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玉碎驚雷,舊夢新誓共生死
- 蒼瀾昭寧傳
- 星渚聽瀾
- 2924字
- 2025-07-22 00:09:58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沈昭寧的玉簪突然在袖中灼燙如炭。
那熱度仿佛烙鐵貼著肌膚,她猛地睜眼,昨夜與楚懷瑾守了半宿結界,此刻身上的獸皮毯子滑落在地,帶著晨露的濕意沾上她的小腿。
山風卷著腥氣灌進石穴,冷得像蛇信舔過后頸。
她聽見遠處傳來沉悶的轟鳴,像是什么龐然大物在撕裂山體,每一聲都震得耳膜發顫。
“楚懷瑾!”她翻身而起,玉簪的溫度幾乎要灼傷掌心,指尖一陣刺痛讓她心跳加速。
外間傳來玄色衣料的摩擦聲,楚懷瑾已經站在洞口,劍鞘上還沾著昨夜與妖物纏斗的血漬,在晨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
他轉頭時,眉峰緊擰:“結界的震動比子時更劇烈了。”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往山澗方向奔去。
沈昭寧的繡鞋踩過碎石,腳底傳來細小的刺痛。
發間銀飾在晨霧里閃著冷光——自小在宮中養出的從容步態此刻全被拋卻,她攥著玉簪的手青筋微凸,腦海中只有母親臨終前的話:“昭寧,蒼嵐玉若碎,人間便成妖窟。”
轉過最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象讓她腳步頓住。
原本覆蓋著青藤的結界石墻已裂開蛛網般的紋路,裂縫中滲出黑紫色的霧氣,像活物般扭曲蠕動,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氣息,令人作嘔。
而在石墻前的空地上,林逸風正手持一支刻滿符咒的青銅尺,周身靈氣狂亂翻涌,激起陣陣靜電;裴清漪站在三步外的巖石上,素色裙裾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嘴角掛著沈昭寧從未見過的冷笑,那笑意冰冷如刀。
“林逸風!”楚懷瑾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鐵劍“嗡”地出鞘半寸,金屬摩擦聲劃破空氣。
那外門弟子聞聲抬頭,臉上的得意幾乎要溢出:“帝姬來得正好!這蒼嵐玉的封印,總得由真正的強者來掌控——你那點靈力,連維持結界都費勁!”
他手中的青銅尺重重砸向地面,一道青芒直貫石墻裂縫,“等我引動蒼嵐玉的力量,青云宗得重新論資排輩,你蒼嵐國……”
“住口!”沈昭寧的指尖深深掐進掌心,指甲幾乎嵌入皮肉。
她能感受到掌心傳來的細微刺痛,那是憤怒的具象化。
“你可知破壞兩界結界會引多少妖魔入人間?你父母妻兒,你師門同修,都會死在妖爪之下!”
裴清漪忽然輕笑出聲,笑聲像瓷器碎裂的聲音,清脆卻鋒利。
她抬袖掩住唇,眼尾卻挑得極利:“帝姬當真好心,只可惜有些人根本不在乎這些。”
她望向林逸風的目光里浮起一絲輕蔑,“林公子要的不過是青云宗內門長老的位置,而我要的……”
她指尖繞了繞鬢邊垂落的珍珠,珠子滾落時發出細微的“嗒”聲,“是蒼嵐國太后膝下,該坐的是右相之女。”
沈昭寧心頭一震——原來裴清漪的野心,從三年前她被太后接入宮中教養時便種下了。
那時這女子總捧著《女則》抄經,如今想來,每一筆都是算計,字字如針,藏于紙墨之間。
“你們勾結妖魔,背叛蒼嵐國,該當何罪?”她的聲音里裹著冰碴,玉簪在掌心轉了個圈,“楚懷瑾,制住林逸風!”
話音未落,楚懷瑾已如離弦之箭射出。
他的鐵劍帶起破空聲,直取林逸風持尺的手腕。
那一瞬,風聲尖銳如哨,仿佛連空氣都被割裂。
那外門弟子慌忙揮尺抵擋,卻被劍風震得虎口迸裂,鮮血濺在青銅尺上,映出詭異的光。
青銅尺“當啷”落地,回音在山谷中久久不散。
沈昭寧趁機踏前兩步,腳尖點地躍起,袖中銀鏈“刷”地甩出——那是太后賜的纏絲軟劍,平時收在玉簪里。
她手腕翻轉,銀鏈纏上裴清漪的腳踝,用力一拽。
那女子驚呼著摔下巖石,發間珠釵散落一地,撞擊地面時叮當作響,像一場破碎的夢。
“你!”裴清漪跌坐在地,眼底的狠厲再也藏不住,“不過仗著有暗衛護著,等妖魔出來——”
“住嘴!”沈昭寧揮劍割斷她腰間的儲物袋,里面滾出幾顆泛著綠光的妖丹,腥臭撲鼻。
“原來你早就在收集妖丹撕裂結界。母親說的沒錯,最毒的從來不是妖魔,是人心。”
“別和她廢話!”楚懷瑾已制住林逸風,鐵劍抵在他后頸,“帝姬,結界裂縫在擴大!”
