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啦——”

一聲輕微卻仿佛被無限放大的摩擦聲，像是一根針，精準地刺破了現場喧鬧的空氣。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被磁鐵吸引的鐵屑，死死地釘在高媛媛的纖纖玉手上。

銀色的碎屑如冬日里細碎的雪花，簌簌飄落，掉在那本《數理化通解》的封皮上，與那冷峻的標題形成了某種荒誕的對比。

涂層之下，一個圖案漸漸清晰。

蝴蝶。

旁邊，是另一朵盛開的向日葵。

蝴蝶加向日葵。

“嗨——！”

人群中，不知是誰先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充滿了失望和嘲弄的嘆息。

“我就說嘛！怎么可能！”

“還幸運女神，這小伙子真能瞎掰！”

“兩塊錢打水漂咯，聽個響兒。”

議論聲、哄笑聲、惋惜聲嗡嗡地炸開，像一群惱人的蒼蠅，盤旋在曹煦和高媛媛的頭頂。

高媛媛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那抹紅暈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根，像是熟透了的蘋果。她感覺周圍所有人的目光都變成了帶刺的鉤子，鉤得她渾身不自在。

她抬起頭，狠狠地瞪了曹煦一眼，那雙明亮的杏眼里滿是羞惱和“你看你干的好事”的控訴。

然而，曹煦的臉上，依舊掛著那副風輕云淡、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微笑。

“別急，別急嘛。”他聲音不大，卻有一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這才哪兒到哪兒？好飯不怕晚，大獎沉底坐。真正的驚喜，總是在萬眾期待之后才姍姍來遲。繼續，女神，你的好運才剛剛開始預熱。”

高媛媛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手里剩下的兩張彩票，銀牙一咬，心一橫。

反正已經丟人了，也不差這一次！

她再次低下頭，將第二張彩票擺好，這一次，她手上的動作明顯快了許多，帶著一絲破罐子破摔的決絕。

“唰啦——唰啦——”

硬幣劃過涂層，銀屑紛飛。

這一次，人群的期待感明顯降低了，大多數人臉上都掛著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笑容，準備欣賞這位“神棍”小伙子如何收場。

圖案再次顯現。

一只溫順的小鹿，旁邊是一朵不知名的野花。

小鹿加花朵。

“噗嗤！”

人群中，終于有人忍不住，直接笑了出來。

這笑聲像會傳染，瞬間引爆了全場。

“哈哈哈哈！還真是個夢啊！這哥們兒做的夢還挺文藝，又是蝴蝶又是小鹿的！”

“小伙子，別做夢了，趕緊醒醒吧！你那白胡子老神仙，是不是姓周，叫周公啊？”

“姑娘，別信他的了，這就是個騙小姑娘的慣犯，手段都這么老套！”

嘲笑聲如同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毫不留情地拍打在高媛媛那已經不堪一擊的自尊心上。她感覺自己就像是動物園里被圍觀的猴子，還是那只最傻的，被人用一個虛無縹緲的香蕉騙著表演雜耍。

她的臉頰滾燙，窘迫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不刮了！”

她猛地把手里的最后一張彩票，一把推到曹煦的胸前，聲音里帶著哭腔，“你自己刮吧！”

曹煦的心，也隨著那第二聲“謝謝惠顧”而咯噔了一下。

說實話，他也有點動搖了。

畢竟是上輩子的事了，隔了那么多年，記憶出現偏差是再正常不過的。萬一記錯了彩票的種類？萬一記錯了中獎的日期？萬一……這個世界因為自己的到來，產生了他所不知道的蝴蝶效應？

但是，當他看到高媛媛那雙泛著水光，寫滿了委屈和窘迫的眼睛時，所有的動搖和懷疑，瞬間被一股更強大的力量壓了下去。

他不能退。

退了，不僅那輛桑塔納徹底沒戲，更重要的是，他在高媛媛心里的形象，將徹底從一個“有點神秘的家伙”淪為一個“滿嘴跑火車的騙子”。

這絕對不行！

就算沒中獎，今天能和未來的國民女神搭上話，認識一場，這已經是天大的運氣了！這波，無論如何不能虧！

曹煦沒有去接那張彩票，而是伸出雙手，輕輕地、卻不容拒絕地，將高媛媛推過來的手又推了回去，穩穩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高媛媛渾身一僵，想把手抽回來，卻發現對方的手溫暖而有力，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堅持。

“相信我。繼續！”

高媛媛看著他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看著他臉上那堅信不疑的表情。

鬼使神差地，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唰——啦——”

