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則沉默不語。

他抬頭看了眼那些殘破玩偶，像是試圖把這個事實刻在心里。

王全是個經驗豐富的拾荒者。

此刻正在把各種不同的資源分門別類放進背包之中。

口中還在不停的喃喃自語。

“嘿，507膠水，這么大一管，賣給那群癮君子賺翻了要....”

“等等，竟然還有沒生銹的鋼板？”

“這片物資區是真賺了啊，一波能買多少罪人啊嘿嘿嘿.....”

但王全好像是看到了魏則情緒上的消沉。

于是一邊翻找一邊提高音量道：

“清泉鎮，是這一片我們能住得起，還勉強稱得上‘聚居點’的地方。”

“它屬于忻州城的外圍，算是……哨站吧。”

這番話果然引起了魏則的興趣。

他的視線落在了王全身上。

“忻州城？和……忻州市有關系嗎？”

“這個地方，龍夏還存在嗎？”

魏則問道。

王全聳肩，“不曉得，我出生時它就叫這個名字了。”

“龍夏？我連忻州城都沒進去過，你說這地我更沒聽過了。”

魏則嘆了口氣。

連整個國度都覆滅了。

如果這里真的是現實世界的未來，那也太過絕望了。

魏則正想說什么。

忽然看到王全扒拉出了一個陳舊的鋁盒。

鋁盒表面依稀能看出紅色的十字符號。

將其打開后，王全嘿了一聲。

從中抽出了一根銀白色的針劑。

“哥們你運氣真好！”

王全眼睛一亮：“治療針！”

“嗯.....雖然有點生銹了，還是稀釋過的，但..還能用！”

說著，他便將治療針遞給了魏則。

“對準自己受傷的部分注射進去。”

魏則將信將疑。

魏則深吸了口氣，將那根銀白色的針劑對準自己腹部的傷口，緩緩按下了注射器。

“呲——”

一股微涼的液體迅速涌入體內，接觸傷口的那一瞬，他幾乎感覺到灼熱的痙攣——但只持續了半秒，緊接著是一種說不出的輕盈。

原本撕裂般劇痛的腹部，像是被一層溫潤而微光的薄膜包裹住，幾乎肉眼可見地愈合了。

魏則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掀開衣服。

皺裂的皮肉已經止血結痂，甚至連深層的肌肉都不再抽搐。

雖然之前可能是因為命途的力量，正在緩緩恢復。

但比起這枚治療針，效果就要遜色很多了。

“這、這太神了……哪是什么藥物，這比急救手術還快。”

“神你個頭。”

王全在一旁翻著白眼，隨手將一個破損的醫療包踢到一邊。

“我說了，是稀釋過的。”

“而且還有點過期了....”

他撇撇嘴。

“這玩意是凈化針，原型是避難所用來治療‘受祝者’的醫療制品。”

“后來也不知道為什么流傳出來了，我們這些底層人也算是有得用了。”

魏則擰眉看向他。

“不管怎么說，它也算是某種黑科技了啊。”

“不不不，你搞錯了。”

王全站起來，臉色忽然變得有些認真，“它可不是什么‘科技’，它是——避難所實驗后的副產物。”

“什么意思？”

魏則直覺不妙。

王全抬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比了比：“這種治療針的有效成分，其實是黑潮的污染、受祝者鮮血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產出的混合物。”

“雖然能修復人體組織、暫時緩解命途反噬，但用多了，你知道會怎么樣嗎？”

“會怎樣？”

魏則心底有些不安起來。

王全嘴角咧開，笑得半真半假：

“過度使用，你會從內到外長出那些機械零件，被鐵銹活生生的吞噬。”

“要么，你會變得像詭影那樣——看著像人，其實只剩了本能。”

“總之。”他拍拍魏則的肩，“別把它當救命稻草。頂多當個縫縫補補的臨時膠水。”

魏則沉默片刻，低聲問道：“所以，你們總提到的避難所和黑潮……到底是什么？”

“避難所都不知道？”

“大哥你被夢境侵蝕的也太嚴重了吧。”

王全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神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看到魏則沒說話，他只好嘆了口氣解釋道：“其實我對真正的避難所也不了解。”

“只知道這場災難發生之后，忽然從地下冒出來了一堆鼴鼠，他們自稱是避難所居民。”

“是這片土地真正的掌控者。”

“我的爺爺奶奶們發現，這些避難所竟然有種可以抵擋黑潮的神奇力量。”

“于是...”

