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許洛發現了暗鴉組織的第一個秘密。

雨水順著檔案室的鐵窗柵欄滲入，在石地板上積成小小的水洼。許洛蹲在最里側的檔案架前，指尖輕輕掠過那些蒙塵的卷宗。這是他第七次潛入這里，每次執行任務后都會偷看一份文件。前六份已經用前世學過的密碼學知識破解了大半，但今天的發現讓之前的努力都成了鋪墊。

“東海海軍支部G-5特別經費支出...“許洛默念著羊皮紙上的標題，同時用余光注意著門口的動靜。守夜人老杰克每四十三分鐘會巡邏一次，現在還剩二十七分鐘。

文件內容看似普通——海軍向暗鴉組織采購情報和特殊服務的記錄。但附頁上的簽名讓許洛瞳孔微縮：加羅德中將。那個三年前在布魯諾辦公室見過的海軍軍官，如今已是G-5支部的實際掌控者。

更耐人尋味的是文件邊緣的潦草筆記：“洛克斯D...確認沉沒位置...需要'血匠'協助...“。筆記墨跡很新，與文件本身的年代不符，顯然是后來添加的。

許洛迅速用準備好的炭筆在袖口內側抄下關鍵內容。正當他準備將文件歸位時，走廊突然傳來腳步聲——比老杰克急促得多，還伴隨著金屬碰撞聲。布魯諾的貼身護衛“鐵塔“雷克斯。

沒有時間躲藏了。許洛閃電般將文件塞回原處，同時從袖口抖出早已準備好的請假條——為今晚的潛入準備的借口：來查閱三年前某次任務的細節以撰寫報告。

門被推開的瞬間，許洛正裝模作樣地翻看著一份無關緊要的訓練記錄。雷克斯高大的身軀幾乎填滿門框，獨眼在煤油燈下泛著兇光。

“檔案室宵禁后禁止進入。“雷克斯的聲音像是砂紙摩擦。

許洛舉起請假條：“白鴉教官批準的。明天要交霍恩事件的復盤報告。“

雷克斯接過紙條檢查，獨眼緊盯著許洛的表情。空氣凝固了幾秒，然后巨漢側身讓出通道：“首領要見你。現在。“

布魯諾的辦公室比三年前更加陰森。新增的刑具陳列架上，幾件還帶著可疑的暗紅色痕跡。許洛站在辦公桌前，注意到金屬手套今天格外光亮——剛剛清潔過，很可能使用過。

“坐。“布魯諾頭也不抬地寫著什么。許洛小心地坐下，發現桌角有一滴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跡。

