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與盟主夫人的交鋒
- 大胤掘墓人
- 我是飛不起來的魚
- 2486字
- 2025-07-14 11:53:00
金璋城的空氣,像一塊被浸透了血水和恐懼的臟抹布,又濕又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郡守府內(nèi),燈火通明。
郡守劉大人那張平日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臉,此刻布滿了油汗,正對著衛(wèi)隊長趙虎咆哮:“廢物!都是廢物!瑯琊謝氏的公子在我的地界上被人開了瓢,現(xiàn)在全城的權(quán)貴都等著看本官的笑話!再找不出兇手,你這個衛(wèi)隊長的官帽就別想要了!”
趙虎是個滿臉橫肉的壯漢,在郡守面前卻溫順得像頭挨了打的狗。
他躬著身子,大聲道:“大人息怒!卑職已經(jīng)加派了人手,把城里所有的地痞閑漢都撒了出去,三班倒地搜!懸賞的銀子也提到了三百兩!只要那兇徒還在城里,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
郡守的怒火稍稍平息,他知道官府的戍卒在盤查良民時威風(fēng)八面,真要找藏在陰溝里的耗子,遠(yuǎn)不如那些本地的地頭蛇好用。
果然,不到半日,消息就傳了回來。
一個專門在鬼市外圍替人銷贓的瘸子,為了那三百兩賞銀,向官府告發(fā)了那把浸血的銀剪。
他沒敢撿,但清楚地記得那上面獨一無二的羊頭徽記——那是公羊家鐵匠鋪的印記,金璋城里獨一份。
趙虎如獲至寶,親自帶隊,如狼似虎地?fù)湎蛄顺悄系墓蚣诣F匠鋪。
“砰!”
大門被一腳踹開。
公羊老匠頭正赤著上身打鐵,火星四濺。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冰冷的刀刃已經(jīng)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他的兩個兒子、兒媳,連同幾個瑟瑟發(fā)抖的學(xué)徒,全被粗暴地反剪雙手,用鐵鏈鎖了起來。
“官爺,這是為何?我公羊家世代良善,從未犯過王法啊!”
老匠頭聲嘶力竭地嘶吼,聲音淹沒在兵丁的呵斥與鐵鏈的撞擊聲中。
趙虎冷笑一聲,舉起那把作為證物的銀剪:“還敢狡辯!這可是你家的東西?斷發(fā)妖人,就是你們!帶走!”
無辜的哭喊和鄰里的竊竊私語,共同構(gòu)成了一場荒誕而血腥的鬧劇。
蘇長庚親手點燃的火,終于找到了一個完美的祭品,燒得更旺了。
……
怒風(fēng)盟總部的議事堂內(nèi),光線有些昏暗。
蘇長庚正坐在主位上,手指沾著茶水,在烏木桌案上緩緩畫著什么。
那不是字,而是一些復(fù)雜的、由杠桿和齒輪構(gòu)成的圖形,正是他從《格物圖錄》中解析出的新式弩炮擊發(fā)裝置的草圖。
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蒼狼的身影如鐵塔般守在門口,卻并未阻攔。
身著一襲素白長裙的石云霓走了進來。她依舊用一方素紗蒙著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清冷如秋水的眼睛。
“蘇謀主倒是清閑。”
石云霓的聲音和她的眼神一樣,沒有溫度。
蘇長庚停下手指的動作,桌上的水痕迅速被風(fēng)干,消失無蹤。
他抬起頭,平靜地回望:“盟主夫人有何指教?”
他沒有起身,也沒有稱呼她為“嫂嫂”,這看似尋常的稱謂變化,卻在兩人之間劃下了一道清晰的界線。
石云霓的目光掃過桌面,似乎想看穿那消失的痕跡。
她走到蘇長庚對面坐下,開門見山:“公羊家被抓了。”
“我聽說了,”蘇長庚拿起茶杯,吹了吹浮沫,“郡守府總要找個替罪羊,才能向謝家交代。公羊家為謝氏鑄造兵器,卻被當(dāng)成了兇手,真是諷刺。”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一件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閑事。
“替罪羊?”石云霓的眼神驟然銳利起來,“蘇謀主,你我心知肚明,這世上沒有那么巧合的事情。斷發(fā)案鬧得滿城風(fēng)雨,偏偏最后查到了謝家的軍械匠頭上,這盆臟水潑得未免太精準(zhǔn)了些。”
蘇長庚放下茶杯,發(fā)出一聲輕響。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帶著一絲不加掩飾的冷酷:“夫人是在懷疑我?我若有這般通天的手段,又何必屈居于這小小的怒風(fēng)盟,為一個謀主之位殫精竭慮?”
