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上的裂痕在風中低語，仿佛有什么東西被驚醒了。眾人離開后，殘陽將影子拉得很長，地脈深處的血色紋路緩緩蔓延，如同一條沉睡的蛇，悄然游走。

而他們此刻，已在十里之外的一片松林中停下腳步。

陳玄奘盤膝坐在一塊青石上，雙手交疊，掌心向上，袖中羅盤微微顫動。他閉著眼，呼吸平穩，卻能感覺到眉心處傳來一陣陣刺痛，那是羅盤在與神識共鳴，準備啟動因果推演。

“你真的要這么做？”白素貞站在他身側，銀發被風吹得微微揚起。她的龍珠在掌心輕顫，仿佛也在回應羅盤的波動。

“我必須知道。”陳玄奘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前九世的輪回，不是巧合。每一世，我都被吞噬，每一世，都在重演同樣的結局。”

孫悟空站在不遠處，雙臂抱胸，眼神冷冽。他沒有說話，但握著金箍棒的手卻緊了又松。他隱隱覺得，這推演會揭開一些他不愿面對的東西。

“十年壽元。”陳玄奘低聲道，“代價不小，但值得。”

白素貞沒有再勸，只是默默走到他身后，掌心龍珠緩緩升起，金烏印記浮現，一道熾熱的光暈將他籠罩。她的龍威悄然擴散，為他護法。

豬八戒靠在樹下，手中酒壇晃蕩，眼神卻不再迷離。他看了眼陳玄奘，又看了眼沙僧。后者站在羅盤另一側，骷髏串輕輕晃動，那顆中央的骷髏符文已經亮起，似乎在回應某種召喚。

“開始吧。”陳玄奘睜開眼，目光深邃如淵。

羅盤在他神識中浮現，指針緩緩旋轉，最終定格在一道虛幻的因果線上。那是一條被血色纏繞的線，從遙遠的過去延伸而來，穿過九世輪回，最終落在此刻。

推演，開始了。

第一世，他身披袈裟，立于靈山腳下，被一位披甲神將攔住去路。那人手持長戈，目光冰冷，正是沙僧的前身。因果線中，他沒有反抗，只是合十低語：“這一世，我來渡你。”

第二世，他在流沙河畔被吞下，血水翻涌，天地顛倒。沙僧的笑聲在耳邊回響：“第十世，你還會來嗎？”

第三世，他化身為一位小沙彌，在天庭聽講。玉帝端坐高臺，目光冷漠。他講完一卷經文，便被一道金光擊中，魂飛魄散。

第四世……第五世……第六世……

每一世，都是同樣的結局。他被吞噬、被抹殺、被輪回，仿佛命運早已寫就，無法更改。

“為什么？”他喃喃，聲音微顫。

羅盤中，因果線繼續延伸，第七世、第八世……直到第九世——

畫面一變，他站在一座祭壇上，手中握著一本泛黃的書卷，身旁站著一位白衣女子，女子額間有龍鱗紋，眼中含著淚光。

“你不能繼續了。”女子低聲說，“這一世，你若再走，我就再也等不到你。”

“我必須走。”他回答，“若不走，天道不全，眾生不渡。”

女子沉默片刻，最終點頭。她將一枚龍珠放入他掌心，低聲道：“若你再轉世，它會指引你回來。”

畫面驟然破碎，因果線斷裂，一道鏡像空間在羅盤中浮現。

“果然……”陳玄奘咬牙，強行穩住神識。

六耳獼猴的鏡像分身出現了，它站在祭壇上，模仿著他的動作，試圖混淆因果線。鏡像空間中，無數個“陳玄奘”同時開口，誦經、講法、渡人，真假難辨。

“你騙不了我。”陳玄奘低聲道，“真正的因果，藏在記憶深處。”

他強行集中神識，沿著那條血色的線繼續推演。

第九世的真相，終于浮現。

他站在祭壇上，面對一位身穿黑袍的存在，那人手持一卷封神榜碎片，嘴角帶著譏諷的笑。

“你以為你在渡人？”那人冷笑道，“你只是在重演一場早已寫好的劇本。”

“金蟬子，你不是佛祖的弟子，你是天道的棋子。”

“每世輪回，都是為了補全封神榜的漏洞。你，是唯一的祭品。”

陳玄奘神識劇烈震蕩，幾乎承受不住這真相的沖擊。壽元在迅速流逝，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變慢，意識在模糊。

“不行！”白素貞猛地抬手，龍珠爆發出熾烈光芒，金烏焚天之景再現，龍角浮現先天符文，直接撕裂了鏡像空間。

孫悟空也動了，他一聲怒吼，法天象地展開，身軀高大如山，金箍棒橫掃而出，將六耳獼猴的分身擊碎。

“給我滾！”他怒吼。

鏡像空間崩塌，因果線回歸真實。

陳玄奘終于看清了那條血色因果線的盡頭——那里，有一個模糊的身影，站在天道的盡頭，注視著這一切。

“是誰……”他喃喃。

羅盤突然劇烈震動，反噬降臨。他只覺胸口一陣劇痛，仿佛有無形的手在抽走他的生命。

“師父！”豬八戒猛然起身，九齒釘耙揮動，星斗之力注入陳玄奘體內，穩住他的神識。

沙僧也出手了，降妖寶杖揮動，共工斷鰲足虛影浮現，地脈靈力涌入陳玄奘體內，延緩壽元損耗。

“結束了。”陳玄奘喃喃，緩緩睜開眼。

他眼中，映出一道新的因果線——指向西北，指向獅駝嶺。

“那里……有答案。”他低聲道。

孫悟空站在一旁，目光沉沉。他剛才在推演中，看到自己毫毛與某一道因果線共鳴，那段記憶，似乎被封印了。

“師父，你還好嗎？”白素貞扶住他，龍珠光芒未散。

“我沒事。”陳玄奘緩緩起身，掌心羅盤安靜下來，但指針微微偏移，指向西北。

“我們……該往那邊走了。”他低聲說。

豬八戒和沙僧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凝重。

孫悟空卻盯著羅盤，眼中閃過一絲異色。

“獅駝嶺……”他低聲重復，心中隱隱覺得，那里藏著的，不只是因果，還有——真相。

一陣風吹過，松林沙沙作響。

陳玄奘抬手，將羅盤收回神識中，轉身邁步。

眾人跟上，身影漸漸消失在林間小道上。

而就在他們走后，松林深處，一只烏鴉悄然飛起，翅膀劃破夜色，朝著西北方向疾馳而去。

一道血色的符文，在它羽翼間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