沉默持續了足有三分鐘。布魯諾終于放下筆，金屬手套敲了敲桌面：“知道為什么叫你來嗎？“

許洛保持面部表情平靜：“復盤報告的事？“

“雷克斯在檔案室抓到你。“布魯諾突然抬頭，眼睛在燭光下像兩潭死水，“巧合的是，監控蝸牛那段時間的錄像帶...消失了。“

許洛心跳平穩如常。他早就發現檔案室的監控蝸牛每周三會換帶，而舊帶子存放在隔壁儲物間兩小時才會被收走。昨天他特意在訓練中弄傷手腕，就是為了有借口去醫務室路過那里。

“我路過儲物間時，看到帶子掉在地上。“許洛露出恰到好處的困惑，“就順手放回架子上了。“

布魯諾的金屬手套突然伸來，掐住許洛的下巴。冰冷的金屬觸感讓他后頸汗毛倒豎。“你是個好殺手，許洛。“布魯諾的聲音輕柔得可怕，“但別以為自己很聰明。“

手套松開時，許洛的下巴已經泛青。布魯諾從抽屜拿出個鐵盒推過來：“今晚的任務。目標藏在港口的'藍鸚鵡'酒館。處理干凈。“

鐵盒里是把淬毒匕首和一張照片。照片上是個滿臉皺紋的老水手，脖子上有道明顯的傷疤。許洛認出了這個特征——“疤頸“霍克，東海有名的情報販子。

“他偷了什么？“許洛收起工具問道。

布魯諾的嘴角扯出個弧度：“問了正確的問題。“他遞過第二張照片，“這個。“

照片上是塊殘缺的石板，上面刻著許洛從未見過的文字，但格式莫名眼熟——與歷史正文的方塊字有幾分相似。石板角落有個模糊的標記：船錨與玫瑰的交織圖案。

“一小時內出發。“布魯諾擺擺手示意談話結束，“白鴉會在碼頭等你。“

雨夜的“藍鸚鵡“酒館充斥著劣質酒精和汗臭的混合氣味。許洛扮作送酒小弟，穿梭在醉醺醺的水手之間。白鴉在對面屋頂待命，這是組織對重要任務的標配——新人執行，老手監督。

疤頸霍克坐在最角落的圓桌旁，身邊圍著四個保鏢。老頭正在玩某種紙牌游戲，但許洛注意到他的眼睛每隔幾秒就會瞟向腰間的小皮包——目標物品肯定在里面。

“您點的龍舌蘭。“許洛將托盤上的酒杯放下，故意讓手指微微發抖，像個真正的緊張少年。

霍克渾濁的眼睛打量著許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暗鴉的小崽子？“老頭的嗅覺比預期敏銳，“布魯諾就派個孩子來？“

許洛沒有驚慌。他任由霍克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鎖骨處的暗鴉紋身——這是故意展示的。果然，老頭嗤笑著松開手：“告訴布魯諾，想要石板，拿洛克斯的航海日志來換。“

四個保鏢哄笑起來。許洛鞠躬后退，在轉身瞬間將袖中的微型膠囊丟進霍克的酒杯。那是他從醫務室順來的速效鎮靜劑，遇酒精會產生特殊反應。

十分鐘后，霍克開始頻繁揉眼睛。又過了五分鐘，老頭搖搖晃晃地起身去廁所。許洛早已在隔間等候，當霍克推門而入時，淬毒匕首精準地刺入腎臟——這個位置不會立即致命，但足以讓人失去反抗能力。

“航海日志在哪？“許洛捂住霍克的嘴，匕首又深入半寸。

老頭因劇痛而瞪大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他突然咬破自己的舌頭，鮮血噴在許洛臉上。這出乎意料的舉動讓許洛本能地后退半步，就是這短暫的空檔，霍克從皮包里掏出個奇怪裝置按在自己脖子上。

“告訴布魯諾...鑰匙在...血...“霍克的聲音戛然而止。他脖子上的裝置發出輕微的咔嗒聲，然后老頭就像斷線的木偶般癱軟下去。

許洛迅速檢查尸體。霍克的瞳孔已經擴散，脈搏停止——某種內置的致命機關。腰間的皮包里空空如也，但內襯還殘留著石板摩擦的痕跡。目標物品不久前還在，但被轉移了。

更奇怪的是霍克臨死前的話。“鑰匙在血“是什么意思？許洛思索著，突然注意到老頭咬舌時噴在自己臉上的血沒有完全擦凈。一絲異樣的感覺涌上心頭——他能感知到這些血液中的...信息？

鬼使神差地，許洛舔了舔嘴角的血跡。瞬間，破碎的畫面如潮水般涌入腦海：

黑暗的房間...石板被交給某個穿海軍制服的人...加羅德中將的聲音說“天王需要三把鑰匙“...然后是劇烈的疼痛...

幻象消失得和出現時一樣突然。許洛扶著墻干嘔，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是血血果實的新能力？讀取死者臨終前的記憶？前世漫畫中從沒提過這種可能性。

