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拾安和溫知夏午休去了。
他回了五班,她回了十一班。
看看時間,已經十二點四十五分了,距離下午上課就只有四十五分鐘。
溫知夏午不午休他不知道,想來少女應該是回教室照常自習去的,不然也不會因為缺少睡眠看起來有些小上火。
跟溫知夏說的一樣,雖然班里就只有他一個走讀生,但中午這會兒,教室里卻依然有七個同學在自習。
能在學校規定時間之外還來教室自習的學生,自覺性沒得說,七名同學都各自安靜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書或者寫卷子,沒有人出聲講話,其中五個都是女孩子。
剛來到班上,陳拾安對班上同學還不熟悉,主要是沒有名單來給他對應,除了那幾個猴兒他知道叫什么名字之外,很多同學他還叫不上來名字,但模樣卻是全部記住了的。
在場的七個人里,他只叫得出副班長邱語芙的名字,上午在看光榮榜的時候,他也看到邱語芙的名字了,理科年級排名二十七,總分六百五十六分。
這樣的分數放在普通的縣城高中,進年級前三都綽綽有余,但在五班這里,甚至連班級前十都排不上,更不要說比肩林夢秋七百多分的成績了。
陳拾安動作輕輕地走進了教室。
自習的七位同學中有四位抬頭看了他一眼,剩下的三位是過了一會兒才注意到教室里多了一個人。
沒有像人多時那樣鬧騰,在缺少群體氛圍的起哄之后,七位同學都顯得很斯文很安靜,終于是符合了學霸的刻板印象。
難怪學校要區分那么多的班級,氛圍真的很重要。
陳拾安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林夢秋的位子空蕩蕩的,他還有些稍顯不習慣——這點倒是跟她反了過來,她是因為多出了個同桌而不習慣。
剩下也就四十來分鐘的時間,陳拾安就不打算睡午覺了。
只見他安坐在椅子上,雙腿自然分開,雙手下垂,自然地平放在雙膝之上,開始打坐冥想起來。
他沒有用盤腿的姿勢,主要椅子不大,桌椅空間狹窄,事實上對于打坐冥想而言,姿勢并不重要,不管是盤腿也好、還是站著躺著也罷,只要身心能靜下來,進入修行的狀態即可。
靜坐冥想是修行的第一課,也是修行的重要方式,陳拾安從記事起開始學,不管每天再忙,也總要抽出一些時間來靜坐冥想。
修行本沒有境界之分,為了方便陳拾安有個概念,師父便給他分了幾個境界。
第一層是身安靜;修行之初,首要的便是讓身體達到安靜狀態,通過調整呼吸、放松肌肉等方式,擺脫外界的紛擾。
第二層是識神安靜;識神也就是后天意識,是日常生活中最活躍的部分,人們通過后天意識處理各種信息、輸出決策,與外界交互,而在修行的時候,卻需要讓識神安靜下來,內心深處的聲音才能得以顯現。
第三層是心神安靜;心神則為先天意識,屬于潛意識部分,它蘊含人們深層的情感和記憶,往往不受個體意愿掌控,很多人終其一生也做不到這一層,這是天賦,也跟每個人的生活成長環境有關,這是一個清零的過程。
第四層便是身心靜了;是結合了前三層的進一步升華,進入這一境界后,能夠感受到身心的統一,體驗到身心深度的靜謐,但思維卻異常清晰,仿佛能夠洞察世間萬物,開始感受到世間奇妙的靈韻。
第五層為入靜步虛;到了這一境界,修行者能將虛無的世間靈韻納體養神,從身到心皆產生難以言喻的奇妙變化,至此方為入道。
第六層是天人合一;到了這個境界之后,個體身心的邊界感得以突破,能與宇宙天地的本源能量、自然規律相融相呼,進而借用那種玄妙的靈韻,此乃道法,在靜坐冥想之時,甚至能將思維外放出去,突破個體的視聽邊界。
這一層境界太過于宏大,像是從洼而起,走著走著,發現原來還有大一點的叫池、再走著走著,發現還有泊、繼而有湖、最后發現終點是一片茫洋大海。
像是什么靈魂出竅、千里傳音之類的神通都會在這一層得以體現,只不過根據修行者本身的道行不同,展現出來的強度也有所不同。
陳拾安問過師父,第六層之后還有別的境界嗎?
