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扳手硌著林晚的掌心,帶來一絲堅硬的真實感,短暫地壓過了左膝深處那如同千萬根燒紅鋼針同時攪動的劇痛。銹跡斑斑的短柄螺絲刀,此刻在她眼中比任何珍寶都要珍貴。希望微弱,卻真實地攥在了手里。
目標清晰:角落里那顆銹成一團、幾乎與混凝土墻壁融為一體的沉頭螺絲。它像一枚毒蟲的硬殼,死死咬合著唯一的生路。
她深吸一口氣,混雜著機油、鐵銹、血腥和汗水的空氣灼燒著喉嚨。視線因疼痛和高度緊張而晃動,百葉窗的輪廓在視野邊緣模糊地扭曲。她必須穩住。
右腳死死抵住下方一根相對穩固的支撐架,弓著的身體如同拉滿的硬弓。她竭力將重心壓在右腳和緊貼墻壁的后背上,每一寸肌肉都在緊張地維持著搖搖欲墜的平衡。冰冷的墻壁粗糙地摩擦著她汗濕的囚服。架子在她細微的調整中發出令人心悸的、吱吱嘎嘎的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每一次微小的晃動,都讓左腿懸空帶來的脹痛和灼熱感更加鮮明,斷裂的骨頭似乎在無聲地吶喊。她能感覺到膝蓋處繃帶下的溫熱濕意正在緩慢擴散,粘稠地貼在皮膚上。
時間在懸空和劇痛中粘稠地流淌。
她伸出左手,顫抖的手指摸索著,終于觸碰到了那顆凸出的、粗糙冰冷的螺絲頭。指尖傳來的是幾乎完全銹死的滯澀感。
右手艱難地抬起,將一字螺絲刀的刀尖,對準螺絲頭那狹窄的凹槽。角度極其別扭,手臂需要伸展到極限,身體被迫又向前傾了一點點。腳下銹蝕的鐵架瞬間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扭曲聲!整個結構猛地一晃!林晚的心臟驟然停跳,呼吸窒住,左手下意識死死摳住墻面一塊凸起的水泥疙瘩,粗糙的顆粒深深嵌入指甲縫。冷汗瞬間涌出,順著脊椎溝壑冰涼地滑下。
架子在徒勞地抗議了幾聲后,終于再次穩住了,盡管那呻吟從未停止。
她不敢再動,急促地喘息片刻,口腔里是血腥和銹味混合的腥甜。眩暈感如同黑色的潮水,一次次沖擊著她意識的堤岸。她死死咬住下唇,疼痛讓眼前短暫的黑暗稍稍退散。
再來!
螺絲刀尖終于勉強卡進了螺絲的凹陷處,雖然歪斜,幾乎沒有任何咬合的力度感。
右手開始發力。肌肉緊繃,手背上的青筋因為過度用力而暴起。螺絲刀柄上纏著的破爛布條被汗水和血污浸透,滑膩膩的,幾乎握不住。
紋絲不動。
那不像是在擰螺絲,更像是在用一根脆弱的竹簽去撼動一塊澆筑在鋼鐵里的頑石。銹死的金屬發出沉悶頑固的抵抗,紋絲不動。每一次嘗試轉動,螺絲刀都發出輕微的咔嗒聲,似乎隨時會從中折斷,或者刀口完全崩裂。
汗水模糊了雙眼,她用力眨掉,咸澀的刺痛感讓她更加清醒地意識到絕望的重量。必須固定身體,獲得更大的杠桿力!她嘗試將整個上半身的重量都壓到螺絲刀柄上,同時腳下的支撐點再次移動。
“嘎——吱——嘎吱——!”
架子劇烈地抗議!腳下的橫欄猛然向下沉陷了幾分!林晚的身體失控地向前一撲!左腿被牽拉,劇痛如同高壓電流瞬間貫穿全身!眼前猛地一黑,金星亂爆!她悶哼一聲,嘴巴張開發不出任何聲音,唯有喉嚨深處滾過一絲壓抑的、瀕死的嗚咽。右手條件反射地死死摳住了百葉窗邊緣一塊粗糙的鐵皮,冰冷的金屬邊緣割破了手掌,鮮血頓時涌出,沿著手腕內側淌下,滴落在下方的灰塵里。
“呃啊……”一聲痛苦的呻吟從架子下方傳來。是老劉。他驚恐地看著頭頂劇烈晃動、仿佛下一秒就要坍塌的框架和被吊在那里搖搖欲墜的林晚,整個人篩糠般抖得不成樣子。他下意識地想后退,卻軟得挪不動腳,胃部的絞痛因為極度的恐懼而更加洶涌,一股酸水涌上喉嚨,被他強行咽了回去。
林晚靠著右手摳住百葉窗邊緣那一點點可憐的支撐,和后背緊貼墻壁的摩擦力,才沒有直接摔下去。她急促地喘息著,冷汗浸透了額前的碎發,緊緊貼在冰冷蒼白的皮膚上。左膝的劇痛達到了一個新的巔峰,像是有無數把鈍刀在骨頭裂縫里反復切割、攪動。繃帶下的溫熱感更明顯了,甚至能感覺到一絲緩慢擴散的粘膩。感染像冰冷的蛇,沿著骨髓向上爬行。
不行…絕不能在這里倒下!