在所有人的屏息凝視之下，銀屑再次紛揚，細密地落在高媛媛的褲子上。

曹煦的呼吸，在這一刻幾乎停滯。

就在這時，第一個圖案的邊緣，從銀色涂層下，悄然探出了一角。

一只憨態可掬的大象！正栩栩如生地呈現在小小的刮獎區內！

“大象！”

人群中，不知是誰低呼了一聲。

曹煦的瞳孔驟然收縮！

大象！真的是大象！

桑塔納！桑塔納的中獎圖案，就是大象配玉米！

一半了！已經成功了一半！

高媛媛顯然還沒意識到這個“大象”圖案的特殊含義。她微微側過頭，看向曹煦，眼神里帶著一絲詢問：“這個……怎么樣？”

曹煦猛地回過神，對上她那雙清澈而帶著些許茫然的眸子。他知道，此刻自己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彩，但他顧不上了。他努力壓下心中的狂濤駭浪，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重重地點了點頭。

高媛媛被他這副模樣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她雖然不知道那只大象代表著什么，但從曹煦的反應和周圍陡然緊張起來的氣氛中，她隱約感覺到，事情……好像有點不一樣了。

“呼……”高媛媛輕輕吐出一口氣，仿佛要將所有的緊張和壓力都吐出去。她再次低下頭，咬了咬下唇，指尖再次搭上了那片銀色涂層。

終于，在萬眾矚目之下，在無數道緊張而期待的目光中，第二個圖案，完整地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一顆小小的，顆粒飽滿的，金黃色的……

玉米！

大象！玉米！

大象旁邊，赫然是一顆精神抖擻的小玉米！

曹煦的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一片空白！

中了！桑塔納！那輛嶄新的桑塔納轎車，就這么……被刮出來了？！

高媛媛也愣住了，她看著彩票上那只憨態可掬的大象，和旁邊那顆飽滿可愛的玉米，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兩個圖案……有什么特殊的嗎？

為什么……為什么周圍突然變得這么安靜？

下一秒，死一般的寂靜被徹底打破！

“中了！臥槽！是大象！是玉米！是大象配玉米啊！”

那一聲破音的尖叫，像是一根引線，瞬間點燃了整個西單街角的火藥桶！

前一秒還只是伸長脖子、竊竊私語的圍觀群眾，在確認那張小小的彩票上赫然印著“大象與玉米”的圖案后，像是被打了雞血一般，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聲浪！

“真是特等獎！桑塔納！我的天！有人刮出桑塔納了！”

“快！快讓我看看！是哪張？哪個是大象？哪個是玉米？”

“不得了！不得了！這老太太攤子上真出大獎了！”

“誰中的？誰中的？哪個幸運兒啊？”

無數雙眼睛，閃爍著震驚、羨慕、嫉妒、難以置信的光芒，齊刷刷地聚焦在彩票攤前那片小小的空地上。更準確地說，是聚焦在那個手足無措地攥著彩票的藍白校服身影，和她身邊那個正仰天狂笑的年輕男人身上！

人潮如同決堤的洪水，呼啦一下向著中心涌去。每個人都想離得更近一些，親眼見證這個足以載入街坊閑談史冊的奇跡時刻。賣彩票的老太太被這股突如其來的狂熱嚇得不輕，她那彩票攤子都差點翻倒。

“哎哎哎！大家別擠！別擠啊！小心點！”老太太焦急地呼喊著，試圖維持秩序，但她的聲音在鼎沸的人聲中，渺小得如同投入大海的一顆石子。

高媛媛徹底懵了。

她被這排山倒海的聲浪和洶涌的人潮嚇得小臉煞白，下意識地將那張薄薄的彩票死死攥在手心。

就在她驚慌失措，身體被人群擠得搖搖晃晃，幾乎要跌倒的瞬間，一個溫熱而堅實的臂膀猛地攬住了她的肩膀，將她緊緊地護在了懷里。

“哈哈！哈哈哈哈！中了！真的中了！”曹煦那震耳欲聾的笑聲還在繼續，充滿了壓抑不住的狂喜與暢快。他一手緊緊攬著高媛媛，另一只手高高舉起，仿佛要擁抱這從天而降的巨大幸運。

他當然知道會中，但他此刻表現出的狂喜，卻也并非全是偽裝。

親手將這潑天的富貴“截胡”到手，那種夢想照進現實的沖擊力，那種扼住命運喉嚨的掌控感，足以讓任何一個重生者熱血沸騰！

更何況，懷里還擁著一個溫香軟玉的……未來國民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