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死黨
- 群星墜落時:異界戰爭
- 主觀快樂
- 3537字
- 2025-07-08 16:59:35
黑石城像個巨大的、發餿的胃袋,將李巖和他的“商隊”囫圇吞了進去。
空氣里混雜著劣質麥酒發酵的酸味、駱駝牲口的騷臭、汗液蒸騰的體味,還有一種更深沉、更黏膩的——鐵銹和腐敗泥土混合的氣息,那是這座剛剛經歷過血洗的城池尚未散盡的死亡味道。街道狹窄而扭曲,兩旁是胡亂搭建、搖搖欲墜的泥坯房和石屋,骯臟的門窗黑洞洞地敞著,偶爾能看到里面一閃而過的、充滿警惕或麻木的眼睛。石板路上覆蓋著厚厚的泥垢和可疑的污漬,踩上去又濕又黏。
巴圖、鐵頭和其他幾個手下,像幾滴水滲入臟污的抹布,迅速消失在嘈雜擁擠的人流里。李巖的命令很簡單:分散開,摸清城防布局,找到糧倉、武器庫、水源的位置,最重要的是——尋找所有可能的制高點,以及能迅速點燃的東西。油脂、干草、廢棄的木料……什么都行。夜幕是他們的面紗,也是他們唯一的優勢。他需要一個支點,一個在混亂中撬動這座血腥城池的支點。
他獨自一人,縮在一條陰暗小巷口一個油膩膩的小食攤角落。面前擺著一碗渾濁得看不清內容的糊狀物和一塊硬得像石頭的黑面包。他低著頭,用粗糙的手指撕扯著面包,一小塊一小塊塞進嘴里,機械地咀嚼著,目光卻像無形的觸手,穿透人群的縫隙,精準地掃視著周圍的環境:對面那座歪斜的三層石樓,它那破爛的露臺,視野絕佳;旁邊堆積如山的、散發著霉味的干草垛;巷子深處幾個敞口大陶罐里可疑的、粘稠的深色液體……空氣里飄著淡淡的、刺鼻的油脂味。
每一個細節都在他腦中迅速構建、標記、歸檔。行動計劃在冷酷的理智下飛快成型——利用混亂,制造更大的混亂,火是驅散黑暗和恐懼最好的武器,也是撕開敵人防線的利爪。張浩……他強迫自己不去想最壞的結果,但這個名字像一根燒紅的針,反復刺戳著他緊繃的神經。他必須活下來!必須!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毫無征兆地坐到了他對面的空凳子上。
李巖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搭在桌沿的手指猛地蜷縮,幾乎要扣進粗糙的木紋里。本能讓他瞬間鎖定了對方——一個穿著普通灰布短袍、臉上帶著點長途跋涉風塵的年輕人,扔在人群里毫不起眼。但那雙眼睛……在油膩攤棚的陰影下,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戲謔?
那人自顧自從攤主油膩的手里接過一個缺口陶杯,倒了點渾濁的麥酒,推到李巖面前。然后,他用一種不高不低、剛好能讓李巖聽清、卻又被周圍嘈雜完美掩蓋的語調,用一種極其熟悉、此刻卻顯得無比詭異的、帶著點懶洋洋的京腔,開口了:
“天王蓋地虎?”
轟——!
李巖腦子里仿佛有什么東西炸開了!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冰封!他猛地抬頭,瞳孔急劇收縮,死死盯住對面那張被塵土和刻意偽裝的疲憊掩蓋了大部分特征的臉。是他!那眼神,那語調,那骨子里的憊懶勁兒……燒成灰他都認得!
張浩!是張浩!
他怎么會在這里?他怎么知道……暗號?無數個念頭如同沸騰的開水在腦中翻滾、炸裂!震驚、狂喜、難以置信、巨大的荒謬感……瞬間淹沒了李巖。
張浩像是完全沒看到李巖眼中掀起的滔天巨浪,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那渾濁的劣酒,眉頭嫌棄地皺了一下,又放下杯子。他的身體微微前傾,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老朋友間毫不留情的奚落,清晰無比地砸進李巖的耳朵:
“巖子,不是我說你,”張浩咂咂嘴,眼神在李巖那身依舊殘留著沙土和汗漬的翻毛皮坎肩上掃過,嫌棄得毫不掩飾,“你這計劃,菜得摳腳啊。就靠你那幾個歪瓜裂棗,摸黑放把火就想拿下這破城?你當扎羅是死的?還是當守城的都是你高中后門保安王大爺?”他嘴角勾起一個極其欠揍的弧度,“真給咱穿越者丟份兒。”
“操!”李巖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像受傷的野獸。震驚和狂喜瞬間被這熟悉的、刻薄到死的嘲諷點燃成暴怒!他猛地一拳砸在油膩的桌面上!力道之大,震得那碗渾濁的糊狀物都跳了起來,幾滴濺到了張浩干凈的灰布袖子上。
“菜你大爺!”李巖的眼睛瞬間布滿了血絲,死死瞪著張浩,聲音從齒縫里擠出來,帶著火星子,“老子是沒準備好!鬼知道掉這鬼地方還自帶角色扮演?老子剛落地就被一群沙匪喊老大!能活著摸到這破城門口已經是祖墳冒青煙了!你他媽……”
“停停停!”張浩嫌棄地用兩根手指拈起袖子,彈掉那點污漬,打斷了李巖的咆哮。他臉上的戲謔收斂了一些,身體坐直,那雙平靜的眼睛里,第一次透出了一種和李巖此刻燃燒的暴怒截然不同的、冰冷的、如同精密儀器般的光芒。那光芒銳利得刺眼,帶著一種俯瞰棋局的漠然。
“氣性還這么大,”張浩的聲音徹底沉了下來,像淬了冰,“現在不是比誰嗓門大,誰更慘的時候。”他目光銳利地刺向李巖,“聽著,這鬼地方,打仗就跟小孩過家家一樣。扎羅弄死巴爾圖,靠的是半夜摸黑捅刀子外加煽動幾個二五仔。他手下那幫所謂的精銳?呵,排個隊形都能把自己人踩死幾個。”他微微搖頭,語氣里帶著一種近乎憐憫的嘲諷,“我們學的那些東西……在這里,就是降維打擊。”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穿透李巖暴怒的表象,刺入他同樣在瘋狂運轉思考的核心。
