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樓的嘶吼聲斷斷續續，像生銹的鐵片在摩擦，聽得人頭皮發麻。

陳醫生癱坐在地上，老淚縱橫：“都怪我……我沒看好她……她平時很乖的，只要不惹她，她不會傷人的……”

“她變成什么樣了？”寂星瑜握緊唐刀，眼神警惕地盯著樓梯口。

“三、三級異變體……”陳醫生哽咽著，“但她還保留著一點意識，認得我……剛才肯定是聽到動靜了，才會激動……”

李奕軒皺起眉：“三級異變體還能保留意識？”這和他們遇到的其他變異體完全不同。

“她感染的時間晚，我給她注射過抗病毒血清……雖然沒攔住變異，但可能……可能留住了一點念想……”陳醫生的聲音越來越低，充滿了僥幸和絕望。

夏小雨看著他蒼老的臉，心里五味雜陳。她牽著安安的手，輕聲說：“我們去看看吧，也許……能幫上忙。”

“不行。”李奕軒立刻反對，“三級異變體太危險，我們沒必要冒這個險。”

“可他一個人……”

“末世里，誰不是一個人扛過來的？”李奕軒打斷她，眼神卻有些動搖。他瞥了一眼寂星瑜，發現對方正看著樓梯口，似乎在猶豫。

寂星瑜突然開口：“去看看。”

“星瑜？”

“如果她真的保留意識，或許能知道些什么。”寂星瑜的聲音很平靜，“而且，陳醫生手里可能有我們需要的東西。”他指的是陳醫生緊緊抱著的藥箱。

李奕軒沉默了幾秒，最終點頭：“小心點，一旦不對勁就撤。”

他端著霰彈槍走在最前面，寂星瑜緊隨其后，夏小雨牽著安安扶著陳醫生跟在最后。樓梯積滿了灰塵，每一步都揚起細小的顆粒，腳印層層疊疊，像是很久沒人上來過。

二樓的走廊比一樓更昏暗，陽光被茂密的藤蔓擋住，只能透過縫隙灑下幾縷微光。兩側的病房門大多敞開著，里面散落著病床和醫療器械，有些房間的地板上還能看到發黑的血跡。

嘶吼聲來自走廊盡頭的病房，門虛掩著，縫隙里透出微弱的紅光。

“就是那里。”陳醫生的聲音發顫，指著那扇門。

李奕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慢慢靠近，猛地推開了門！

病房里的景象讓眾人愣住了——

窗邊的鐵床上，綁著一個女人，她的四肢被粗鐵鏈鎖著，身上的護士服早已破爛不堪，皮膚呈現出灰敗的青黑色，指甲又尖又長，顯然是異變體的特征。但她的眼睛沒有完全變成猩紅，瞳孔里還殘留著一絲屬于人類的清明，正死死盯著門口，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

看到陳醫生時，她的動作頓了頓，低吼聲里多了一絲委屈，像個被誤解的孩子。

“你看，她認得我……”陳醫生哽咽著，想往前走，卻被李奕軒拉住。

“別靠近！”李奕軒警惕地看著女人，“她的指甲和牙齒都變異了，被碰到就完了。”

女人似乎聽懂了他的話，情緒再次激動起來，拼命掙扎著，鐵鏈被拽得嘩嘩作響，床腳在地板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小雅，別動！”陳醫生連忙喊她的名字，“他們是好人，不是來傷害你的！”

被叫做小雅的女人動作慢了些，眼神在眾人身上掃過，最終落在夏小雨身邊的安安身上，瞳孔微微收縮，低吼聲漸漸平息了。

這一幕讓所有人都很意外。

安安躲在夏小雨身后，探出半個腦袋好奇地看著床上的女人，小眉頭皺了起來，小聲說：“姐姐……她好難受……”

夏小雨一愣，把他往身后拉了拉：“安安，別看。”

“她身上有壞東西。”安安固執地指著小雅，小手攥得緊緊的，“像小黑蟲一樣，在咬她……”

小黑蟲？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明白他在說什么。只有寂星瑜注意到，安安說這話時，小手心里泛起一層極淡的白光，像初春的陽光，轉瞬即逝。

小雅似乎被安安的話刺激到了，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鐵鏈勒得她手腕淌出血，她卻像感覺不到疼，只是瘋狂地用頭撞床板，發出“咚咚”的悶響。

“小雅！停下！”陳醫生急得想去拉她，卻被李奕軒死死按住。

“她快失控了！”李奕軒喊道，“星瑜，準備動手！”

寂星瑜舉起唐刀，眼神復雜地看著床上的女人。她的臉上既有異變體的猙獰，又有人類的痛苦，像被困在兩個世界的夾縫里。

就在這時，安安突然從夏小雨身后掙開手，朝著病床跑去！

“安安！”夏小雨嚇得魂飛魄散，想抓住他已經來不及了。

安安跑到病床前，仰著小臉看著掙扎的小雅，伸出小手，輕輕按在她的胳膊上。

“別咬姐姐了。”他奶聲奶氣地說，小手心里的白光再次亮起，比剛才更明顯了些，像一層薄薄的光暈。

奇跡發生了。

小雅的掙扎突然停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胳膊上的小手，灰敗的皮膚下，那些跳動的青筋竟慢慢平息下去，眼睛里的猩紅也褪去了少許。她喉嚨里的低吼變成了嗚咽，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看著安安的眼神里充滿了茫然。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床上的小雅和旁邊的陳醫生。

