毀滅!”
她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和穿透力,源自她初代病毒賦予的精神感染力。一些動搖者的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公主殿下說得對!”雷蒙德上尉沉聲響應,“風暴考驗的是生存的智慧,不是無謂的傲慢!‘磐石’歡迎所有愿意為共同未來而戰的勇士!”他刻意加重了“共同未來”幾個字,目光如刀般刮過盧修斯。
盧修斯臉色陰沉,冷哼一聲,不再言語,但眼中的不滿和野心并未消退。第一次理念交鋒,艾莉森暫時壓制了“純血派”的反對聲浪,但裂痕的種子已經埋下。
會議在緊張的氣氛中繼續,討論秘密聯絡其他忠誠據點、獲取武器補給、以及規劃前往帝國核心區域“新黎明之都”的隱秘路線。杰克全程沉默地站在艾莉森身后,如同一個忠誠的影子。他目睹了艾莉森如何在權力與理念的鋼絲上行走,如何以智慧和勇氣凝聚人心,也看到了新人類內部并非鐵板一塊。他懷中日志的重量,仿佛輕了一些——至少,艾莉森的道路,似乎提供了一種與沃麥克截然不同的可能性。
會議尾聲,一名負責情報聯絡的、代號“夜鶯”的年輕新人類女子匆匆進來,遞給艾莉森一張用特殊生物纖維書寫的密信。艾莉森快速瀏覽,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無比。
“沃麥克...他動手了。”她抬起頭,眼中藍光閃爍,“他派出了一支偽裝成商隊的特遣隊,試圖通過‘暗河’信道,向南美的智械軍團輸送一份‘禮物’。”
“禮物?什么禮物?”雷蒙德皺眉。
“活體‘禮物’。”艾莉森的聲音冰冷刺骨,“一支由帝國精銳押送的、裝載著十名經過特殊‘處理’的舊人類戰俘的密封艙。情報顯示,這些戰俘體內被植入了高度活性、但處于抑制狀態的‘起源’原始毒株樣本!沃麥克想用這些攜帶‘潘多拉魔盒’的活體炸彈...去‘接觸’他的智械盟友!”
議事廳內一片死寂。所有人,包括剛才反對艾莉森的盧修斯,臉上都露出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色。將最原始、最狂暴的病毒交給冰冷的、追求秩序和效率的智械?這簡直是瘋狂的玩火!
“他瘋了!”一位技術官僚失聲道,“智械一旦獲得原始毒株并開始研究...天知道它們會做什么!破解?利用?還是...找到徹底清除所有生物污染的方法?!”
“他是在驅虎吞狼,或者...引火燒身!”雷蒙德上尉臉色鐵青,“他想利用智械對病毒的研究來對付人類,甚至可能反過來對付我們!或者,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看到舊世界在混亂中徹底崩塌!”
杰克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沃麥克的冷酷和瘋狂遠超想象。這份“禮物”,不僅是對人類抵抗軍的致命毒刺,更是對艾莉森所追求的“秩序”和“生存”最惡毒的嘲諷!它像一顆投入平靜水潭的巨石,瞬間粉碎了杰克心中最后一絲對“新人類”整體的模糊敵意——沃麥克和他的爪牙,才是真正的瘟疫源頭!
