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木轉過身。
卻看到一襲紫衣的葉菀站在他的面前。
女人陰森森的盯著他,修長的脖頸間,深紫黑色的勒痕清晰可見。
江木張著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為什么殺我?”
葉菀一步步朝他走近,手里緊握著那根木簪。
女人姣好的面龐開始扭曲變形,繼而又一點一點腐爛,墻皮般簌簌剝落,尤為恐怖。
“不是我殺的你啊!”
江木想要逃跑,雙腳卻好似被釘死在地上。
“為什么——殺——我!!?”
木簪狠狠戳下!
……
江木驚叫一聲,從床榻上直挺挺坐起來,喘著粗氣,臉上后背滿是汗水。
環顧四周,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家”。
剛才只是噩夢而已。
“媽的,怎么會做這樣的噩夢。”
江木抹了把額頭的冷汗,暗罵道。
下床用冷水浸濕毛巾,擦了幾下臉,江木心情平靜了許多。
他打開房門,頓時聞到一股誘人的飯香味。
“哥,醒了?”
屋檐下,木鳶兒正安靜地坐在輪椅上,捧著一本厚重的書卷。
聽到屋門響動,抬頭露出一個甜甜的笑。
此時正值傍晚,晚霞如赤煉,映得少女側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輝,勾勒出清純美麗的輪廓。
“嗯。”
江木應了聲,目光落在書上,“看什么書呢?”
“醫書唄。”
木鳶兒將封面晃了晃,“飯菜在鍋里熱著,哥你先回屋歇著,我給端過來。”
“不用,不用,我來端,你等著就行。”
江木趕緊攔住,沖進廚房。
讓一個殘疾少女伺候,他還真沒那臉皮。
木鳶兒愣了一下,定定望著江木背影,清澈的眼眸里掠過一絲復雜。
少女又緩緩收回目光,看了眼天邊正迅速褪色的晚霞,嘴角極細微地向上彎了一下,又迅速隱去,推著輪子進了屋。
木鳶兒的廚藝還算湊合。
說不上可口美味,但也不難吃。
江木扒著飯,目光時不時落在對面低著頭,小口小口嚼著青菜的木鳶兒身上。
她吃得極慢,只夾面前的青菜。
哪怕坐在輪椅上,卻也帶著一股子大家閨秀的素雅氣質,猶如一幅賞心悅目的畫。
江木沉默了一會兒問道:“哪個……以前我不做飯嗎?”
“偶爾做一點。”
木鳶兒的聲音很輕,頭埋得低了一些,顯然不愿多談。
“哦。”
江木識趣地沒再追問,換了個話題,“我們老家……在哪兒?”
“在靈海州那里。”
知曉哥哥已經“失憶”,木鳶兒耐心解釋道,
“離這兒很遠,坐馬車也要走兩三個月呢。不過我對那里記憶不深,娘親去世后,哥你就帶著我四處求醫問藥。
這次來澤州潼新縣,也是為了找一位姓‘宮’的神醫,只可惜她外出云游行醫,還沒回來,所以我們就暫時住在這里。”
“原來如此。”
江木恍然,“那我為什么加入巡衙?”
少女的頭垂得更低了,用筷子尖一下一下戳著碗里的米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擠出一句:“家里攢的錢用完了,為了賺錢。”
賺錢?
江木一怔,反應過來。
薛紅霜提過,巡衙俸祿優渥,清場任務更有豐厚津貼。
而對于木江這樣帶著病妹,急需用錢的人來說,確實是條“快”路。
哪怕是死了,朝廷也會給一筆撫恤金。
看著少女只吃青菜,江木順手夾了一塊燒得軟爛的肉片,放進她碗里。
木鳶兒一怔,身子僵住。
“怎么了?”
江木皺眉。
木鳶兒清純秀氣的臉上擠出一抹笑容:“沒什么。”
她低頭繼續吃了起來,卻將那塊肉撥到了碗沿最邊上。
可能是覺得自己行為有些刻意,少女又輕聲解釋道:“大夫說,我體質有些特殊,不能沾葷腥的。”
還有這說法?
江木表示懷疑,但也沒再細究。
木鳶兒用筷子將那塊肉夾起,丟給門口啄食的雞仔,繼續說道:
“你加入巡衙,其實還有一個原因。爹以前就是巡衙中人,霧場里沒出來。所以你一直想進入霧場。以前有娘親攔著,你沒法去。
娘親去世后,你又要照顧我,所以一直耽擱了下來。畢竟如果你死了,就剩我一個人了。但這一次,實在是沒辦法了。
再加上有嫂子在,所以哪怕你發生了不測,朝廷也會給家里一筆撫恤金,有嫂子照顧我……”
少女說到“嫂子”,情緒不由自主地低落下去,眼圈泛紅。
江木看著少女低垂的頸項,少女白皙的皮膚有些過于蒼白。猶豫了一下,問道:“我跟你嫂子感情怎么樣?”
“挺好的。”
“你嫂子是哪里人,我們怎么認識的?”
然而少女卻搖頭道:
“我不知道她是哪兒的人,只知曉她的父母都已經去世。至于她和你怎么認識的,我也不太清楚。
反正那段時間,她就出現在家里了。哥你對她很著迷,非要娶她不可。不過嫂子確實很漂亮,人也很溫柔,我很喜歡她。”
江木聽著有些奇怪。
這媳婦怎么聽著神神秘秘的。
但畢竟是別人的老婆,江木也沒再繼續探究,將其拋之腦后。
晚飯在有些沉悶的氣氛中結束。
江木搶著收拾了碗筷,又回屋躺在床上休息。
拿起靈犀牒,發現有一道微弱的白光閃爍。
是薛紅霜發來的信息。
只有兩行字:
【節哀】
【若有需要,隨時來找我。】
江木想了想,給她回了消息:【謝謝紅姐。】
過了一會兒,靈犀牒白光再次亮起。
【明天來你家,方便嗎?】
可能是覺得這句話有些太冒失,會產生誤會,薛紅霜又補了一句。
【關于修行的事情。】
江木回道:【方便,我等你。】
那邊再無回應。
江木望著玉牌上女人的名字,腦海中不由浮現出薛紅霜那雙比例完美的大長腿,心頭莫名一熱,但隨即又被他壓下去。
紅姐這種女人,性子比較寡淡,想跟她發生親近關系,難如登天。
江木將靈犀牒扔在枕邊,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不真實的穿越……”
江木狠狠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感受著真實的疼痛感,咧嘴一笑,“我喜歡。”
不多時,江木便又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半夢半醒間,耳畔傳來更夫敲梆的沉悶聲響,還有拖長調子的吆喝:
“子時三更……平安無事啰……”
聲音時遠時近。
江木想要睜眼,可眼皮子卻變得很重,身體仿佛陷入一攤泥沼。
迷糊中,他感覺臉上很癢。
好像蟲子在爬……
不對。
像是女人的發梢。
一縷縷細軟微涼的發絲,正輕輕掃過他的臉頰、鼻尖、額頭……
癢癢地,帶著一絲淡淡香氣。
江木有一種感覺。
似乎此刻床邊正站著一個女人。
她彎著腰,俯下身,幾乎將臉貼到了他的臉上,一寸一寸,仔細打量著他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