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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管理難題:村民散漫的工作習慣

清晨的陽光剛爬過廠房的窗臺,沈星晚就聽見了電動縫紉機“嗡嗡”的啟動聲。她心里一陣欣慰,換上那件月白色的確良襯衫,領口的梔子花在晨光里泛著柔和的光——這是王師傅特意給她繡的,說新廠長得有個新樣子。

推開廠房大門,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剛揚起的嘴角垮了下來。

劉寡婦正抱著孩子坐在縫紉機前,腳邊堆著沒鎖邊的褲腳,孩子的尿布晾在旁邊的鐵絲上,尿騷味混著布料的漿糊味,在空氣里彌漫。她看到沈星晚,慌忙把孩子往懷里塞了塞,踩踏板的腳卻慢了半拍,鎖邊機的線跡歪成了條蚯蚓。

“劉姐,廠房里不能晾尿布。”沈星晚的聲音盡量放柔和,指尖拂過那堆歪歪扭扭的褲腳,“這批喇叭褲是要給縣城百貨大樓的,線跡得整齊。”

劉寡婦的臉騰地紅了,抱著孩子的手緊了緊:“星晚妹子,我這不是沒人看孩子嘛。你看這小家伙,一放下就哭,我也是沒辦法。”她的袖口沾著片奶漬,是早上給孩子喂奶時蹭的,眼里滿是為難。

沈星晚剛要再說什么,就聽見角落里傳來“嗑嗑”的聲響。張大爺的孫子蹲在地上,手里捏著顆瓜子,正對著電動縫紉機的針頭發呆,腳下的踏板一動不動。他那件新做的勞動布褂子敞開著,露出里面洗得發白的背心,顯然是起晚了沒來得及扣扣子。

“小張,你那堆裁片怎么還沒縫?”沈星晚走過去,看到案板上堆著的卡其布裁片,邊緣已經落了層薄灰,“李主任中午就要來取樣衣。”

小伙子猛地站起來,瓜子殼從嘴里掉出來,滾落在布料上:“星晚姐,這機器太邪門了!”他指著電動縫紉機,臉上帶著抵觸,“腳一踩就飛似的,哪有腳踏的穩當?我昨天縫壞了三件,全是拜它所賜!”

廠房里的氣氛頓時松垮下來。原本在縫襯衫的小花停下了手,正和小玲比劃著新做的發繩;最東邊的兩個婦女干脆放下活計,湊在一起說悄悄話,手里還剝著花生,花生殼扔得滿地都是。

沈星晚看著這亂糟糟的景象,心里像被塞進團濕棉花。開工那天的鞭炮聲仿佛還在耳邊響,可這才過了三天,村民們就把工廠當成了自家院子,想干啥干啥。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廠房中央的高臺上——那是陸戰鋒特意給她搭的,方便查看全場。

“大家先停一下。”她的聲音清亮,蓋過了縫紉機的嗡鳴。村民們慢悠悠地抬起頭,眼神里帶著幾分散漫,顯然沒把這當回事。

“從今天起,咱們實行績效考核。”沈星晚拿出陸戰鋒幫她寫的制度表,貼在墻上,“每天完成十件襯衫算合格,多做一件加兩毛,少做一件扣一毛。質量不合格的,返工不算錢。”

話音剛落,廠房里就像炸開了鍋。

“啥?做少了還要扣錢?”劉寡婦第一個叫起來,懷里的孩子被嚇哭了,“星晚妹子,你這就不地道了!咱們都是鄉里鄉親的,哪能這么算?”

“就是!”張大爺的孫子把瓜子往地上一摔,“這電動機器本來就難使,還定這么高的數,你是故意刁難人吧?”

“我看啊,她就是當了廠長忘了本!”最東邊的婦女陰陽怪氣地說,“忘了當初是誰幫她抬機器、掃廠房的?現在倒好,翻臉不認人了!”