“完成了嗎？“白鴉的聲音從通風口傳來。

許洛迅速整理現場，將霍克的尸體布置成突發心臟病的模樣：“目標已處理，但物品不在身上。“

“意料之中。“白鴉冷笑，“布魯諾說如果你空手而歸，就去港口第三倉庫看看。“

第三倉庫是暗鴉組織的秘密據點之一。許洛到達時，布魯諾和雷克斯已經在里面等候。更令人意外的是，加羅德中將也在場，海軍制服外披著暗鴉的黑色斗篷。

“霍克死了？“布魯諾直接問道。

許洛點頭：“服毒自盡。死前說了句'鑰匙在血'。“

加羅德和布魯諾交換了個眼神。海軍中將走上前，突然抓住許洛的手腕：“你接觸了他的血？“他的眼睛緊盯著許洛的瞳孔，“看到什么了？“

許洛控制著面部肌肉不泄露任何信息：“只看到模糊的畫面...一個黑暗的房間。“

這是危險的賭博。如果加羅德知道血血果實的能力，謊言會被立即識破。但中將只是松手哼了一聲：“半吊子的能力者。“

布魯諾的金屬手套敲了敲身旁的木箱：“霍克只是個小角色。真正的問題是...“他掀開箱蓋，里面是十二具監控蝸牛的尸體，“過去兩周，組織七個據點被精準襲擊，每次都在監控盲區。“

許洛立刻明白了言外之意——有內鬼提供了據點信息。而自己恰好近期頻繁出入檔案室，嫌疑不小。

“我要你查清內鬼。“布魯諾的金屬手套指向許洛，“用你的...特殊方法。“

離開倉庫時，許洛注意到加羅德中將的左手小指缺了一截。這個細節突然與三年前霍恩事件聯系起來——當時老吉斯臨終前提到的“G-5海軍“，很可能就是指加羅德。

雨已經停了，但夜風更加刺骨。許洛回到住處，鎖好門窗后才允許自己微微發抖。今晚的發現太多太亂：血血果實的新能力、海軍與暗鴉的秘密合作、“天王鑰匙“的謎團...

他從床板下取出秘密日記本，用英文快速記錄下關鍵信息。寫到一半，筆尖突然停頓。加羅德說“半吊子的能力者“——這意味著他知道血血果實的完整能力？那么布魯諾是否也...

窗外傳來輕微的響動。許洛瞬間合上日記本，吹滅油燈。透過窗簾縫隙，他看到白鴉的身影在對面的屋頂一閃而過。監視從沒停止過。

躺在床上，許洛回味著霍克血液中的記憶碎片。那些畫面雖然模糊，但有兩點可以確定：一是石板已經落入海軍手中，二是加羅德提到的“天王“很可能與古代兵器有關。

更值得深思的是布魯諾的態度。首領明知他有嫌疑卻仍委以重任，要么是極度信任，要么是...釣魚執法。許洛更傾向于后者。

第二天清晨，許洛被緊急召集到會議室。十二名核心成員圍坐在長桌旁，布魯諾的金屬手套按在桌面上的一張海圖上。

“昨夜G-5支部遇襲。“布魯諾的聲音異常冰冷，“三名海軍軍官被殺，加羅德中將重傷。襲擊者偷走了...重要物品。“

許洛立刻聯想到那塊石板。但更讓他在意的是布魯諾說“重要物品“時的微妙停頓——顯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具體是什么。

“現場留下了這個。“白鴉將密封袋推到桌子中央。里面是一片染血的黑色羽毛——暗鴉組織的標志。

會議室瞬間炸開鍋。許洛仔細觀察著每個人的反應：雷克斯的獨眼充血變紅；財務主管“算盤“的指尖在顫抖；甚至連一向冷靜的白鴉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只有布魯諾紋絲不動。當議論聲漸息，他緩緩環視眾人：“內鬼就在這間屋子里。“