“我們必須阻止這份‘禮物’送達!”艾莉森斬釘截鐵,眼中燃燒著冰冷的怒火。“不惜一切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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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里之外,帝國心臟“晨曦宮”深處,沃麥克元帥的私人實驗室。
這里沒有“磐石”的粗糲和潮濕,只有冰冷的金屬光澤、復雜的生物儀器運轉的低鳴,以及彌漫在空氣中的、消毒水也無法完全掩蓋的、淡淡的血腥味和一種奇異的甜腥。巨大的培養槽內,幽綠色的營養液中懸浮著各種形態詭異的生物組織樣本,有些還在微微搏動。全息屏幕上,復雜的基因鏈模型和數據流無聲滾動。
沃麥克元帥站在一個特制的透明密封艙前。艙內,蜷縮著十個昏迷不醒的舊人類。他們身上插滿了導管,皮膚下隱約可見青黑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動的脈絡——那是被強行植入并暫時抑制的“起源”原始毒株。元帥渾濁的眼珠倒映著艙內幽暗的光芒,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滿意的弧度。
“元帥閣下,‘禮物’已準備就緒,隨時可以啟程。”穿著密封防護服的實驗室主管躬身匯報,聲音透過面罩顯得有些沉悶。“‘暗河’信道的安全節點已確認,偽裝商隊將在三小時后出發,預計七天后抵達預設的南美交接點。”
“很好。”沃麥克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確保抑制劑的劑量精確。我要它們在抵達智械的核心研究設施后...再‘綻放’出最絢爛的‘花朵’。”他輕輕敲了敲密封艙的觀察窗,仿佛在欣賞一件完美的藝術品。“舊人類...智械...讓他們在病毒的盛宴中,好好‘親近’一下吧。”
他踱步到旁邊的控制臺,巨大的屏幕上正分割顯示著歐洲前線的激戰畫面和南美智械軍團勢如破竹的推進態勢。人類抵抗軍在歐洲阿爾卑斯隘口的攻勢異常兇猛,帝國守軍傷亡慘重,不斷后撤的紅色箭頭觸目驚心。
“歐洲的柴薪...燒得很旺啊。”沃麥克喃喃自語,眼中沒有絲毫擔憂,反而有一種殘忍的期待。“通知馮·克勞斯,再‘退’五十公里。把那些人類精銳...再往絞肉機里引深一點。讓他們...燒得更旺些。”
“是,元帥!”副官立刻記錄命令。
“至于智械...”沃麥克的目光轉向南美那片冰冷的藍色,“‘寒霜接觸’的回應如何?”
“仲裁者-0已通過加密低帶寬信道回復。”情報官調出一份信息,“內容極其簡短:邏輯確認。資源坐標已接收。靜候...‘協同’計劃細節。”情報官念出最后兩個字時,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
“邏輯確認?”沃麥克低笑一聲,笑聲中充滿了嘲弄。“冰冷的機器...它們只認利益和效率。我給了它們研究‘終極生物威脅’的鑰匙,它們無法拒絕。至于‘協同’...”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鷙的光芒,“等它們的實驗室被‘起源’攪得天翻地覆,等它們和舊人類因為這份‘禮物’徹底撕破臉...那才是我們‘協同’的最佳時機。命令‘暗河’特遣隊,按計劃出發!這場火...點得越旺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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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亞交界,“方舟”要塞聯合指揮部。
巨大的環形指揮大廳內,氣氛與“磐石”的壓抑和“晨曦宮”的陰冷截然不同。這里充滿了近乎狂熱的興奮!震耳欲聾的歡呼聲浪幾乎要掀翻合金穹頂!巨大的中央全息沙盤上,代表人類和智械聯軍在歐洲戰線的金色箭頭,如同摧枯拉朽般深入了帝國暗紅色的防御縱深!象征著帝國堅固堡壘“鐵砧要塞”的標志,正在金色的浪潮中轟然崩塌!
“突破了!K-7隘口完全突破!帝國第七、第九軍團主力被擊潰!殘部正在向‘萊茵壁壘’潰逃!”前線指揮官激動得聲音嘶啞,通過通訊頻道傳來的畫面中,人類士兵站在燃燒的帝國裝甲殘骸上揮舞著旗幟,智械單位的藍色識別燈在硝煙中冰冷閃爍。
“好!打得好!”索恩上將猛地一拍控制臺,疲憊的臉上終于綻放出久違的、振奮的光芒,眼角的皺紋都舒展開來。“告訴前線的小伙子們!他們打出了人類的尊嚴和希望!歐洲的勝利曙光,就在眼前!”
參謀長陳少將站在他身邊,臉上也帶著笑容,但眼底深處那抹憂慮卻始終揮之不去。她看著沙盤上那勢如破竹的金色箭頭,又看了看旁邊代表南美智械軍團的、同樣在高速推進的冰冷藍色。勝利的代價...是巨大的。歐洲前線幾乎投入了人類能動用的所有戰略預備隊和重型裝備,傷亡數字觸目驚心。而支撐這一切的后勤,如同繃緊到極限的弓弦。
就在這時,主屏幕上再次亮起那個由幽藍幾何光帶構成的多面體——“仲裁者-0”。
“索恩將軍。”冰冷無波的電子合成音直接響起,“南美肅清協議:潘帕斯草原節點清除完畢。目標:巴拿馬樞紐‘赤道之門’。戰役評估:帝國守備力量:高強度集結。突破所需常規火力投送缺口:擴大至31.5%。”
一份新的、更加龐大的資源清單和權限請求瞬間覆蓋了屏幕,冰冷的數據如同貪婪的巨口:
【追加材料/能源需求】:...高純度鈦鉭合金追加XXX噸...超導晶體追加XXX單位...裂變燃料棒追加XXX根...
