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如刀,割得晏明舒臉頰生疼。他緊了緊身上的狼皮襖,抬頭望向高聳入云的雪峰。自從識破假白芷的身份后,他已獨自在雪山中跋涉了兩天。干糧所剩無幾,水囊里的水也結了一層薄冰。
“再往上就是雪山派的地界了。“晏明舒喃喃自語,從懷中取出崔判官給的玉佩。玉佩在雪光映照下泛著溫潤的光澤,上面刻著“雪魄冰心“四個小字。
突然,遠處傳來一陣輕微的“咯吱“聲——是積雪被踩踏的聲音。晏明舒迅速閃到一塊突出的巖石后,屏息凝神。幾個身著白衣、幾乎與雪地融為一體的人影正從上方掠過,動作輕盈如飛鳥。
“雪山派弟子?“晏明舒正猶豫是否要現身,卻見那些人腰間隱約閃過一道青光。他瞳孔驟縮——是青龍會的標記!這些人穿著雪山派的服飾,卻是青龍會的爪牙。
待那些人遠去,晏明舒決定改變路線。他記得崔判官曾提過,雪山派后山有一條隱秘的小路直通掌門居所“冰心居“。眼下正門已被青龍會控制,只能冒險一試。
繞過主峰,晏明舒在陡峭的冰壁上艱難攀爬。藥王谷的輕功雖不以速度見長,但勝在穩健。他像一只壁虎,貼著冰面緩緩移動,手指早已凍得失去知覺。
三個時辰后,當夕陽將雪峰染成金色時,晏明舒終于爬到了后山平臺。眼前是一座由冰雕砌成的小亭,亭后隱約可見幾間木屋——正是冰心居。
晏明舒剛踏上平臺,一陣劇痛突然從右腿傳來。他低頭一看,一支細如牛毛的銀針正插在腿上,周圍皮膚已開始泛青。
“毒針!“晏明舒立刻點穴封住血脈,同時從懷中取出解毒丹服下。這毒他認得,是藥王谷的“青絲繞“,中毒者會在一刻鐘內全身麻痹。
“不愧是藥王谷傳人,識得此毒?!耙粋€蒼老的女聲從亭中傳來。晏明舒抬頭,只見一位白發如雪的老嫗端坐亭中,正是雪山派掌門冷梅師太。但她面色灰敗,雙眼無神,顯然身中劇毒。
“冷梅前輩!“晏明舒強忍腿痛行禮,“崔判官讓我帶信物來見您?!八e起玉佩。
冷梅師太看到玉佩,眼中閃過一絲波動,但隨即又恢復死寂:“遲了...一切都遲了...你快走,他們馬上就要...“
話音未落,十幾個白衣人從四面八方涌出,將晏明舒團團圍住。為首的是個面容陰鷙的中年男子,手持一柄奇形彎刀。
“晏明舒,恭候多時了。“男子冷笑道,“在下青龍會西部分舵主'雪狼'杜寒。大長老料定你會來雪山,特命我在此等候?!?
晏明舒暗自運轉內力,發現毒素已被暫時壓制,但右腿仍行動不便。他環視四周,尋找突圍之機:“杜舵主好手段,竟能控制雪山派。“
杜寒得意一笑:“冷梅老頑固不肯合作,我們只好用點小手段。不過她徒弟們倒是識時務,現在整個雪山派都已歸順青龍會?!?
晏明舒注意到冷梅師太聽到此話時,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他心念電轉,突然高聲道:“杜舵主既然抓到了我,為何不立刻押我去見大長老?莫非...你另有打算?“
杜寒臉色一變:“胡說八道!“
“是嗎?“晏明舒繼續挑撥,“那為何你派假白芷引我入局,卻不向總舵匯報?是想獨占找到九幽冥蘭的功勞吧?“
杜寒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隨即獰笑:“小子,任你巧舌如簧,今日也難逃一死!“說罷揮刀攻來。
晏明舒早有準備,袖中銀針激射而出,同時身形急退。他并非要硬拼,而是借機靠近冷梅師太。在杜寒格擋銀針的瞬間,晏明舒一把抱起冷梅師太,縱身躍向懸崖!
