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琴這些心思，蘇清芷自然毫不知情。

此刻她待在灶房間，手中握緊著鍋蓋邊緣。

時不時輕輕揭開瞧一眼燉煮情況。

文火慢熬著那一鍋加了些干野蘑菇的燜雞。

這一鍋雞她可是特地為沈存濮做的。

特意挑選了肥瘦相間的部位，還加了曬干珍藏已久的山菇。

香氣撲面而出的時候，她忍不住閉眼輕吸一口熱氣。

午飯時候的情形仍舊歷歷在目。

彼時正值正午艷陽高照，沈知聿因為當天輪值留在供銷社幫忙而未能回家。

沈存濮也被生產隊臨時叫去一起前往公社，參加了公家的集餐任務，并未趕回來。

最終家里只剩下了蘇清芷和兩位小侄子作伴吃飯。

加上那位永遠找不著好話的老妯娌。

整整四人勉強湊在同一個方桌上開膳。

四個人坐在椅子上圍桌吃飯，卻沒有一句交流的話。

空氣壓抑又冰冷。

母子三人低頭扒拉著碗里的飯食。

朱秀琴則是一副冷嘲模樣，偶爾斜著眼打量幾下對方的臉色。

飯后，朱秀琴急急忙忙收拾了一下，就出門去割豬草了。

蘇清芷趁著這個時候，趕忙回到屋內，把她從空間里帶來的野蘑菇一包包拿了出來，仔細攤開在院子里曬著。

她打算等到這些蘑菇徹底曬干之后，挑一個合適的時機拿去集市上售賣，換點零花錢。

太陽慢慢地往西沉去，天邊泛起了一絲絲晚霞。

沈存濮扛著鋤頭走進院子時，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聽到一陣尖利的叫喊聲從院內傳來。

“我給你的錢，你就不能給家里其他人買點東西？孝敬婆婆、疼愛弟弟你不懂嗎？難道是我做錯了？你這下倒是覺得委屈上了！”

“記住了，在這個家我說了才算！如果你還是這么拎不清，那就給我滾出這個家門去！”

只見蘇清芷站在那里，緊緊拽住自己手中的衣服。

“今天你當著劉嬸她們的面給了錢，叫我給存濮買衣服，怎么現在又要轉手讓知聿穿？你要不干脆直接把這件衣服送給外頭的人得了！這樣，我把街坊四鄰都找來，說說看道理到底在哪一邊！”

“你還想拉架吵架是不是？你是嫌別人不知道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兒是不是！”

朱秀琴的嗓門越發地大了起來。

“早知道你這般不懂事，真不該讓他把你娶回來！簡直是帶了個災星進門！”

蘇清芷實在不愿再聽下去，索性不再理會，直接伸手過去想要把衣服搶回手中。

“你……你要干什么？還想動手把衣服搶回去不成？鬧夠了沒有，這種衣服太惹眼了，穿出去怕是不吉利吧，折不折你男人的壽啊？”

蘇清芷眼神一冷，淡淡開口問道：“你說誰？”

沈存濮正站在院子外面。

他原本只是路過，卻沒想到被這一聲質問驚住了腳步。

他聽得清清楚楚，心里一震，腦袋頓時嗡了一聲。

胸口像是壓了塊沉甸甸的大石頭，悶得慌，連呼吸都變得沉重起來。

他打小其實身體還算結實。

可奈何家境貧寒，常年吃不上飽飯，穿不暖衣裳，還要幫工干重活。

年復一年地勞作下來，體格也被慢慢地拖垮了。

尤其是冬天，寒風一吹，他整個人就病歪歪的。

那咳嗽就像影子一樣甩不掉，夜里更甚。

“媽，你知道我這樣熬下去活不長啊。”

沈存濮一邊想著，一邊攥緊了拳頭一步步走進院子。

此時的臉色更是灰敗難看。

朱秀琴正在院子里跟蘇清芷爭搶衣服。

沒想到她的兒子突然開了口，聲音冷冰冰地傳過來。

她嚇得手一松，臉上連忙堆起一絲勉強的笑容：“老大，媽哪是這個意思。”

“那是啥意思？”

沈存濮眉頭狠狠擰在一起。

“一大早你拿錢給清芷讓她去買新衣，轉頭又責怪她不該穿得鮮亮，這到底圖個什么？”

“她是我的女人、我娶回來的妻子。如果你容不下她……那就別逼我了，我們分家吧！”

朱秀琴一時愣住，旋即臉色大變。

“分……分家？”

只聽她猛地一聲哭嚎。

她邊喊還邊仰頭對著天空比劃，。

“哎喲喂！我的天老爺！你睜開眼瞧瞧啊，我辛辛苦苦養大的親兒子！他竟為了一個女人忘了養育之恩，沒了良心！要把我老娘逼上絕路啊！”

緊接著她的哭聲變得更加刺耳。

“是我含辛茹苦把你拉扯大的！”

蘇清芷冷冷地瞥了朱秀琴一眼，手里拿著那件中山裝，緩緩走到沈存濮面前。

她語氣平淡而冷靜。

“老公，這套衣服的顏色你喜歡嗎？我覺得這個藍色很襯你。”

“砰——！”

屋門突然被人一腳踹開，聲音巨大刺耳。

緊接著，只見沈知聿一臉憤怒地沖進院子。

他雙眼通紅，一進來便直奔母親。

“媽，我剛才在門口就聽見你在哭，肯定是蘇清芷欺負你了吧？”

他咬牙切齒地說著。

他連忙上前，伸手扶起蹲坐在地上哭訴的朱秀琴。

接著轉身怒目圓睜，猛地抬起手，狠狠指向沈存濮，語氣激動至極。

“大哥！你還有良心嗎？媽辛辛苦苦把我們兩個拉扯大，容易嗎你知道嗎？你現在只護著那女人，連親媽都不要了！就不怕遭天譴嗎你！”

“老二啊，你終于來了！”

朱秀琴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臉上瞬間浮現出希望的神色，連連點頭喊道。

“快來幫媽做主呀，快評評理！”

話音未落，朱秀琴也不等兒子攙扶，自己一骨碌站起身來。

隨即，她猛地朝蘇清芷伸出手，一把就抓向那件藍色中山裝。

“這件衣服必須歸知聿！他馬上就要上班去了，穿這件才像樣子！”

蘇清芷看到這一幕，本就憋了一肚子的氣。

此刻再也忍不住，心頭火一下就竄起來了！

她雙手猛地用力一拽，迅速奪回自己的衣服！

不料，朱秀琴被拽得腳下不穩，整個人往后摔去。

她結結實實地摔了個仰面朝天，痛得大聲嚎叫。

“天哪！造孽喲！打人啦！你們都看到了沒？蘇清芷這個賤丫頭，敢動手打婆婆啊！是要打死她的婆母啊！”

聽到這話，沈知聿當場眼睛一紅。

他猛然沖向院角，幾步就跑到水缸邊，一把抄起那根挑水的扁擔！

那根扁擔分量十足，黑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