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宿命
- 斗羅:凡塵劍仙與霍雨靈
- Mogador
- 3041字
- 2025-07-19 17:36:38
天寶十五載,七月十三,香積寺外。
風卷著血腥氣,混著泥土的腥,撲在臉上,像鈍刀刮骨。叛軍的鐵騎如黑潮壓來,馬蹄踏碎麥田,濺起的不是谷粒,是血泥。安西軍的老卒們沉默著列陣,陌刀如林,寒光映著殘陽,紅得像是天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忽然,一道清冽的劍光自天外而來,如寒星墜地,剎那間劈開黑潮。
——是徐若塵。
他踏劍而來,白衣染血,眉目間仍帶著少年時盛唐的余韻。
那是開元二十年的春天。他剛滿八歲,隨師父李白入長安。那日的晨光極好,朱雀大街上金吾衛的鎧甲映著朝陽,晃得人睜不開眼。師父喝得半醉,拎著酒壺,大笑著拍他的肩膀:“小若塵,今日帶你去見見,什么叫'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丹鳳門前的廣場上,波斯使者捧著鑲滿寶石的獅子金樽,吐蕃貴族著紫貂裘行叉手禮,新羅學子捧著青瓷貢瓶,連拂菻國的藍眼胡商都伏在玉階下。晨鐘響徹云霄時,朱漆宮門次第洞開,百官執笏,萬邦使節跪拜如潮。
師父醉眼朦朧地指著那冕旒十二旒的帝王身影,對他嘆道:“這盛世啊——就該用劍刻在月亮上,讓千年后的人都看得見。“
少年徐若塵攥緊了師父的袖子。他記得那天風里飄著槐花香,師父的衣袖上沾著酒漬,遠處教坊的箜篌聲像一串銀鈴掉進了云里。那時的長安,連馬蹄聲都帶著盛世獨有的從容。
“舉——刀!”李嗣業的吼聲炸裂在陣前。
徐若塵回神,劍鋒一轉,青芒暴漲如天河倒懸。他本可御劍遠遁,修道之人,原不該沾這紅塵殺劫。
但他沒有。
陌刀劈下,人馬俱碎;劍氣縱橫,叛軍成排倒下。血霧噴濺,在夕陽下凝成一片猩紅的霧。一個安西軍的老兵被長矛捅穿肚子,卻咧嘴笑了,反手一刀剁翻敵騎。徐若塵看著他,忽然想起少時在曲江池畔見過的那個賣糖人的老翁,皺紋里都藏著笑意。
“道長何必?”李嗣業啞著嗓子問。
徐若塵不答。他想告訴師父:您錯了,盛世刻不住。它像您酒壺里漏出的殘釀,滲進土里,就再也撈不起來。
寺鐘忽然響了。
不知是誰撞的鐘,聲音混在喊殺聲里,沉悶得像口含血的嘆息。香積寺的屋檐上,蹲著一排烏鴉,黑壓壓的,一動不動。
徐若塵將最后一口真氣灌入劍中。劍身嗡鳴,如龍吟九天。最后一劍,他散盡元神,劍氣化作漫天流火,將叛軍主帥連人帶馬焚為灰燼。
力竭墜地時,他聽見遙遠的歌聲,像是當年平康坊的伶人唱的《陽關三疊》。
血色的夕陽下,他的白衣漸漸被塵土掩蓋,只有半截斷劍還露在外面,劍穗上的明珠映著火光,像一滴凝固的淚。
盛唐死了。
劍仙也死了。
唯有香積寺的鐘聲,還在風中飄蕩。
恍惚間,他看見采石磯的江心月白,師父李白踏著醉步拎酒而來,衣袂沾著水光。
“癡兒,”師父屈指彈他眉心,“早說過盛世如酒,淺嘗便好,偏你要拿命去釀。”
徐若塵的元神已近透明,卻笑得明亮:“師父,您看——”他展開掌心,一縷從香積寺戰場拾取的殘魂,正映著某個陌生世界的星光,“那不知名的地方,仍未見過你所描繪的盛唐。”
李白忽然大笑,將酒葫蘆拋入江中,驚起滿江碎月:“好!好!且去且去!”
月光暴漲的剎那,徐若塵最后聽見師父的傳音: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癡兒,慢行!
