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招很奏效,幾天后的一個下午,我們還在例行放學前的站隊形,赫梅老師就跟劉校長吵了起來。
“劉慶邦,你竟敢克扣學生的伙食,你真缺德。”赫梅老師開門見山,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赫梅,你怎么講話的?”劉校長氣的臉色鐵青,眼睛里直冒寒光,“第一,我從來都沒有插手過食堂的事,談什么克扣伙食?第二,盡管我們學校的食堂沒開火,但哪餐哪頓少了學生的?不都是準時準點送來了嗎?再說,我們教職工也吃的是金礦的飯菜,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說,分量和菜品怎樣?”
劉校長連著問了一串問題,赫梅老師卻哼的一聲,并沒有直面回答,她說:“誰不知道杜凌冬跟你穿一條褲子,他干的事就是你干的事。”
劉校長卻說:“絕對不可能,我一直都強調說飯菜一定要保質保量的。”
“很多學生連飯都吃不飽,還談什么保質保量,虧你說的出口。”赫梅毫不客氣的回道。
“你……”劉校長氣的嘴唇發抖,他肯定想說很難聽的話,可當著全校師生的面,他還是要顧及形象的。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轉而面向我們學生說:“同學們,赫梅老師說的是真的嗎?”
有幾個膽大的學生支支吾吾的開始嘀咕,卻沒有人敢大聲說話。這也難怪,因為大部分男生還是吃飯都很積極,到后面打不著飯菜的基本上都是女生,而女生的膽子本來就小,私下抱怨還行,一旦到了這樣的公開場合,都不太敢直言不滿。
我偷偷的瞄了一眼田萌嬌,我以為她會站出來,沒想到她卻低著頭,跟幾個女孩子嘻嘻哈哈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很好像根本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
“這人怎么回事,關鍵時候掉鏈子,不是讓她來反饋問題的嗎?”我心里正想著,酈妤突然看了我一眼,她似乎想說話,卻沒有勇氣站出來。
什么意思?我很想走過去問問她,卻礙于我們正在站隊,怕劉校長一怒之下把我拉出來做典型。
可今天的事情如果就這樣搪塞過去了,那以后我們說什么,劉校長不但不會聽,反而會覺得我們是在無理取鬧。于是我果斷舉手說:“赫梅老師說的是真的,我就天天吃不飽!”
隔著老遠,我都能感受到劉校長那想殺人般的眼神,他扶了扶眼鏡,陰著臉問:“就你一個人嗎?我就不相信,整個學校一百多號人,就你一人吃不飽。”
“還有我!”袁一達被我掐了一下,也喊了出來。李凱盛只是低著腦袋,并沒有看我,自從上次打架被叫了家長后,隔天他就當眾朗讀了一篇極長的檢討書,自此以后,在公開場合,他就很少說話了。
“我,”
“我……”
“……”
有幾個平時調皮的男生,也開始喊了起來,很快,七七八八的大家都跟著喊。
“同學們,安靜,同學們!”劉校長強行按耐住內心的躁怒,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平和:“這是一個嚴肅的事情,不是來這里瞎起哄的。”
“是真的,我們晚一點來都打不到飯,打飯阿姨只要打空了盆子,就會跟鬼追似的跑掉。”場面越混亂,我就越興奮,開始毫無顧忌的編著話:“有一回寫作業寫的太晚了,等我下來的時候,阿姨已經騎著三輪車走了一大段,我眼看不妙,拿著飯盆奮起直追,等我攆上阿姨的時候,她卻苦著臉對我說:‘小伙子,不是我不給你留啊,是杜老板就給我們這么一點飯菜,我也變不出來啊!’我對她說:‘阿姨,我不是故意來這么晚的,因為馬上要考試了,我沉迷看書無法自拔,一下子就忘記了時間,而且我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吃就要暈過去了。’阿姨看到我直搖頭,她說:‘你當真餓了幾天了?’我說:‘可不是嗎?你這幾天哪天見過我來打飯?’阿姨沉默不語,我又說:‘要不拉我坐你的車去金礦吧,那里好吃的多的不得了,我隨便吃一點就回來。’阿姨直搖頭,說她沒有這個權力,萬一被老板知道了,是要被開除的。可我餓的不行,苦苦的又哀求了她一遍,最后,阿姨看我太可憐了,就對我說:‘你去劉校長房間,他每天的配餐都是最豐富的,有雞有鴨還有肉,都是金礦食堂跳出來最好的,而且量多到吃不完,劉校長跟他兒子經常還要當夜宵吃,實在吃不完,第二天就要倒掉了。反正他有那么多,你就去拿一小部分,他看不出來的。’……”
我越說越起勁,漸漸的我都能聽到有幾個同學吧唧著口水了。我也成功的將大家的目光吸引到了劉校長身上,劉校長鐵青的臉上,又多了一些黑線。
“劉之文都沒來站隊,估計躲在房間啃雞腿呢。”
“不是估計,而是肯定,他啃的雞腿還是昨天剩下的,等下送餐又會送一大把雞腿過來。烤雞腿吃過嗎?里嫩外酥的那種。”
“我沒吃過,只見過,我還看見過肯德基,但不敢進去,怕被轟出來,哈哈……”
又是一陣騷亂,大伙聊著聊著就有些偏題,現場鬧哄哄的。
“你出來。”劉校長本想著將講話的人拎幾個出來,卻發現好幾個人都是他班上的,于是他就指了一下我,讓我站出去。
出去就出去,我心說這也不算闖禍,頂多告訴我老媽,我老媽要是知道我在學校吃不飽飯的話,就算是五個劉校長,都能被我老媽罵的從地縫中鉆進去。
“反饋問題呢,挺好,但不能說瞎話,要實事求是。”劉校長努力的擠出一絲微笑說:“如果你是瞎說來擾亂學校的紀律,我可是要處罰你的。”
“如果我說的是真的呢?是不是有獎?”我反問他道。
“……”劉校長剛擠出的笑意,頃刻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他遲疑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情不管真假,你都可以到我的辦公室去說,不要耽誤大家的時間,是不是?”
“我……”我這個人是群膽,在一堆人中間我什么都敢說,可當我單獨跟劉校長面對面之時,我膽怯的一面就顯露無疑,甚至無法組織語言。
“我覺得在這樣的場合提問題挺好。”關鍵時候,赫梅老師站了出來,她說:“李校長經常教導我們,有問題不怕,關鍵是要解決問題。不單單是厲駭同學,還有別的同學也跟我反映了這個吃飯問題,我們作為老師,就應該高度重視。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吃飯都成問題,還談什么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