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理大學的校園BBS“青溪論壇”上，最近幾日悄悄飄起幾個熱度不低的帖子：

【驚！三食堂驚現廚神！一鍋糖醋排骨香翻全場！】

【地攤撿漏明供春？經管系某低調大神現場打臉鑒寶專家！】

【深扒'馳神'！經管204那位眼鏡小哥到底是何方神圣？】

帖子下面跟帖無數：

“在現場！排骨香得我差點把舌頭吞下去！“

“供春壺那個我也在場！那小哥氣場兩米八！懟得老騙子啞口無言！“

“求'馳神'真容！我要去204門口蹲點！“

“同求！想拜師學藝！“

然而，無論帖子里討論得如何熱火朝天，現實中的主角劉偉馳，依舊保持著他的“平平無奇”人設。

洗得發白的T恤，永遠有點亂的頭發，鼻梁上架著那副仿佛焊死在臉上的黑框眼鏡，背著磨損了邊角的老舊雙肩包，準時出現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安靜得像滴水融入大海。

“馳神！論壇上又有人開帖膜拜你了！”王昊燃下課鈴一響就迫不及待地湊過來，舉著手機，一臉與有榮焉，“看看！看看這點擊量！馳神，你要火??！”

劉偉馳眼皮都沒抬，慢條斯理地把《西方經濟學》筆記塞進包里：“火什么火，論壇上瞎傳的東西你也信？上次排骨是運氣好，那壺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昊子，做人要低調，懂不懂？”

“低調個錘子！”王昊燃恨鐵不成鋼，“這潑天的富貴……不，潑天的名氣，你就這么扔了？要是我，早開直播收學費了！名字我都想好了，‘馳神帶你鑒寶撿漏’、‘馳神教你做國宴’……”

“然后被當成詐騙犯舉報？”劉偉馳推了推眼鏡，一臉“你清醒一點”的表情，“走了，去圖書館?！?

他懶得再理會王昊燃的碎碎念，拎起包就走。

留下王昊燃在原地捶胸頓足：“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馳神！”

劉偉馳是真的沒空理會那些虛名。

【古玩鑒賞與文物斷代】的滿級技能消退后，那種洞悉一切、掌控全局的上帝視角感已經離他而去。腦子里那些關于各個朝代瓷器釉色細微差別、名家字畫筆觸風格、玉器沁色形成原理的海量細節，正像退潮的沙灘一樣，迅速變得模糊不清。

“不行！不能就這么忘了！”劉偉馳內心警鈴大作。他深知，這些知識哪怕只吸收消化一小部分，對他而言也是巨大的財富。

于是，浙理大學圖書館古籍文獻區和藝術類書架前，多了一個異常專注的身影。

劉偉馳抱著厚厚一摞書：《中國陶瓷史》、《紫砂藝術鑒賞》、《文物鑒定基礎》、《歷代名家款識匯考》……他像一塊貪婪的海綿，瘋狂吸收著書本上的知識，同時不斷在腦海中與自己技能消退后殘留的“感覺”進行印證、比對、梳理。

“原來這種顆粒感叫‘砂粒隱現’，是底槽清礦料的特征……”

“明中期的竹刀刻款，對比清代后期的金屬刀刻款，在入泥深度和線條張力上果然有顯著差異……”

“博物館！必須去看實物！”

周末，市博物館免費開放日。

劉偉馳擠在熙熙攘攘的學生和市民中，在各個展柜前流連忘返。他不再是那個擁有“透視眼”的鑒寶大師，而是一個格外認真的普通參觀者。只是他看的格外慢，格外細。

在明清瓷器展區，他對著一個標注著“明嘉靖青花云龍紋罐”的真品，一站就是十幾分鐘。

他努力調動著腦中殘留的“感覺”，觀察著那青花發色的沉穩、釉面的肥厚瑩潤、龍紋繪制的遒勁筆觸……試圖將書本上的描述、殘存的知識碎片，與眼前這件真實器物散發出的“氣息”徹底對應、融合。

（內心OS：“知識會忘，但這種對器物整體氣韻的把握感，對細節差異的敏感度，必須抓??！這才是真正沉淀下來的東西！”）

就在劉偉馳在知識的海洋里奮力掙扎時，一場由他引發的“風暴”正在悄然匯聚。

起因是校學生會牽頭，經管學院和文博學院聯合舉辦的“跨學科·傳統文化周”活動籌備會。

會議在文博學院一間古色古香的小會議室舉行。

長條會議桌兩旁，涇渭分明地坐著兩邊的人。

經管系這邊，代表是王昊燃（自告奮勇，想混點活動分）、阿明（被王昊燃拉來湊數）以及幾個學生會干部。

文博系這邊，則多是帶著書卷氣的學霸，以及……坐在角落、氣質清冷、正安靜翻看資料的林清淺。

議程進行到“傳統美食制作體驗”環節。

按方案，文博系負責提供相關傳統飲食文化的背景資料和講解，經管系負責場地布置、物料采購和最重要的——拉贊助。

一切本該和諧進行。直到文博系一個男生發言。

他叫張揚，個子挺高，穿著件印著毛筆字“饕客”的潮牌T恤，頭發用發膠抓得很有型，下巴習慣性地微微抬起，眼神帶著點文博系學生常有的、對“銅臭”經管系的天然優越感。

“我說，”張揚用手指關節敲了敲桌子，聲音不大，卻清晰地蓋過了討論聲，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我們文博系把文化內涵這塊做到極致就行了。至于動手做美食？我看經管系的同學還是算了吧？”

他故意頓了頓，目光掃過對面王昊燃等人，嘴角勾起一絲譏誚：“術業有專攻嘛！你們搞搞贊助，算算成本利潤，這才是本行。這灶臺上的活計，火候刀工，講究的是底蘊和天賦，萬一搞砸了，糟蹋東西是小，丟了傳統文化的臉面可就不好看了。安心把你們的贊助拉好，剩下的，交給我們專業人士?！?

這話，夾槍帶棒，陰陽怪氣到了極點！

“你說什么？！”王昊燃這個一點就著的炮仗瞬間就炸了！

他“騰”地站了起來，臉漲得通紅，指著張揚的鼻子，聲音拔得老高：“你丫看不起誰呢？什么叫糟蹋東西？什么叫沒底蘊？我們經管系怎么了？我們馳神……”

他猛地卡殼了一下，隨即像是找到了最有力的武器，腰板挺得更直，聲音洪亮地吼出了那個最近在論壇大火的稱號：“我們馳神！可是在三食堂力挽狂瀾、讓食堂經理哭著喊著要拜師的廚神！國宴級別的手藝！懂不懂？就你這樣的，給我們馳神提鞋都不配！”

（內心OS：馳神！兄弟我夠義氣吧！給你長臉了?。?

全場瞬間安靜得落針可聞！

所有人的目光，唰的一下，全都聚焦到了……剛剛推開會議室門、一臉懵逼走進來的劉偉馳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