“正因如此,我才懷疑。”
石云霓身體微微前傾,聲音壓得更低,“怒風(fēng)盟內(nèi),只有你有這個頭腦,也只有你有這個動機。石猛出獄不久,你就急著為他報仇,攪亂金璋城的水,好讓你自己渾水摸魚。”
蘇長庚的瞳孔微微收縮。
他知道,這個女人遠(yuǎn)比她表現(xiàn)出來的要聰明得多。
他沒有直接反駁,反而換了個話題,語氣中帶上了一絲探究的意味:“夫人似乎對這些江湖仇殺、官府權(quán)謀的手段很熟悉。我倒是很好奇,一個久居深閨的女子,是如何有這般見識的?”
石云霓的呼吸有了一瞬間的凝滯。
蘇長庚捕捉到了這一絲破綻,繼續(xù)不緊不慢地說道:“城里那些百姓,把斷發(fā)案傳得神乎其神,說什么‘?dāng)喟l(fā)招魂’。我倒是在一些海外雜聞中聽過類似的說法,一些邪教為了蠱惑人心,也喜歡搞這種故弄玄虛的儀式。譬如說……某個信奉‘緋紅圣女’的教派,她們的入教儀式,似乎就與頭發(fā)和鮮血有關(guān)。”
他一邊說,一邊緊緊盯著石云霓的雙眼。
當(dāng)“緋紅圣女”四個字從他口中吐出時,石云霓端著茶杯的手猛地一顫,滾燙的茶水潑灑出來,濺在她的手背上。
她卻仿佛毫無知覺,那雙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駭然。
雖然她很快便恢復(fù)了鎮(zhèn)定,低下頭用絲帕擦拭手背,但那瞬間的失態(tài),已經(jīng)足夠說明一切。
蘇長庚心中了然。
他賭對了。這個詞,是他前世在查閱工業(yè)革命前歐洲秘密社團資料時偶然看到的,沒想到在這個世界,竟然真的存在,而且還與石云霓有著莫大的關(guān)聯(lián)。
“看來是我多慮了。”蘇長庚若無其事地為她續(xù)上一杯茶,“都是些無稽之談,夫人不必放在心上。”
石云霓緩緩抬起頭,重新看向蘇長庚的目光里,震驚已經(jīng)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更冷的警惕與審視。
她不再是質(zhì)問者,反而像是被獵人盯上的獵物。
她終于明白,眼前這個看似文弱的年輕謀主,其心智之深沉,手段之詭譎,遠(yuǎn)超自己的想象。
他不是在攪動一池渾水,他是在一片漆黑的深海中,投下了一枚又一枚精準(zhǔn)的魚餌,引誘著所有藏在暗處的巨獸現(xiàn)身。
而她自己,似乎就是其中一條。
“蘇謀主,你好自為之。”
石云霓站起身,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zhuǎn)身離去。
她的背影依舊挺直,但步履間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倉促。
蘇長庚看著她消失在門口,端起自己的茶杯,一飲而盡。
茶水已涼,正如他此刻的心境。
站在門邊的蒼狼走了進來,低聲問道:“閣主,需要跟上去嗎?”
“跟。”蘇長庚的聲音很輕,“但不要讓她發(fā)現(xiàn)。從今天起,我要知道她見的每一個人,說的每一句話。”
蒼狼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的神色,那是對故主遺孀的一絲不忍,但最終還是化作了絕對的服從。
他點了點頭,無聲地退了出去。
議事堂內(nèi),重歸寂靜。
蘇長庚重新將目光投向桌案,仿佛能看到那消失的水痕。
公羊家只是一個開始,瑯琊謝氏也只是一個靶子。
他真正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簡單的復(fù)仇。
而石云霓,這個突然暴露出來的、與“緋紅圣女”有關(guān)的女人,又會是棋盤上一顆怎樣的棋子?
蘇長庚的嘴角,逸出一絲冰冷的笑意。
這場游戲,變得越來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