斗羅大陸極北之地,一道流星劃過永夜。雪帝若有所覺地抬頭,看見冰原上空第一次出現如此璀璨的星河。
-----------------
雪帝踏著風雪而來時,徐若塵正坐在冰崖旁邊,看著那亙古不變的月光。
“多謝前輩,手下留情。”徐若塵起身,看著眼前的絕色女子,想要開口詢問些什么,最終卻湮沒在漫天風雪里。
雪帝垂眸,銀白的長發在寒風中飄舞,冰藍色的眸子凝視著他。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你睡了整整一夜,天夢,和你那天賦異稟的同伴都很好,此刻正在與冰兒交談。”
風雪就這樣在兩人面前呼嘯而過,夾雜著濃濃的心事,在這冰崖間飄蕩。
“前輩...為何?”他不解,為何可以輕取自己性命的雪帝,會對自己手下留情:明明覬覦著天夢冰蠶本源的冰雪主宰,會放任其完成自己的造神大計。更令他不解的是,他起身時發現身邊有一朵十萬年雪蓮,正在溫養經脈,昨日經脈俱碎的傷勢已是十去其九。
雪帝沉默片刻,忽然抬手,冰晶在掌心凝聚,化作一柄虛幻的長劍。她手腕輕轉,劍鋒劃過虛空,留下一道清冽的劍痕。
“趙客縵胡纓,吳鉤霜雪明”她輕聲吟誦。身影如幻影般掠過冰原,冰劍橫掃,劍氣化作漫天飛雪,每一片雪花都折射出凌厲的劍光。她的步伐輕盈如踏云,卻又帶著極北主宰的獨特威壓,劍鋒所過之處,冰層無聲裂開,露出下方幽深的寒潭。
徐若塵瞳孔驟縮,她施展的,正是陪伴自己兩世的絕學《俠客行》
此時雪帝的劍勢陡然一變。
“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
她旋身而起,冰劍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光,劍氣如銀河傾瀉,在夜空中留下一道璀璨的軌跡。極光被劍氣牽引,化作流彩環繞其身,仿佛真的有天馬踏著星光而來。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冰原上,她的身影分化出數十道殘影,每一道殘影都持劍刺出,劍氣交織成網,將方圓百米的冰層切割成無數碎塊。可詭異的是,那些碎冰并未墜落,而是懸浮在半空,如星辰般環繞著她旋轉。
此刻的徐若塵已然麻木,他就這樣呆呆的佇立山巔,看著那絕色女子在這漫天風雪中揮舞長劍。轉瞬間,雪帝一身氣勢已然匯聚至頂點。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冰劍爆發出刺目的光芒,極北之地的寒氣瘋狂匯聚,化作一柄通天徹地的巨劍虛影,轟然斬落!
“轟——!”
冰原震顫,遠處的冰山崩塌,雪浪沖天而起。可那巨劍的虛影卻在觸及冰面的瞬間消散,只留下一道深不見底的劍痕,如天塹般橫貫冰原。
雪帝收劍,氣息平穩如初,仿佛剛才那毀天滅地的一劍只是幻覺。
她看向徐若塵,冰藍色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罕見的溫度。
他仍是呆呆的看著雪帝,半晌后,才回想起昨日昏迷前,雪帝對她說出的話語。“前輩......”徐若塵艱難開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雪帝蓮步輕移,來到徐若塵的身邊,看著眼前呆滯的少年,雪帝展顏一笑,一剎那的溫柔,遮蓋住天上的月華。她輕輕拂去徐若塵肩頭雪花,“比起前輩,或許我更喜歡你稱呼我為,師姐。”
她輕輕坐在崖邊,示意徐若塵坐下,開口說道:“十二年前,有一道璀璨的流星劃過極北之地的夜空。我預感到有大事發生,便想要前去追尋。只是伴隨著那流星劃過的,是一道驚天的劍意,和一道踏月而來的身影。”
雪帝指尖凝聚出一朵冰蓮,“他說會有人來到極北之地取走這縷劍意,并教我太玄功法,讓我日后照顧你這個師弟,之后便消散于天地。十二年間,我太玄經已然大成,天劫再也不是我的阻礙,如果沒有這方天地規則的限制,我恐怕早已成為冰神。”
徐若塵顫抖著接過冰蓮。剎那間,熟悉的劍意涌入四肢百骸。寒月武魂自動附體,一柄冰藍色長劍自那寒月中飛射而出,徑直向天上的月光斬去,似乎像是要與那高天上的明月,競爭這世間唯一。
徐若塵心念一動,長劍入手,劍長三尺七寸,輕若無物。他笑道:“既然想斬下青云端的瑤臺鏡,就喚你作折鏡。”長劍嗡鳴,似乎是對這個稱呼無比滿意。
雪帝微笑:“恭喜師弟,武魂更進一步。”
徐若塵則是拱手道:“師姐,昨日之事多有冒犯,之事我還有一問,師父他老人家離開前,可還留下什么話語?”
雪帝點點頭,“師父說,這片天地規則有缺,我雖是天地間風雪孕育出的精靈,卻也不能登仙而去。”她的聲音依舊是那么空靈,不過卻帶有一絲遺憾,隨后又是釋然道:“不過這樣也好,冰兒她就要跟著天夢離開了,需要我繼續守護極北之地的安寧。”
“師姐在這里多久了?”徐若塵開口問道。
“大概六十萬年,比起你們人類的一生,要久遠許多。”雪帝平靜的開口,聽不出悲喜。
“那冰帝跟雨靈走了,師姐你該有多孤獨?”
“無妨,這本就是我的使命,而且,”雪帝轉頭看向旁邊的少年,少年的眉心有一抹紫意一閃而逝,“而且天夢說咱們的師妹有成神之資。那我的若塵師弟,想來也能帶著師姐,去看一看天上的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