“你瘋了!“杜寒大驚,沖到崖邊卻只見茫茫云海。
實際上,晏明舒早注意到懸崖下方有一塊突出的平臺。他抱著冷梅師太穩穩落在平臺上,隨即鉆進一個隱蔽的山洞。
洞內寒氣逼人,但總算暫時安全。晏明舒將冷梅師太輕輕放下,為她把脈。脈象紊亂微弱,中的是“千年寒“奇毒,需以火屬性藥物化解。
“前輩,堅持住?!瓣堂魇嫒〕鲭S身攜帶的“赤陽丹“,喂冷梅服下。
片刻后,冷梅師太臉色稍緩,虛弱地睜開眼:“年輕人...你不該救我...我已是將死之人...“
“前輩與崔判官是故交,又持雪山派信物,晚輩豈能見死不救?!瓣堂魇婀Ь吹?。
冷梅師太凝視晏明舒良久,突然道:“你...你是晏家的孩子?“
晏明舒一怔:“前輩認識家父?“
“這玉佩...“冷梅師太顫抖著指向晏明舒腰間,“是我當年送給晏大哥的定情信物...后來聽說他全家遭難,只余一子被藥王谷收留...沒想到...“
晏明舒如遭雷擊。父親從未提過與雪山派的淵源,更別說這段情緣。他正欲追問,洞外突然傳來嘈雜聲。
“搜!他們跑不遠!“杜寒的聲音越來越近。
冷梅師太抓緊晏明舒的手:“聽好...九幽冥蘭生長在雪山禁地'鬼見愁'峰頂,那里有上古冰窟...但青龍會已派人把守...你必須找到'冰心蓮'...它可解我身上的毒...也能暫時抵御'千年寒'...“
“冰心蓮在哪里?“晏明舒急問。
“在...在...“冷梅師太突然劇烈咳嗽,嘴角溢出血絲,“冰湖...底...“話未說完,便昏死過去。
洞外的腳步聲已近在咫尺。晏明舒知道帶著昏迷的冷梅師太難以逃脫,必須做出抉擇。他迅速在洞內布置了幾處簡易機關,又將大部分解毒丹留給冷梅,然后從另一側狹窄的縫隙鉆了出去。
縫隙外是陡峭的冰壁,晏明舒小心攀爬,很快聽到洞內傳來幾聲慘叫——機關奏效了。但他沒有停留,繼續向上攀登,目標是冷梅師太提到的冰湖。
夜幕降臨,雪山上的溫度驟降。晏明舒呼出的白氣在眉毛上結成了霜。他靠著一塊巖石稍作休息,取出最后一塊干糧啃了幾口。
突然,遠處雪地上幾道黑影引起了他的注意。那不是青龍會的人,而是兩個夜行人,一高一矮,正悄無聲息地向雪山派方向潛行。
晏明舒瞇起眼睛,借著月光辨認出那高個子背后斜背的長劍——是“孤魂劍“默風!旁邊那個嬌小的身影應該是他的搭檔“藥王谷“慕容青。這兩人是江湖上著名的情報販子,亦正亦邪,但向來與青龍會不對付。
“他們來雪山做什么?“晏明舒心中疑惑,決定跟上去一探究竟。
默風和慕容青身手敏捷,很快接近了雪山派外圍的哨崗。晏明舒看到他們躲在一塊巨石后低聲交談,便悄悄靠近。
“...消息可靠嗎?“慕容青的聲音清脆如鈴。
“千真萬確?!澳L沉聲道,“青龍會從西域運來的那批'寒心散'就藏在雪山派地牢。若讓他們大規模使用,各派高手將盡數受制。“
慕容青皺眉:“可雪山派已落入青龍會之手,單憑我們兩人...“
“所以要先找到冷梅師太。“默風道,“她是唯一知道如何化解'寒心散'的人?!?
晏明舒聽到這里,心頭一震。看來青龍會的陰謀遠比他想象的龐大。他正想現身與兩人會合,突然腳下一滑,一塊碎冰滾落。
“誰?“默風劍已出鞘,寒光直指晏明舒藏身之處。
晏明舒知道無法再隱藏,只得走出:“在下藥王谷晏明舒,無意偷聽二位談話?!?
“晏明舒?“慕容青眼睛一亮,“那個從青龍會臨安分舵全身而退的藥王谷傳人?“
默風卻沒有放松警惕:“你為何在此?“
晏明舒簡略說明了自己的來意和冷梅師太的情況。當聽到冷梅師太中毒昏迷時,兩人臉色都變了。
“糟了?!澳饺萸嗉钡?,“沒有冷梅師太的'冰心訣',根本無法化解'寒心散'的毒性。“
默風沉思片刻:“晏兄,你說冷梅師太提到'冰心蓮'?“
晏明舒點頭:“她說冰心蓮可解她身上的毒,也能暫時抵御'千年寒'。但我不知道冰湖具體位置?!?
