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徐若塵的疑惑，伊萊克斯只是輕輕揮動衣袖，瞬間徐若塵的精神之海中浮現出萬千流光。

“尋常精神力修煉，重在凝聚與操控。而此法反其道而行——要你將神識肆意揮灑，作畫時需同時掌控萬千神念的流向，猶如同時駕馭萬縷絲線繡出錦繡山河。”

徐若塵恍然大悟：“所以這不是簡單的作畫，而是對神識的精微掌控？”

“正是。”伊萊克斯含笑頷首，“如果你能瞬息繪出百里山河，且讓觀者身臨其境時，屆時神識如龍，一念之間便可演化天地萬象。那你的精神力又豈會弱小？”

“并且，”他頓了頓，補充道：“如果你能將強者風姿繪得栩栩如生時，甚至可短暫喚出其三分神韻相助。這對你的修煉又豈會無用？”

“看好了，”老者的聲音帶著師者特有的耐心，“此法是我根據你的《靈樞決》所創。”他指尖輕點，徐若塵的精神力自動在虛空中凝聚出一方白玉般的平臺，上面流轉著淡金色的紋路。

“這是你獨有的精神根基，尋常魂師的精神力如散沙，而你已將它們煉成了可承載萬物的玉臺。”伊萊克斯說著，那玉臺上突然浮現出淡淡墨痕，“以玉臺為紙，以神識為筆，這便是'神繪映心'的根本。”

徐若塵突然明悟：“所以我能作畫，是因為精神力已經實質化？”

“沒錯，”伊萊克斯拂袖間，玉臺上浮現出此刻徐若塵所在的房間景象，連窗外的飛鳥都栩栩如生，“不知為何你這小子，對世間萬物的感悟遠非常人可比。這讓你能捕捉到最細微的意境。”

畫面突然變成凜冽的雪山，寒氣仿佛要透出精神之海，“比如雪花的棱角，寒風的走向。”

伊萊克斯的聲音繼續傳來：“當你繪制時，七成精神力會暫存畫中，隨著畫作消散而返還。如此循環往復，既不會耗盡神識，又能不斷精進。”

他展示的畫面變成了徐若塵與葉夕水交戰的場景，“若是繪制強者，就要解析其力量本源。這個過程，本身就是最好的修煉。”

徐若塵若有所思地點頭，精神體已經不自覺地在玉臺上勾勒起來。先是簡單的亭臺樓閣，漸漸地，一座巍峨的雪山輪廓開始成型，隱約還能聽到風雪呼嘯之聲。

“記住，”伊萊克斯的聲音漸漸飄遠，“此法喚作'神繪映心'，繪的是萬象，煉的是本心......”

......

又是三個月過去。

徐若塵靜坐于靈臺玉境，周身流轉著如玉般溫潤的精神力光華。只見他指尖輕點虛空，精神之海中頓時峰巒疊起——萬里雪山在神識勾勒下瞬息成型，皚皚白雪映著月光，山間云霧繚繞如帶，甚至能聽到雪水消融時潺潺流淌的天籟之音。

“好小子！”伊萊克斯的虛影在精神海中顯現，眼中滿是欣慰，“三月時間，你的神繪映心竟然到達了能夠賦予畫作神韻。這萬里雪山的神韻氣象，連雪線變遷的天地道則都被你捕捉到了。“

徐若塵含笑收筆，“伊老過獎了。只是......”他語氣忽然低落，“山川雖美，終究是死物。繪得再真，也少了幾分生機。”

他看著此刻繪就的極北之地，冰封千里固然壯美，卻總覺得缺了那個在冰雪中對他展露笑顏的少女。

他神識輕拂，畫面倏忽變換成浩瀚星海。無數星辰在精神之海中流轉生滅，星軌運行間暗合天地至理。

窗外明月高懸，清輝透過窗欞灑落。徐若塵忽然心念微動——既然能繪盡山河星海，何不試著描繪那個最重要的人？

“有趣。”伊萊克斯身形微微前傾，“要繪人了？這可比起繪景難上十倍。不僅要形似，更要神合。”

“明白。”徐若塵凝神靜氣，神識如飽蘸墨汁的筆鋒，緩緩落向靈臺玉境。他想要描繪想象中風華絕代的霍雨靈——這個時代最為絕世驚艷神女。

筆尖觸及玉臺的剎那，精神之海驟然泛起漣漪。墨跡才勾勒出神袍的流線型輪廓，就突然如蛛網般碎裂潰散。徐若塵身形微晃，精神之海中自己的形體幾乎潰散。

“你這孩子。”伊萊克斯的虛影輕輕搖頭，袖袍拂過潰散的墨跡，“神繪映心最重心境。你連她日常的神韻都未參透，就想繪出神境雨靈，未免太過心急了。”

老者指尖輕點，碎裂的墨跡重新凝聚成溫順的流光：“不妨先從最簡單的日常畫起。記住，繪人如品茶，需細細體會其中韻味。”

徐若塵若有所悟，神識再度流轉。這次他繪得極有耐心：

第一幅是霍雨靈俯首案前，冰藍色發絲垂落圖紙，專注調試魂導核心的側影；

第二幅是她深夜挑燈，指尖在復雜紋路上游走時微微蹙眉的模樣；

第三幅則是她疲憊時輕揉太陽穴，窗外晨曦恰好映在她睫毛上的細微瞬間...

筆筆精致，形神兼備。可徐若塵總覺得缺了什么——畫中的雨靈雖然栩栩如生，眉宇間卻始終籠著一層淡淡的疲憊，再不見史萊克時期那般靈動的笑意。

他忽然怔住。

指尖的墨跡悄然暈染開來。

是了，自從玄武門血戰后，他們都在拼命追趕著什么。他沉浸在精神修煉中，而她除了修煉魂力，就是埋頭魂導器研究。那些曾經在海神湖畔散步、在魂導堂嬉笑的時光，竟已許久未有了。

窗外月光如水，將桌案上的魂導零件照得泛起冷光。徐若塵聽著隔壁傳來規律而固執的魂導刻刀聲，忽然聽出那節奏里藏著的不僅是專注，更有說不出的疲憊。

“你明白了么？”伊萊克斯的聲音溫和如月光，“你想繪的那個笑意盈盈的少女，需要先出現在現實里。”

精神之海中的畫作悄然消散，唯余滿室清輝。徐若塵輕輕取下覆眼的黑綢，雖然眼前依舊黑暗，卻仿佛看到了那個在實驗室里孤身奮戰的倩影。

刻刀聲忽然停頓了片刻，傳來輕輕的嘆息聲。

徐若塵的手指微微收緊。

是該...好好陪陪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