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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溫情時刻

高菩薩那聲“九幽索命來!”的凄厲嘶嚎,如同淬了冰的匕首,狠狠扎進寢殿內剛剛凝聚起的一絲暖意中。燭火瘋狂搖曳,拓跋宏嚇得小臉煞白,“哇”地一聲哭出來,那塊摔碎的糖糕如同被踩碎的脆弱夢境,甜膩的粉末濺在冰冷的金磚上。馮小薇(馮太后)猛地將孩子更緊地摟在懷里,玄色深衣下的脊背瞬間繃緊如鐵弓,方才眼底那絲被拓跋弘的溫柔悄然撥動的漣漪,瞬間凍結成堅不可摧的寒冰!

“拖出去!”拓跋弘的聲音比殿外的風雪更凜冽,目光如實質的刀鋒刮過高菩薩癱軟如泥的身體。兩名如狼似虎的羽林衛應聲而入,捂住高菩薩還想哀嚎的嘴,粗暴地將他拖了出去,在地毯上留下一道扭曲的濕痕。

殿門重新緊閉,隔絕了寒風與哭嚎,卻隔絕不了那五個血淋淋的字帶來的徹骨寒意。源賀死了!懸梁自盡!血書索命!九幽的爪子,已經探到了中樞重臣的脖頸!這不僅僅是警告,是赤裸裸的宣戰!

“宏兒不怕,不怕了,妖怪被打跑了……”馮小薇強壓下翻騰的殺意與驚怒,低頭安撫著懷中瑟瑟發抖的孩子,聲音帶著一種刻意放柔的沙啞。她試圖將拓跋宏的小臉轉向自己,隔絕那地毯上刺眼的糖糕碎屑和空氣中無形的血腥。

然而,拓跋宏那雙濕漉漉的大眼睛,卻固執地、帶著孩童特有的敏銳,越過了祖母的肩頭,死死盯住了拓跋弘——或者更準確地說,是拓跋弘腳下不遠處,源賀死前呈上的那卷焦黃符紙!它在剛才的混亂中被踢開,此刻正靜靜躺在燭光與陰影的交界處,上面那個用朱砂繪制的、扭曲如毒蟲盤繞的“九幽”圖騰,在昏暗光線下散發著不祥的幽光!

“血……符……”拓跋宏停止了哭泣,小手指著那張符紙,聲音帶著一種夢囈般的驚恐,“夢里……高公公……他手里……也有……會動的……蟲子……”孩子小小的身體再次劇烈顫抖起來,仿佛又陷入了那個可怖的夢境。

拓跋弘和馮小薇的心臟同時一沉!高菩薩手里也有這符?!宏兒的噩夢,竟與現實的線索詭異重合!這絕非巧合!孩童純凈的靈覺,或許真能感知到這深宮彌漫的邪祟!

馮小薇當機立斷,抱著拓跋宏快步走向內殿深處的暖炕,將他輕輕放下,用厚厚的錦被裹緊:“宏兒乖,在這里等皇祖母,皇祖母去把那個嚇人的蟲子符燒掉,它就再也不能嚇唬宏兒了,好不好?”她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安撫力量。

拓跋宏蜷縮在錦被里,只露出一雙驚魂未定的大眼睛,怯生生地點了點頭,小手緊緊抓著被角。

馮小薇轉身,臉上所有的溫柔瞬間褪盡,只剩下森然的殺機。她快步走到那張符紙前,彎腰欲撿——

“唔!”一聲壓抑的痛哼猝不及防地從她唇間逸出!身體猛地一晃,竟是踉蹌著向旁邊倒去!