許洛的背脊竄過一絲寒意。這是經典的囚徒困境——布魯諾在逼內鬼自亂陣腳。他保持著與其他人類似的警惕表情，同時暗中觀察誰的反應最不自然。

會議結束后，許洛被單獨留下。布魯諾從懷中掏出個小瓶放在桌上——里面是暗紅色的液體，明顯是血液。

“加羅德的。“布魯諾推過瓶子，“看看你能'讀'到什么。“

許洛心跳漏了半拍。布魯諾果然知道他的能力！那么之前的監視和試探就說得通了——首領在評估血血果實的實用性。

“我需要...準備一下。“許洛謹慎地回答。直接接觸海軍中將的血液太危險，誰知道里面會不會摻了什么。

布魯諾出人意料地點頭同意：“今晚十點，實驗室見。“他頓了頓，“帶上你的日記本。“

最后這句話讓許洛如墜冰窟。布魯諾知道他在記錄秘密？還是更糟——已經看過了內容？

回到房間，許洛立刻檢查了所有隱藏點。日記本原封未動，但床單上有極細微的褶皺——有人搜過他的房間。更精妙的是，闖入者小心地復原了所有陷阱，顯然是個專業人士。

許洛坐在床邊，額頭滲出冷汗。這場貓鼠游戲已經升級，而他還不知道對手的全部底牌。布魯諾、加羅德、神秘的襲擊者...每個人都可能成為盟友，也可能是死敵。

唯一確定的是，今晚的血液讀取實驗將決定他的命運。成功，則可能獲得更多信任；失敗，或暴露出不該知道的信息，等待他的恐怕是刑架上的鐵鏈。

窗外，正午的陽光刺眼得諷刺。許洛取出藏在鞋底的備用刀片，在手臂上劃了道小口子。自己的血液在掌心凝聚成細小的珠子，像一串暗紅的珍珠。

“讀取記憶...“許洛喃喃自語，舔掉一滴血。熟悉的幻象再次涌現，但這次是他自己的記憶——昨天在檔案室的情景。看來能力對自體血液也有效，而且記憶更清晰。

這個發現或許能救他一命。如果加羅德的血液太危險，他可以用自己的血偽造幻象。代價是能力使用后的劇烈頭痛和精神恍惚，但總比暴露秘密強。

許洛收起血珠，翻開日記本最新一頁，寫下今晚的行動計劃。落筆時，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布魯諾為什么如此執著于那塊石板？“天王鑰匙“又意味著什么？

答案可能就藏在加羅德的血液里。這個念頭讓許洛既恐懼又興奮，就像前世第一次扣動扳機時的感覺——那種游走在生死邊緣的戰栗。

夜幕降臨前，許洛做了最后的準備：在舌下藏了片解毒劑；袖口縫入微型刀片；最重要的是，他在胃里儲存了約200毫升的自體血液，必要時可以催吐出來偽造樣本。

實驗室的燈光比想象中昏暗。布魯諾已經等在那里，身旁的臺面上擺滿了各種器械。最引人注目的是個巨大的玻璃缸，里面漂浮著某種海洋生物的器官——可能是監控蝸牛的腺體提取物。

“開始吧。“布魯諾沒有廢話，直接推出那個小瓶。

許洛深吸一口氣，戴上實驗用的橡膠手套。當他打開瓶塞時，一股刺鼻的防腐劑氣味撲面而來。加羅德的血液呈現出不自然的暗紅色，表面還有細微的銀色顆粒——被處理過的痕跡。

“我需要純樣本。“許洛放下瓶子，“防腐劑會干擾讀取。“

布魯諾的眉毛微微揚起：“聰明的判斷。“他從保險柜取出另一個小瓶，“這才是真貨。“

許洛的指尖剛接觸新鮮血液，幻象就如潮水般涌來：

暴風雨中的戰艦...加羅德持刀沖向某個戴草帽的身影...恐怖的威壓感...然后是某個黑暗房間里的石板...布魯諾的聲音說“冥王設計圖必須...“...最后是一閃而過的巨炮影像，炮身上刻著“天王“字樣...

幻象消失時，許洛發現自己跪在地上，鼻腔流出鮮血。布魯諾俯視著他，金屬手套閃爍著冷光：“看到了什么？“

許洛擦掉鼻血，選擇性地匯報：“戰艦...戰斗...然后是石板...還有一個詞'冥王'...“他故意表現得困惑，“這些是什么意思？“

布魯諾沉默良久，突然轉身走向門口：“足夠好了。“他在門前停頓，“明天起你調任情報組，直接向我匯報。“

門關上后，許洛才允許自己顫抖。他剛才撒了謊——幻象中最清晰的不是那些片段，而是一張熟悉的臉：年輕時的布魯諾站在某艘船甲板上，身旁是...哥爾·D·羅杰。

這個世界的暗流，比他想象的更加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