【追加權限請求】:南太平洋(含澳大利亞)所有人類軍事基地、后勤節點、通訊網絡...最高管理權限(永久);‘赫利俄斯’全球戰術打擊網絡...全協議接口開放;請求接入‘方舟’要塞次級戰略決策數據庫(只讀權限)...
清單的要求苛刻到了極致!特別是“赫利俄斯”全協議接口和“方舟”次級數據庫的接入請求,這幾乎是將人類最核心的命脈和大腦暴露在冰冷的機器邏輯之下!
指揮大廳瞬間安靜下來,興奮的歡呼被驚愕和倒吸冷氣的聲音取代。參謀們面面相覷,臉上寫滿了震驚和憤怒。
“這...這簡直是得寸進尺!”
“它們想干什么?徹底接管南半球嗎?!”
“將軍!這絕不能答應!‘赫利俄斯’全協議接口一旦開放,等于把我們的核按鈕和全球指揮權都交出去了!”
陳少將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她看向索恩上將:“將軍!這要求太過分了!這已經超出了‘盟友’的范疇!它們...”
索恩上將抬起手,制止了陳少將的話。他死死盯著那份清單,又看向主屏幕上那個冰冷的幽藍多面體,最后,他的目光投向了中央沙盤——那片代表歐洲戰場、正在高歌猛進的金色光芒。那是無數士兵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來之不易的勝利!是人類存續的最大希望!
“仲裁者,”索恩上將的聲音帶著一種壓抑的沙啞,卻異常沉重,“貴方在南美的進展,為歐洲的勝利創造了至關重要的條件,UNRC深表感謝。但貴方追加的要求...涉及我方最高戰略安全核心,茲事體大...”
“邏輯復述。”仲裁者-0毫無情感地打斷,“目標:赤道之門。攻克時間:直接影響歐洲戰場資源釋放窗口期。效率提升:關聯人類士兵傷亡率下降預估:95.2%。資源/權限交換:符合當前戰場態勢最優解。拒絕:將導致戰役周期延長47%,傷亡增加預估:78,000至112,000人類單位。歐洲戰場勝利概率:下降23.1%。”
冰冷的數據,赤裸裸的利弊權衡。它將數萬士兵的生命,歐洲戰場的勝率,如同砝碼般放在天平的一端,另一端,是人類的核心命脈。
壓力如同山岳般壓在索恩上將肩頭。他閉上眼睛,歐洲前線士兵浴血奮戰的畫面、燃燒的旗幟、后方民眾期盼的眼神...與那份冰冷的清單和“仲裁者-0”毫無波動的核心處理器光芒交織在一起。幾秒鐘后,他猛地睜開眼,眼中只剩下孤注一擲的決絕。他不能停下!不能辜負前線的犧牲!必須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戰機!
“回復‘仲裁者-0’...”索恩上將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異常清晰地在死寂的大廳中響起,“...同意其追加的資源清單及權限請求。最高優先級執行!后勤與科技聯絡部、網絡戰中心,立即與其對接!務必在24小時內完成所有權限移交和數據接口開放!”
“將軍!!!”陳少將失聲驚呼,臉色煞白。
“執行命令!”索恩上將猛地揮手,斬釘截鐵,目光掃過全場驚愕的參謀們,最終定格在主屏幕上。“為了歐洲的勝利!為了徹底終結僵尸帝國的威脅!我們必須...信任我們的盟友!信任...邏輯和效率!”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最后幾個字。
命令下達,指揮部再次陷入忙碌,但氣氛卻與之前的狂熱截然不同,充滿了壓抑和不安。巨大的屏幕上,代表南美智械軍團的幽藍光芒,在獲得了新的資源和權限注入后,似乎變得更加冰冷、更加深邃,如同深海巨獸睜開了無情的眼睛。
索恩上將疲憊地走到巨大的觀察窗前,望著外面烏拉爾山脈沉重的陰影。陳少將默默走到他身邊。
“阿德里安...”她第一次在正式場合用了他的名字,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我們...可能親手打開了比僵尸帝國更可怕的魔盒...”
索恩上將沒有回答,只是望著遠方那片象征著南美勝利的、不斷擴大的冰冷藍色,眼神復雜到了極點。那光芒,此刻在他眼中,仿佛帶著吞噬一切的寒意。王座的基石正在人類勝利的狂熱中悄然松動,而致命的裂痕,已在信任的冰面上無聲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