王全略顯羞澀地撓了撓頭：“我的爺爺奶奶，那些地面上生活的人就和避難所居民好好商量了一下。”

“在避難所的范圍內，建立了新的城市。”

聽到這魏則露出了古怪的眼神。

弄了半天，炸藥幫那個糙漢，是把他當成了避難所的遺民。

而且他們這幫地上的人真的是好好商量嗎？

怕不是....

“至于黑潮，我沒親眼見識過。”

王全立刻說起了別的話題，“沒人知道它是怎么來的，反正，每次黑潮臨近前，天空就會變成銹紅色，有時候還伴隨巨大低頻噪聲。”

“那種聲音就像是——”

他頓了頓，艱難咽了口唾沫：“就像是整座城市在哭。”

“但只要你不在安全區，不管你是誰，哪怕你是受祝者、命途天選，哪怕你把凈化芯片插到菊花上......”

“也照樣會被一波帶走。”

魏則回想起荒原深處那些扭曲生銹的鐵塔、被砍下來的人頭和面目全非的怪物....

不由心頭一寒。

“不過據說命途....就是受祝者在太陽和黑潮的雙重作用下激發的。”

說著，王全又拿出一個破爛行囊。

將附近的機械殘骸拆拆擰擰，一部分金屬核心被裝進了袋子。

“呦！不錯啊，你瞧，一塊完整的電路板。”

“嗯....雖然不是軍用級的電路板，但這些也值錢，拿去清泉鎮可以換幾百枚通用郵票了。”

他邊收邊說道，“哦對了，我看老哥你好像不太清楚，所以提醒你一聲。”

“如果你濫用命途的力量。”

“或者不按照你那條途徑的‘規則’來使用力量，會遭到反噬的。”

“還會有反噬？！”

魏則眼睛都瞪大了，他怎么沒感受到。

“你的腦袋會裂開的。”

王全開了個玩笑：“你不是【旅者】么？你要是不斷編造夢境。

遲早有一天，你就會徹底陷進去，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魏則皺著眉，忽然問道：“那炸藥幫是怎么回事？”

王全意外地看了魏則一眼：“你遇到那群禽獸畜生王八蛋寄生蟲了？”

“這群王八蛋，老來附近的鎮子打秋風，搶人搶貨，殺人不眨眼！就是廢土上的掠奪者。”

“你要是落他們手里，就算是受祝者，也要被被當活祭喂給炸藥之神。”

“哦，就是一座tnt的雕塑。”

“他們還挺崇拜那玩意的。”

魏則都有點無語了，怎么感覺到處是神經病：“所以這世界....到底發生了什么？”

“為什么不會日落，為什么……變成了廢土？”

王全咂咂嘴，翻了個白眼：“我哪知道。”

“避難所的鼴鼠們總說什么要重啟人類文明，但說來說去，連他們自己都不見蹤影了。”

“你要真想知道——或許忻州城那種大都市有人知道——”

他正說著，忽然發出一陣狂笑：“嘿嘿！找到寶貝了！”

魏則扭頭一看。

只見王全舉著一件沾滿油污的破爛物件，興奮得像撿到了金條。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可是大開門的老古董了！起步幾千張通用郵票啊！”

魏則瞇著眼看過去，表情逐漸凝固。

那是一只……被壓扁的泡面盒。

紅白相間的LOGO早已模糊，但他依稀能辨認出：X師傅紅燒牛肉面。

“這……怎么會出現在這？”

魏則有點傻眼了。

王全正笑著，卻忽然收起了笑容，注意到魏則臉色發白。

“你認識這個品牌？”

魏則面色古怪，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何止是認識，他在大學里沒事就會去商店買兩桶。

泡面，在這里竟然成為了開門的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