議論聲像潮水一樣涌來,有抱怨的,有指責的,還有人干脆收拾起自己的東西,擺出要走的架勢。沈星晚站在高臺上,看著底下一張張熟悉的臉,只覺得嗓子發緊。她知道會有阻力,卻沒想到來得這么快,這么猛。

“都安靜!”陸戰鋒的聲音突然響起,他剛從外面拉布料回來,軍綠色的褂子后背濕了一大片。他把板車往墻角一靠,大步走到高臺下,“星晚定這規矩,不是為了為難誰,是為了讓廠子能活下去!”

“戰鋒,你就別幫她說了!”劉寡婦抹了把眼淚,“她這是要把咱們往絕路上逼啊!”

“逼?”陸戰鋒皺起眉頭,額角的疤痕在晨光里泛著紅,“當初開工時,星晚說要讓大家過上好日子,你們都答應了。現在讓你們按規矩干活,就成逼你們了?”他指著墻上的制度表,“多勞多得,少勞少得,哪點不公平?”

臺下的議論聲小了些,但還是有人不服氣。張大爺的孫子梗著脖子說:“那電動機器我們就不熟,憑啥按一樣的標準算?”

“不熟可以學!”沈星晚接過話茬,從高臺上走下來,徑直走到電動縫紉機前。她的手指在機頭上輕輕一按,機器“嗡”地啟動,針腳細密均勻地落在布上,比腳踏的快了一倍不止。“我教你們,一遍不會教兩遍,兩遍不會教三遍,總有學會的一天!”

她的動作麻利,眼神堅定,月白色的襯衫在機器的轟鳴聲里微微晃動,像朵倔強的梔子花。陸戰鋒看著她的側臉,晨光勾勒出她緊抿的嘴角,心里忽然涌起股暖流——這丫頭,總是這么不服輸。

王師傅拄著拐杖走過來,頂針在陽光下閃著光。她拿起塊被縫壞的布料,嘆了口氣:“孩子們,聽我老婆子說句公道話。星晚這規矩是嚴了點,但也是為了大家好。咱們以前在縣服裝廠,比這嚴十倍的規矩都有,不然哪來的好名聲?”

“王大娘,您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有人喊道,“您是顧問,不用計件,當然說好!”

“我雖然不用計件,但我也有我的規矩!”王師傅的聲音提高了些,“誰要是做的活計過不了我的眼,照樣拿不到工錢!”她把布料往桌上一拍,“我年輕時在廠里,為了練鎖邊,手上磨出的繭子比銅錢還厚!哪有輕輕松松就能掙錢的道理?”

廠房里漸漸安靜下來,只剩下電動縫紉機偶爾發出的“嗡嗡”聲。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抵觸慢慢變成了猶豫。劉寡婦懷里的孩子不哭了,睜著烏溜溜的眼睛看著沈星晚;小花悄悄拿起針線,開始縫剛才停下的襯衫;張大爺的孫子蹲下身,默默撿起地上的瓜子殼。

沈星晚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平靜。她走到劉寡婦身邊,幫她把孩子的尿布收起來:“劉姐,下午我讓我嫂子過來幫你看孩子,你專心干活,行不?”

劉寡婦愣了愣,眼眶突然紅了:“星晚妹子,我……我剛才不是故意的,就是……就是有點慌。”

“我知道。”沈星晚笑了笑,指尖拂過她粗糙的手背,“咱們都是第一次進工廠,慢慢學,總會好的。”

陸戰鋒走到張大爺的孫子身邊,拿起他縫壞的布料:“這機器的踏板輕重得掌握好,你看……”他手把手地教起來,軍綠色的袖子和小伙子的藍布褂子蹭在一起,畫面竟有些溫馨。

王師傅則走到那兩個剝花生的婦女身邊,拿起她們縫的襯衫:“這針腳太稀了,得再密點,不然洗兩次就開線了。來,我教你們怎么調針距。”

陽光越升越高,透過新糊的窗戶紙,在廠房里投下斑駁的光影。電動縫紉機的“嗡嗡”聲重新響起,比剛才整齊了許多。沈星晚站在高臺上,看著底下忙碌的身影,心里既踏實又沉重。她知道,這只是開始,管理的難題,恐怕還在后頭。

中午吃飯時,大家都沒回家,就在廠房的角落里啃著自帶的干糧。沈星晚把陸戰鋒買來的肉包子分給大家,看著劉寡婦狼吞虎咽的樣子,忍不住問:“嫂子真能來幫你看孩子?”