沈昭寧轉頭望去,石墻的裂縫里突然噴出黑血般的液體,“嗤啦”腐蝕了半塊巖石,騰起刺鼻的白煙。
更深處傳來低啞的嘶吼,像是千萬個喉嚨同時裂開,聽得人頭皮發麻。
“蒼嵐玉……”她踉蹌著沖向石墻,玉簪在接觸墻面的瞬間發出刺目紅光,“它在共鳴,結界要崩了!”
話音剛落,整面石墻“轟隆”坍塌。
沈昭寧被氣浪掀得向后倒去,卻撞進一具溫熱的懷抱。
楚懷瑾的鐵劍橫在兩人身前,替她擋下飛濺的碎石,那些碎屑擊打在劍身上,發出密集的“叮叮”聲。
她抬頭,看見他額角滲出的血珠,順著下頜滴在她肩頭,燙得她心口發疼。
“走!”楚懷瑾拽著她往旁側閃避,可黑紫色的霧氣已如潮水般涌來。
霧氣中浮現出半透明的妖影,青面獠牙,利爪上還滴著黏液,腥臭難耐。
最前面的那只妖物發出尖嘯,撲向沈昭寧的咽喉。
楚懷瑾旋身揮劍,鐵劍與妖爪相撞,迸出火星,照亮他蒼白的臉。
他悶哼一聲,左肩被劃開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玄色外袍瞬間被鮮血浸透,血腥味彌漫開來。
“楚懷瑾!”沈昭寧急紅了眼,她抽出纏絲軟劍刺向妖物,卻被另一道妖影攔住。
她靈力翻涌,軟劍上騰起金芒——那是蒼嵐國帝姬特有的鳳紋靈力,熾烈如火。
“昭寧!”楚懷瑾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退到陣眼去!用玉簪!”
沈昭寧瞬間醒悟。
她咬著牙突破妖影的包圍,跑到石墻廢墟中央的陣眼處。
那里嵌著半塊蒼嵐玉,表面的紋路正在急速消失,如同時間在吞噬它的生命。
她顫抖著將玉簪插入玉旁的孔洞,靈力如決堤的河水般灌入。
玉簪與蒼嵐玉同時發出鳳鳴般的清響,金紅交織的光罩驟然升起,暫時擋住了妖霧,光芒灑落之處,妖影哀嚎消散。
沈昭寧脫力地跪在地上,額頭抵著冰涼的玉面,指尖仍緊緊扣著玉簪,不肯松開。
她聽見身后傳來劍刃入肉的悶響,還有楚懷瑾壓抑的痛呼。
“楚懷瑾!”她轉身,看見他單膝跪地,鐵劍插在身側,胸口插著半截妖爪。
鮮血順著他的嘴角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暈開暗紅的花,氣味濃烈刺鼻。
“別怕。”他扯出個蒼白的笑,伸手想去碰她的臉,卻在中途無力地垂落,“我守著你呢。”
沈昭寧的眼淚砸在他染血的衣襟上,濕潤又溫熱。
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靈力不要命地往他體內渡:“你不能死!你說過要和我并肩戰妖魔的,你說過……”
或許是因為她的靈力太過洶涌,楚懷瑾的睫毛顫了顫,緩緩合上的眼又睜開一條縫。
他望著她哭花的臉,喉結動了動:“若我不死……”
“你若不死,我必不負你!”沈昭寧打斷他,指尖重重按在他的人中,“楚懷瑾,你給我撐住!”
仿佛是回應她的誓言,蒼嵐玉的光罩突然暴漲,金紅色的光芒撕裂了黑暗。
妖霧被擊退數丈,妖影發出凄厲的尖叫,逐漸消散在晨光里。
沈昭寧癱坐在楚懷瑾身邊,將他的頭抱在膝上。
她扯下自己的衣袖給他包扎傷口,動作卻抖得厲害:“你總是這樣,明明自己傷得更重,還要擋在我前面……”
“習慣了。”楚懷瑾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帶著幾分笑意,“我娘護著我妹妹時,也是這樣。”他望著她發間沾著的血污,抬手替她理了理亂發,“昭寧,這條路……”
“會很難。”沈昭寧接口,低頭吻了吻他冰涼的額頭,“但你說過,只要我在,你就不會放手。那我也說,只要你在,我就不會退。”
遠處的山雀突然驚飛而起,掠過兩人頭頂,羽翼拍打聲打破片刻的寂靜。
沈昭寧抬頭,看見天際的殘陽被烏云遮住了半邊。
風里又傳來若有若無的嘶吼,比之前更清晰,更逼近。
她握緊楚懷瑾的手,輕聲道:“第三日,該到了。”
楚懷瑾望著她眼底的堅定,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那里的心跳雖弱,卻有力:“我陪著你。”
山風卷起兩人的衣袂,廢墟上的蒼嵐玉仍泛著微光。
而在他們看不見的山坳里,一雙猩紅的眼睛正從霧中睜開,死死盯著這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