安安的小手按了幾秒，就被夏小雨一把拉了回來，她嚇得渾身發抖，檢查著弟弟有沒有受傷：“你嚇死姐姐了！誰讓你亂跑的！”

安安委屈地癟癟嘴：“我想幫姐姐……她身上的小黑蟲跑了……”

“小黑蟲？”陳醫生猛地反應過來，撲到床邊，抓起女兒的胳膊仔細查看——剛才被安安按過的地方，皮膚竟恢復了一絲血色，不像其他地方那么冰冷僵硬！

“這、這是……”陳醫生激動得語無倫次，看向安安的眼神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你剛才對她做了什么？”

夏小雨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把安安護在身后：“他沒做什么……”她隱約覺得弟弟剛才的舉動不尋常，但絕不能讓別人知道。

寂星瑜和李奕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他們剛才看得清楚，安安手心的白光絕不是錯覺，那更像是一種……異能？

“他能讓變異體平靜下來？”李奕軒低聲問，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寂星瑜搖搖頭，目光落在小雅的胳膊上——那里的血色正在慢慢褪去，重新變得灰敗，顯然安安的能力只是暫時的。但這已經足夠驚人了。

床上的小雅又開始輕微地掙扎，眼神里的清明漸漸被猩紅取代，顯然那股力量沒能維持多久。

“快！把這個給她注射！”陳醫生突然想起什么，從藥箱里拿出一支藍色的針管，手忙腳亂地想給女兒注射。

“這是什么？”李奕軒攔住他。

“我自己配的抑制劑！”陳醫生急切地說，“能暫時壓制她的變異，剛才看到安安的樣子，我突然覺得……或許能有用！”

寂星瑜點頭：“讓他試試。”

陳醫生立刻給小雅注射了抑制劑。幾秒鐘后，小雅的眼神徹底平靜下來，雖然皮膚還是灰敗的，但已經不再掙扎，只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呼吸也變得平穩。

陳醫生癱坐在地上，老淚縱橫，看向安安的眼神充滿了感激和……一絲難以言喻的狂熱。

夏小雨察覺到他的目光，心里更慌了，拉著安安就往外走：“我們該走了。”

“等等！”陳醫生連忙站起來，“孩子的能力……他能救小雅對不對？他能治好變異體對不對？”

“你看錯了，他只是個普通孩子。”夏小雨的聲音有些發緊，拉著安安快步往門口走。

寂星瑜和李奕軒立刻跟上，他們都意識到，安安剛才的舉動可能帶來了麻煩。

“別走！”陳醫生追了出來，攔在樓梯口，“我知道你們要去城北基地！那里有很多像小雅一樣的人！他們都在等一個希望！這個孩子……他就是希望啊！”

他的聲音激動得發顫，眼睛里閃爍著異樣的光：“帶上我！我能幫你們！我知道基地的秘密通道，能避開那些勢力！只要能讓這孩子救救他們……”

李奕軒皺眉：“我們不需要……”

“他的能力瞞不了多久的。”寂星瑜突然開口，打斷了他，“剛才安安碰過小雅，她身上的變異反應會減弱，陳醫生是醫生，他能看出來。與其讓他留在這里，被別人發現后泄露消息，不如帶上他。”

他看向陳醫生，眼神銳利：“但你要記住，安安不是藥，更不是希望的工具。他只是個孩子，你敢打他的主意，我會讓你比剛才那個絡腮胡死得更慘。”

陳醫生渾身一哆嗦，連忙點頭：“我不會！我只是想救人……真的……”

李奕軒還想說什么，被寂星瑜用眼神制止了。

“帶上藥箱，跟我們走。”寂星瑜轉身下樓，“天黑前必須離開這里。”

陳醫生如蒙大赦，連忙抱起藥箱跟上。

夏小雨拉著安安走在最后，低頭看著弟弟的小手。那雙手剛才發出了白光，還說看到了“小黑蟲”，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安靠在她身邊，打了個哈欠，小手揉了揉眼睛：“姐姐，我累了。”

“忍忍，我們很快找地方休息。”夏小雨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心里卻亂成一團麻。她隱約覺得，弟弟身上發生了某種變化，而這種變化，或許會給他們帶來無法預料的命運。

下樓時，沒人再提起絡腮胡男人的去向，仿佛他從未存在過。藥房里的藥品被打包收好，唐刀和霰彈槍依舊握在手里，警惕從未松懈。

離開軍區醫院時，夕陽正沉入山后，將天空染成一片橘紅。

安安被夏小雨牽著，走得有些踉蹌，小眉頭卻微微皺著，像是在做什么不安穩的夢。

陳醫生跟在后面，背著沉重的藥箱，時不時看向安安，眼神復雜。

李奕軒走在最前面，唐刀在手里轉了個圈，刀光映著他的側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寂星瑜走在最后，左臂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他卻毫不在意，只是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廢棄的醫院。

二樓的病房里，小雅靠在床頭，望著窗外的夕陽，灰敗的手指輕輕撫摸著剛才被安安碰過的地方，那里的皮膚，似乎真的透出了一絲微弱的血色。

風吹過走廊，帶起地上的灰塵，像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被悄悄藏進了時光里。

前路依舊漫長，而他們的隊伍里，多了一個知道秘密的醫生，和一個還不懂自己秘密的孩子。

命運的齒輪，在夕陽的余暉里，悄然轉向了未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