“能,能!”劉寡婦嘴里塞滿包子,含糊不清地說,“我剛才跟她捎了信,她說下午就來。星晚妹子,謝謝你啊。”

“謝啥。”沈星晚遞過一缸熱水,“咱們是一家人,就得互相幫襯。”

張大爺的孫子走過來,手里拿著件剛縫好的襯衫,臉紅紅的:“星晚姐,你看看這個,合格不?”

沈星晚接過襯衫,仔細檢查了一遍,針腳雖然還有點歪,但比早上強多了。“合格!”她笑著說,“晚上記工分時,給你多加五分錢。”

小伙子的眼睛亮了,咧開嘴笑起來:“真的?那我下午再努努力!”

看著他跑開的背影,陸戰鋒湊到沈星晚身邊,遞過一個沒掰開的肉包子:“慢點吃,沒人跟你搶。”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背,像觸電似的縮了縮,耳根悄悄紅了。

沈星晚咬了口包子,肉汁濺在嘴角,陸戰鋒伸手想幫她擦掉,手伸到一半又停住,尷尬地撓了撓頭。王師傅在一旁看得直樂,故意大聲說:“小玲,把那盆臟水倒了去,別在這兒礙眼。”

小玲臉一紅,端起水盆就跑,路過沈星晚身邊時,偷偷擠了擠眼睛。

沈星晚的臉也紅了,低下頭假裝專心吃包子,心里卻像揣了只小兔子,怦怦直跳。她知道,不管管理的路有多難,只要身邊有這個憨厚的男人,有這些慢慢理解她的鄉親,就沒有跨不過去的坎。

下午,劉寡婦的嫂子果然來了,是個手腳麻利的中年婦女,一來就把孩子抱得穩穩的。劉寡婦沒了牽掛,鎖邊的速度快了不少,線跡也整齊了許多。張大爺的孫子像是開了竅,電動縫紉機在他手里越來越順,縫出的襯衫不比小花差。

可就在快下班時,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負責熨燙的李嬸把好幾件襯衫熨糊了,卻想瞞著不說,偷偷混在成品里。被沈星晚發現時,她還嘴硬:“不就是個小口子嗎?誰看得出來?”

沈星晚把熨糊的襯衫擺在桌上,當著所有人的面說:“這不是小口子的事,是責任心的事!咱們做的衣服,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更要對得住信任咱們的客戶!”她頓了頓,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從今天起,所有成品必須經過我和王師傅雙重檢查,不合格的,一律返工,不算工錢!”

李嬸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想說什么,卻被王師傅用眼神制止了。老人拿起熨糊的襯衫,嘆了口氣:“丫頭說得對,咱們不能砸了自己的招牌。”

夕陽西下時,第一批合格的喇叭褲和襯衫整齊地堆在了案板上,寶藍色的的確良在余暉里泛著柔和的光。沈星晚看著這些凝聚著大家心血的成果,心里涌起股莫名的感動。

陸戰鋒推著板車準備送樣衣去供銷社,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沈星晚正和王師傅核對今天的工時,夕陽的金光灑在她身上,像鍍了層金。他忽然覺得,那些管理的難題,那些村民的不解,都不算什么了。

因為他知道,這個叫沈星晚的姑娘,總有本事把亂糟糟的日子,過得像她襯衫上的梔子花一樣,又香又亮。

只是他沒看到,在廠房的角落里,李嬸偷偷拉著劉寡婦說了些什么,兩人的眼神都有些復雜。而張大爺的孫子蹲在地上,看著墻上的績效考核表,眉頭緊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管理的難題,才剛剛露出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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