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駭卻發現酈妤一點都不受環境的影響,直接上了樓。她原來最愛的三樓被拆了,她就在二樓同一位置停了下來。
她找了幾塊磚疊了起來,然后拿出一張紙鋪上,算是一個臨時的凳子。
坐定之后,她才把之前厲駭之前那本破舊的日記本拿了出來,開始認真翻閱。
“你在這看啊?”厲駭也堆了幾塊磚,但他沒有墊紙,只是把上面的灰塵趕了一下,就直接坐了下來,“我當時就瞎寫的,你別看太認真,大概看看就行。”
“你別說話。”酈妤小心翼翼地將筆記本放在雙膝上,然后輕輕地翻開了封面。
厲駭注意到,酈妤的眼眸開始反映出黑色字跡的時候,同時也會流露出一種淡淡的光彩,仿佛置身于一片五光十色的海洋沙灘,隨手一撿,就能得到心意的寶貝。
對于這本筆記,厲駭太熟悉了,從頭到尾,一字一句都是他寫的。這些年里,他也曾讀過幾遍,由于時間久遠,每張紙的邊角都有不一樣的曲卷,就像每個人都有特定的長相一樣。厲駭只要用余光瞥一下那些痕跡,就知道上面寫的具體內容。
所以只是在旁邊看看她指尖的位置,上面的內容就自然地在厲駭腦海中浮現。
【今天是9月1號,從今天開始,我正式開始了住校生活。我很興奮,畢竟這是我在小學的最后一年,過了這一年,我就要去那遙遠的地方讀初中了。哎,時間過的真快,感覺轉眼間就長大了,需要離開家獨立生活了。
雖然初來乍到,但我并不寂寞,在整理寢室的時候,我就認識了一個好友,他叫李凱盛。當時我們一群人正被班主任要求組搭檔,就是以后睡覺都是兩人一張床,現在自己找人湊好,等下再去分床。
當時我很猶豫,因為我媽在我來之前就已經告訴讓我跟李冬福一塊住,但李凱盛用一張“鐵甲小寶”的卡片,成功把我收買了。
帶領我們的是個瘦瘦的女老師,她叫赫梅,年紀也才20出頭,別看她個子小,嗓門卻很大。等我們嘰嘰喳喳差不多分好班之后,她便開口叫道:“組好隊的跟我走,我們去寢室。”
她所說的寢室,其實是幾間極大的教室,以前的課桌椅清空之后,就給我們做寢室。
我們都很興奮,畢竟都是第一次住在除家以外的地方,內心的激動真是不可言喻。所有人都等著赫梅老師把門打開,然后沖進去霸占自己的床位。
“老師,這里沒床!”當門開的瞬間,不知道誰高喊了一句,一下子我們就嘩啦一下炸開了,嘻嘻哈哈開始調侃。
“我們睡地上嗎?”
“是不是畫個床就可以睡啊!”
“閉嘴!”赫梅老師顯得怒不可遏,直接吼了一聲,把所有的雜音都壓了下去,“那個老梁,做事就是不靠譜。”
說完她就氣憤的跑了,也不知道她干嘛去了。我們先是一愣,但沒過多久就各自玩了起來。
不過很快,我們意識到一個比較嚴重的問題——沒地方吃飯。所以我們當機立斷,就跑去街道買包子吃,包子好貴啊,兩頓飯就吃掉我幾塊錢,有幾個同學家里更窮,舍不得買那么多,一頓就買一個對付一下。
而比吃飯更難受的,還是沒地方睡覺。晚上我們嘰嘰喳喳擠在所謂的寢室里,那里是水泥地,由于長久沒拖地,灰塵都能埋住鞋底。
任我們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野孩子,卻也不敢直接在地板上睡覺。
后面困的不行,不知道又是誰叫了一嗓子:“我們可以去睡操場,那里挺干凈的,而且還可以看星星。”
這個提議很快就得到了大部分人的同意,不久之后,整個操場就橫七豎八的躺滿了人。
雖然整個學校住校的只有一個五年級,但是這個年級卻有四個班,除去一些本地的走讀生,絕大部分還是住校的。
一百多號人在露天的操場上睡覺,這場面也特別壯觀,那一晚我們都出奇的安靜,誰都沒有心思聊閑天,除了幾個睡的跟死豬一樣,很多人其實是失眠的。
畢竟第一次離開家,仰望著那熟悉而又陌生的星空,心里總是空落落的,總覺得被什么力量把自己從很親切的地方拉扯出去,有一種心被掏空的感覺。
這跟我憧憬了無數次的獨立生活,感覺完全不一樣。我老媽特別啰嗦,事無巨細,都要管。我那時候一想到可以離開她去住校,做夢都笑醒過幾次。
但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我自己卻遠沒有想象中的灑脫,而是無比想念我那善良而又嚴厲的媽媽。
對媽媽的思念越強烈,我就越加無心睡覺。有幾個跟我一樣想家的同學,就提出我們不睡了,反正沒人管,干脆溜出去玩。
我們幾人偷偷摸摸的爬了出去,但走到一半,我就停了下來,因為我看到一個白衣服的女孩子蹲在地上,背部一起一伏的,好像在哭。
女孩們離我們比較遠,但今晚月光皎潔異常,空氣干凈的好像溪流里的水,一點雜物都沒有。她把腦袋深埋在膝蓋中,我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她臉上的淚痕。
哎,灰蒙蒙的夜晚里看見一個哭泣的女孩,我感覺月亮也變得孤零零的,想著想著忽然鼻子一酸,我竟然也掉了幾顆眼淚。
我趕緊背過身,把淚痕擦掉,這要是被人看見了,不得笑話死我。
可等我回過頭去找李凱盛他們時,他們卻不知所蹤,我也就沒地方去了,剛才觸景生情,心里不是滋味,回去睡覺更睡不著,于是我就找了個攔桿靠著,開始數天上的星星。哎,這一晚真是的特別漫長啊。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被一群早起勞作的農民伯伯給圍觀了,然后學校也炸開了鍋,說學校讓我們這么小的孩子睡地面,簡直是造孽啊。
這件事情引起了很大的轟動,首當其沖的就是負責這個事的赫梅老師,她好像被狠狠地批了一頓,然后她好像找到了一個名字叫做梁嘉匡的男老師,兩人吵了很久。
具體是誰的工作沒有做好,我們不關心,后面聽到可以去搬床了,我們高興的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