“我知道?!澳L收劍入鞘,“雪山禁地有一處冰湖,常年不化,傳說湖底生有冰心蓮。但那里極其危險,有雪怪出沒。“
慕容青咬了咬嘴唇:“現在管不了那么多了。青龍會三日后就要對各派同時發難,我們必須盡快拿到解藥配方?!?
晏明舒震驚:“三日后?崔判官知道嗎?“
默風搖頭:“我們也是剛從青龍會一個叛逃的香主口中得知。崔判官此刻應該正在江南聯絡各派,恐怕來不及通知他?!?
三人陷入沉默。時間緊迫,必須分秒必爭。
最后晏明舒打破沉默:“這樣,我去冰湖找冰心蓮救冷梅師太。默兄和慕容姑娘設法潛入雪山派地牢,查探那批'寒心散'的情況。若有機會,毀掉它們?!?
默風點頭:“合理。但冰湖危險重重,你一個人...“
“我是藥王谷弟子,對奇花異草的了解比你們多?!瓣堂魇鎴远ǖ?,“況且冷梅師太現在藏身之處也不安全,需要有人接應?!?
慕容青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袋遞給晏明舒:“這是'火磷粉',遇到雪怪或許有用?!?
晏明舒道謝收下。三人約定無論成功與否,明日午時在冷梅師太藏身的山洞外匯合。
分別后,晏明舒按照默風指的方向,向雪山禁地進發。夜越來越深,風雪也越來越大。他不得不運起內力抵御嚴寒,但內力消耗極快。
走了約莫兩個時辰,晏明舒終于看到前方一片平坦的雪原中央,有一個直徑約百丈的圓形湖泊——冰湖。湖面如鏡,在月光下泛著幽幽藍光。
晏明舒小心接近湖岸,發現冰層厚達數尺,隱約可見下方游動的黑影。那不是魚,而是某種從未見過的生物,形似水蛇卻生有四足。
“冰螭?“晏明舒想起藥王谷典籍中記載的雪山異獸,喜食人肉,牙有劇毒??磥硪獫撊牒兹”纳彛仨毾冗^這一關。
他取出慕容青給的火磷粉,撒了一些在冰面上。火磷粉遇冰即燃,發出幽藍火焰。水下的黑影果然迅速遠離火光區域。
晏明舒選了一處冰層較薄的位置,用匕首開始鑿冰。一個時辰后,他終于鑿出一個勉強能通過的冰洞。深吸一口氣后,他縱身躍入刺骨的湖水中。
水下世界幽藍而靜謐,奇形怪狀的水草隨波搖曳。晏明舒強忍寒冷,睜大眼睛尋找冰心蓮的蹤跡。據藥王谷典籍記載,冰心蓮通體晶瑩,只在月光直射的湖底生長。
游了約莫十丈深,晏明舒突然看到前方有一抹微弱的銀光。他奮力游去,果然看到一株巴掌大的蓮花靜靜綻放在湖底巖石上,花瓣如冰雕玉琢,花心泛著淡淡銀光。
就在晏明舒伸手欲采時,背后水流突然劇烈波動。他回頭一看,一條足有三丈長的冰螭正張著血盆大口向他撲來!
千鈞一發之際,晏明舒將剩余的火磷粉全部撒出。火磷粉在水中形成一團耀眼的火光,冰螭受驚,暫時退卻。晏明舒趁機一把摘下冰心蓮,拼命向水面游去。
身后水流再次激蕩,冰螭憤怒地追來。晏明舒感到腿上一陣劇痛——冰螭的利齒劃破了他的小腿。他強忍疼痛,終于沖出水面,爬上了冰層。
冰螭在冰洞下方徘徊片刻,最終不甘地游走了。晏明舒癱在冰面上,大口喘息。他的右腿已經麻木,傷口周圍開始結冰——冰螭的毒發作了。
晏明舒顫抖著取出冰心蓮,撕下一片花瓣含在口中?;ò耆肟诩椿?,一股暖流瞬間流遍全身,腿上的冰霜也開始融化。不愧是能解“千年寒“的奇花!
休息片刻后,晏明舒小心收好剩余的冰心蓮,開始往回走。天邊已泛起魚肚白,他必須趕在午前回到冷梅師太那里。
然而,當他接近藏身的山洞時,卻看到洞外雪地上滿是雜亂的腳印和打斗痕跡。洞口處,一灘鮮血在白雪襯托下格外刺目。
晏明舒心頭一緊,握緊冰心蓮沖進洞中。洞內空無一人,只有石壁上用血寫就的幾個字:
“欲救人,拿蓮來換。日落前,鬼見愁峰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