“小心!”拓跋弘眼疾手快,一個箭步上前,穩穩扶住了她的手臂!入手之處,隔著玄色深衣,能感受到她小臂肌肉瞬間的僵硬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她的臉色在燭光下顯得異常蒼白,眉心緊緊蹙起,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

“腳……”馮小薇咬著牙,聲音從齒縫里擠出,“剛才急著抱宏兒……扭了……”她試圖站穩,左腳卻不敢著力,身體的大部分重量不由自主地倚靠在了拓跋弘有力的臂膀上。

一股混合著沉水香和女性特有馨香的氣息瞬間鉆入拓跋弘的鼻腔。隔著幾層衣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傳遞過來的溫熱、緊繃,以及那因疼痛而產生的細微戰栗。這突如其來的親密接觸,讓兩個剛剛卸下身份偽裝、靈魂坦誠相對的穿越者,都瞬間僵住了。

空氣仿佛凝固了。燭火的噼啪聲,錦被里孩子細微的呼吸聲,以及兩人之間驟然急促起來的心跳聲,在這死寂的寢殿內被無限放大。馮小薇試圖抽回手臂,腳踝處傳來的鉆心刺痛卻讓她悶哼一聲,身體又是一軟。

“別動!”拓跋弘的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沙啞,他幾乎是半抱著她,將她扶到旁邊一張寬大的紫檀圈椅上坐下。動作間,不可避免的肢體摩擦,讓兩人之間那層剛剛因同盟而建立的、純粹理性的壁壘,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屬于現代靈魂的尷尬、屬于異性身體的微妙觸感、以及這深宮絕境下滋生的、難以言喻的依賴感,如同藤蔓般悄然纏繞。

馮小薇靠在圈椅里,閉著眼,長睫因為忍痛而微微顫動,唇色有些發白。拓跋弘看著她難得流露出的脆弱,心中那根緊繃的弦被莫名地撥動了一下。他不再猶豫,單膝蹲跪在她身前。

“得罪了。”他低聲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伸手,小心翼翼地托起她那只扭傷的左腳踝,隔著柔軟的絲履羅襪,輕輕褪下那只精巧的繡鞋。

一只瑩白如玉、足弓優美、此刻卻微微紅腫的纖足,暴露在微涼的空氣中。足尖圓潤,指甲修剪得整齊干凈,透著淡淡的粉色。這本是極其私密的一幕,在冰冷的權謀背景下,卻透出一種驚心動魄的、脆弱的美麗。

拓跋弘定了定神,強行壓下心頭那絲異樣的悸動。他并非不通醫術,現代急救知識告訴他需要檢查傷勢。他屏住呼吸,修長而帶著薄繭的手指(屬于拓跋弘這具身體習武的痕跡),極其輕柔地覆上那微腫的腳踝,尋找扭傷的具體位置。指尖下的肌膚細膩溫熱,脈搏的跳動透過薄薄的皮膚傳遞過來,清晰而急促。

“這里疼嗎?”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專業的詢問,手指在腳踝外側一處按壓下去。

“嘶——輕點!”馮小薇猛地吸了口氣,身體下意識地繃緊,腳趾也因為疼痛而微微蜷縮起來。那瞬間的吃痛和自然的反應,褪去了所有太后的威儀,只剩下一個普通女子的脆弱。

“是外側韌帶拉傷。”拓跋弘迅速判斷,心中稍定。他回憶著現代處理扭傷的方法,“需要冷敷,但現在條件……我先幫你揉開淤血,促進循環,會有點疼,忍著點。”他從懷中摸出一個小巧的白玉藥瓶——這是他穿越后,根據記憶讓太醫配制的簡易活血化瘀藥油。

冰涼的藥油倒在掌心,搓熱。拓跋弘再次托起她的腳踝,將溫熱的手掌覆上紅腫處。他收斂心神,專注于手上的動作,用指腹和掌根,沿著特定的經絡方向,力道適中地開始推揉。動作沉穩而專業,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起初是尖銳的刺痛,馮小薇的腳趾再次蜷縮,貝齒緊緊咬住下唇。但很快,隨著藥力的滲透和那恰到好處的揉按,一股溫熱的感覺從傷處彌漫開來,帶著藥油辛辣的微刺感,竟奇異地將那鉆心的疼痛一點點化開、驅散。緊繃的肌肉開始放松,腳踝處的灼熱腫脹感也似乎緩解了一些。

一種前所未有的舒適感,伴隨著足踝處傳來的、被妥帖照顧的暖意,悄然蔓延至四肢百骸。馮小薇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靠在圈椅里,閉著眼,長睫不再顫動得那么厲害,唇間逸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滿足的嘆息。沉水香、藥油的微辛、還有眼前這個男人專注沉穩的氣息……這冰冷血腥的深宮之夜,竟因這意外而荒誕的接觸,生出了一絲奇異的、令人沉溺的暖流。