“聯手。”張浩吐出兩個字,斬釘截鐵。他朝著李巖伸出了右手,攤開在油膩的桌面上,掌心向上。那是一只年輕的手,指節修長,皮膚細膩,與這粗糙的環境格格不入,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分量。“你手里有刀,有不怕死的炮灰。我,”他嘴角再次勾起那個微妙的弧度,“現在坐在這城里最高的位置。里應外合,把這破城掀了。然后……這天下,就是我們的棋盤。”
李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像拉動的風箱。狂怒的火焰還在眼底燃燒,但張浩那冰冷、精準、如同手術刀般的話語,卻像一桶冰水,澆滅了無用的情緒,露出了底下堅硬冰冷的理智基石。聯手?和這個嘴賤到死的家伙?荒謬!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在現實的鐵砧上,發出刺耳的、卻無比真實的錚鳴。
這鬼世界,打仗像小孩過家家……降維打擊……最高的位置……
“成交!”李巖幾乎是從牙縫里迸出這兩個字,聲音嘶啞卻帶著千鈞之力。他猛地抬起右手,那只粗糙、布滿細碎傷痕和老繭、還沾著沙土和油污的手,帶著一種砸碎一切猶豫的氣勢,狠狠拍在張浩伸出的、干凈的手掌上!
啪!
一聲清脆的擊掌聲在嘈雜的巷口顯得異常突兀。油膩的湯汁在粗陶碗里晃蕩。攤主驚恐地縮了縮脖子。
兩只手,一只粗糲如沙石,一只細膩卻暗藏力量,在空中重重一握!
就在手掌相握的剎那,張浩臉上那絲慵懶和戲謔瞬間褪盡,只剩下冰冷的掌控。他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空閑的左手,兩根手指極其隨意地、輕輕在油膩的桌面上叩擊了一下。
噠、噠。
聲音不大,卻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下一秒,整個陰暗油膩的小巷口,氣氛陡然劇變!
剛才還在懶洋洋喝酒、低聲交談、甚至打盹的幾個“食客”,猛地掀翻了面前的桌子!碗碟碎裂,湯汁四濺!他們霍然起身,動作整齊劃一,如同繃緊的弓弦驟然釋放!粗布短袍下瞬間亮出反著寒光的鋒利短刃!眼神銳利如鷹隼,兇狠地鎖定了李巖!一股森然的殺氣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李巖包圍!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攤主嚇得怪叫一聲,一屁股癱坐在地。
“呵。”李巖看著眼前瞬間翻臉、殺氣騰騰的幾張面孔,非但沒有絲毫驚慌,反而咧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笑了。那笑容帶著一種近乎野蠻的興奮和棋逢對手的快意。
“玩這個?”李巖嗤笑一聲,帶著濃重的鼻音,眼神卻亮得驚人。他那只剛剛和張浩松開的手,猛地向上抬起,然后,同樣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啪!
比張浩那一下更響,更沉!如同進攻的戰鼓!
幾乎就在他手掌拍下的同時!
咻!咻!咻!
尖銳刺耳的破空聲從頭頂、從四面八方驟然響起!
對面那歪斜石樓三層的破爛露臺上,幾支閃著寒光的弩箭箭鏃穩穩地探出,冰冷的鋒芒精準地指向下方那幾個剛剛亮出短刃的士兵!旁邊堆積如山的干草垛頂端,兩個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獵豹,半蹲著,手中角弓拉滿,弦上搭著的利箭蓄勢待發!更遠處,巷子深處那幾個敞口大陶罐旁,也有人影晃動,手中赫然是引燃的火把!跳躍的火光映照著他們涂滿油彩、兇悍猙獰的臉!
制高點!燃燒物!
李巖的人!早已占據了他目光掃過、心中標記的所有致命位置!
冰冷的箭鏃寒光,刺鼻的火油氣味,如同無形的絞索,瞬間套在了那幾個亮刃士兵的脖子上!他們的動作僵住了,臉上兇狠的表情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更高層次獵手鎖定的、發自骨髓的驚悸!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們的后背。
剛才還殺氣騰騰的包圍圈,瞬間變成了一個內外交困、隨時可能被點燃引爆的死亡陷阱!
張浩臉上的冰冷掌控第一次出現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動,他微微瞇起了眼,目光如同實質的探針,飛快掃過那些制高點上閃爍著致命寒芒的箭鏃和火把,最后落回李巖那張帶著野性笑容的臉上。
就在這時!
“哐當!”
一聲刺耳的脆響打破了這凝固的、充滿火藥味的死寂。
那個嚇得癱倒在地的攤主,連滾帶爬地撞翻了旁邊堆疊的陶碗托盤。碎裂的陶片和油膩的食物殘渣濺了一地。他面無人色,手指顫抖地指向巷子口通往主街的方向,牙齒咯咯打顫,發出驚恐到變調的尖叫,聲音撕裂了緊繃的空氣:
“兵……兵!扎羅大人的騎兵!朝……朝這邊沖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