師父說不知道,本就是他自己為了方便徒兒認知而劃出的境界。
如《莊子》所言,[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或許修道并無所謂的境界,[與道合一],最終回歸[圓明本覺]才是真諦。
其實陳拾安不太認同師父對這些境界的劃分,師父說到了第五層便算是入道,而他覺得,到了第六層才算是真正的入道而已。
越在這一層走,越深知道法的無邊無際,又無前人經驗,所有的一切都得由自己去悟道、去探索。
求道,歸根結底就是一個求知的過程。
靈韻取之天地、用之自身,不識日月星辰天地人間萬千生靈,又如何求知求道?
因此師父一生曾三次下山游歷,每次都花了二十年,直到最后一次撿到了陳拾安,繼承了他的衣缽。
要說師父跟陳拾安有哪里最大的不同,其一就是天賦。
[呵呵,為師雖然證道不成,卻也青出于藍了。]
[怎么說?師父你比師公道行更高了?]
[那不是,為師不過是教了個比他徒弟厲害的徒弟]
[……]
其二嘛,大概就是師徒倆的心態不同。
陳拾安小小年紀就到了第六層,而師父則是花甲之年方才到達這一層,面對這一層的汪洋大海,年邁的老道和正值青春的徒兒,心態自然是不一樣的。
前有無古人,陳拾安不知道,但前沒有路是真的,一切都得由他自己探索,他其實很享受這種未知的有趣。
所謂的證道,向來指的都不是一個結果,而是一個過程,至于能走多遠,全看自己。
用道法解析世界,和跟用數理化解析世界沒有本質的不同,只是求解的方式不同而已,此番下山求學游歷,是陳拾安拓寬眼界、打開思路的難得機會,越是在外頭走得久了,越能體會到師父的苦心。
其他同學為了考大學,他為了求道,道不同卻共相謀了不是!
……
陳拾安端坐在座位上,閉上雙眼不過十息許,便已經進入了靜坐冥想的狀態。
天地間稀薄而又玄妙的靈韻開始與他相融相呼,一種難以言喻的靜和動,環繞他自身開始散發開來。
中午的教室安安靜靜的,只有寫字聲、翻頁聲和風扇轉動的聲音。
空調是學校統一管理開關時間的,午休這會兒沒有空調,只有風扇,難免有些燥熱。
可莫名地,教室里自習的七位同學都感受到了一股清涼。
跟空調風吹到身上是從外到內的那種涼不同,這樣的涼是從內而外散發的,不但原本的燥熱感一掃而空,連帶著身心都變得清凈起來。
這種涼不是突然到來的,而是循序漸進一點點發生的,以至于一些自習正投入的同學都沒注意到,也有些因為剛剛燥熱進入不了狀態的同學注意到了,可愣是琢磨不明白突然沒那么熱了是咋回事……
偶爾也會有同學將目光看向陳拾安。
道爺真不愧是道爺啊!午睡都跟別人不一樣,坐著睡的?!
而此時此刻的陳拾安,意識早已外放了出去,他還沒有達到靈魂出竅的程度,卻也可以在靜坐修行時突破自身的視聽邊界了。
看,還有些看不清。意識海里只能觀測到一些模糊的光影。
但聽,他能聽得異常清晰。方圓兩公里左右的范圍內,只要他愿意,他能聽見所有細微的聲音。
模糊的光影在他意識海里構建出校園的輪廓,他以識化蝶融入自然,飄出了教室、飄出了校園,外面是吵鬧的大街,一團團快速移動的光影……
[喵。]
[咦,哪來的流浪貓啊?我們要歇店午休了,沒有東西給你吃了噢]
[喵……]
[好好好,給你切一塊……]
看到那貓形狀、小小團、亮得刺眼的光影,以及那熟悉的貓叫聲,陳拾安臉皮都抽抽。
好你個肥墨,讓你看家,你就滿大街溜達騙吃騙喝!
我給凈塵觀爭的光都不夠給你抹黑的!
正蹲坐在快餐店門前等吃的黑貓兒心有所感,扭頭往學校的方向看了一眼,待到雞肉到嘴之后,趕緊拔腿就溜……
[啊呀,這壞貓,東西吃了摸一下都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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