拓跋弘專注于手上的動作,感受著掌下肌膚從緊繃到柔軟的變化,感受著她身體無聲的放松。那細膩的觸感,那微弱的、帶著依賴的嘆息,如同一根無形的羽毛,輕輕搔刮著他內心深處某個隱秘的角落。一絲莫名的、超越同盟情誼的悸動,悄然滋生。

也許是氣氛太過微妙,也許是這片刻的安寧讓人想要打破沉默。拓跋弘揉按的動作稍稍下移,指尖不經意地、帶著一點試探性的、極輕極快地在她敏感的足心處,輕輕撓了一下。

“呀!”馮小薇如同被電流擊中,猛地縮了一下腳,一直緊閉的雙眼瞬間睜開!那里面不再是疼痛的隱忍或太后的威嚴,而是猝不及防的驚愕、一絲被冒犯的羞惱,以及……一種被那微癢觸感瞬間點燃的、連她自己都未曾預料到的、如同少女般的慌亂!白皙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起兩抹淡淡的紅暈。

拓跋弘也愣住了。他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深究的、想要看她反應的沖動。此刻對上她那雙含著薄怒、羞惱卻又水光瀲滟的眸子,他才驚覺自己行為的逾矩。一股熱意也瞬間涌上他的耳根。

兩人目光在空中相撞,一個羞惱薄怒,一個尷尬無措。寢殿內的空氣仿佛再次凝固,充滿了某種難以言喻的、曖昧而危險的張力。沉水香的煙霧無聲地盤旋,纏繞著兩人之間這驟然升溫又極其尷尬的微妙氣息。

就在這時——

“皇祖母?”一個怯生生的、帶著濃濃睡意和好奇的童音,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僵局。

兩人如同觸電般同時回頭!

只見暖炕上,拓跋宏不知何時已經掀開了錦被一角,正揉著惺忪的睡眼,好奇地探著小腦袋,看向圈椅這邊。他那雙純真無邪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眨巴著,

轟——!

馮小薇的臉瞬間紅透!拓跋弘也尷尬得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方才那點曖昧的漣漪和悸動,在這雙純凈童眸的注視下,瞬間被沖擊得煙消云散,只剩下無地自容的尷尬!

“宏兒!”馮小薇幾乎是手忙腳亂地想把自己的腳抽回來,又因疼痛而悶哼一聲,動作狼狽不堪。她狠狠瞪了拓跋弘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羞憤、警告和“看你干的好事”的無聲控訴。

拓跋弘也趕緊松開手,站起身,干咳兩聲掩飾尷尬:“宏兒看錯了,皇叔是在幫皇祖母治傷,治腳傷……”

就在這兵荒馬亂、尷尬得無以復加的時刻——

“砰!砰!砰!”殿門被急促地拍響,一個羽林衛焦急的聲音穿透門板:

“啟稟太后!陛下!源賀尚書府邸……搜出密信!指向……指向……”

聲音帶著巨大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停頓了一下,才嘶啞地喊出那個石破天驚的名字:

“太尉——李——沖——!”

寢殿內,所有尷尬瞬間凍結!

馮小薇(馮太后)臉上的紅暈褪盡,化為一片駭人的慘白!拓跋弘眼中也爆發出難以置信的驚濤駭浪!

李沖?!馮太后最倚重的心腹漢臣!均田制、三長制改革的核心推手!他……是九幽的人?!還是……被栽贓?

那卷染血的藍皮賬冊,那寫滿“九幽索命來”的血墻,那詭異的符咒圖騰……所有的線索,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了一個他們從未懷疑過的名字!

燭火瘋狂跳動,將拓跋宏那張懵懂又好奇的小臉映照得明暗不定。他小小的手,不知何時又悄悄摸到了掉落在暖炕角落的一小塊未碎的糖糕,緊緊攥在手心。而那張被遺忘在地毯上的焦黃符紙,在門被拍響的震動中,悄然翻了個面,露出了背面一行先前被血跡掩蓋的、更加細小扭曲的朱砂符咒,如同無數只窺視的眼睛,無聲地嘲笑著殿內陷入更大風暴的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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