她急促地喘息著,肺部艱難地汲取渾濁的空氣,每一次都帶著肋骨的悶痛。目光死死鎖定那顆該死的螺絲。螺絲刀已經滑脫掉落在腳邊,剛才的努力幾乎化為泡影。
扳手!
冰冷的金屬觸感再次提醒她手中還有另一件武器。
她放棄了螺絲刀。右手摸索著,緊緊握住那把小型活動扳手的握柄。粗糙的銹斑摩擦著掌心的傷口,帶來尖銳的刺痛。她穩住身體,將扳手張開的虎口,艱難地、一點點地套向那顆頑固的螺絲頭。扳手需要更大的操作空間,她的身體不得不再次調整角度。
架子不堪重負的呻吟聲再次響起,如同垂死老朽的喘息。
扳手的虎口終于勉強卡住了螺絲頭的側面。這一次,咬合面更大!林晚眼中閃過一絲孤注一擲的狠厲。她將扳手盡可能地調整到一個自己能發上力的角度,左手也死死扒住頭頂一塊粗糙的墻面凸起,仿佛要將整個身體的重量和意志都灌注進去。
“呃——啊——!”
一聲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的嘶吼,伴隨著她全身肌肉的爆發!力量從腳下支撐的右腿,傳導到緊繃的腰背,再匯聚到死死攥緊扳手的右臂!青筋在瘦削的手臂上虬結暴起,如同蜿蜒的毒蛇!手掌的傷口再次撕裂,鮮血順著扳手的銹跡蜿蜒流下。
“嘎嘣——!”
一聲極其細微、卻又清晰無比的碎裂聲在寂靜的空間里炸開!
不是扳手!也不是架子!
是那顆銹死了不知多少年的螺絲!
它竟然真的松動了一線!銹蝕的粉末簌簌落下!
一絲微弱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冷風,驟然從螺絲松動的那一絲縫隙里鉆了出來,比之前清晰得多!帶著夜晚特有的涼意和外面世界塵土的氣息,狠狠地吹拂在林晚汗濕滾燙的臉上!
這縷風,比任何強心劑都更有效!
希望!狹窄的求生縫隙,被撬開了一絲!
“老劉!”林晚的聲音嘶啞破碎,帶著一種近乎瘋狂的急切和命令,“扳手!螺絲刀!快!再遞給我!”
下面的老劉猛地一哆嗦,像被鞭子抽醒。他手忙腳亂地在地上摸索著。剛才林晚掉落的螺絲刀就在他腳邊不遠。他抓起那把沾滿油污和銹跡的螺絲刀,又看到了地上另一把稍大些、同樣布滿紅銹的扳手——這是他剛剛慌亂中沒注意到的。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把兩件工具都緊緊攥在手里,沾滿了汗水、油污和灰塵。
“給…給你…”他聲音抖得不成調,努力踮起腳,伸長手臂向上遞。
林晚必須空出一只手來接。她松開左手扒著墻面的手,身體瞬間失去了一部分平衡點,整個人猛地一晃!架子再次發出令人心悸的呻吟!她低吼一聲,右手死死握住扳手穩住身體,左手閃電般向下探去!
指尖觸到了冰冷的金屬!
就在她即將抓住工具的瞬間——
“呃——嘔——!”
一聲痛苦到極致的、仿佛要將內臟都嘔吐出來的干嘔聲,猛地從老劉喉嚨里迸發出來!劇烈的胃部痙攣如同毒蛇噬咬,讓他全身猛地一抽!他踮起的腳瞬間軟倒,身體劇烈地向下弓曲!
他手中握著的、剛剛碰到林晚指尖的螺絲刀和扳手,瞬間失去了向上的力量!
“叮——當!哐啷啷——!”
金屬工具墜落,撞擊在冰涼堅硬的水泥地上,發出在死寂中如同驚雷般刺耳的巨大噪音!聲音在狹窄的醫療室內瘋狂回蕩,狠狠砸在兩人緊繃到極致的神經上!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凝固了。
老劉維持著彎腰干嘔的姿勢,臉色瞬間慘白如紙,瞳孔因巨大的恐懼而放大到極致,死死地盯著地上那兩件制造出死亡噪音的工具,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催命符。他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凍結。
林晚懸在架子上,左手僵在半空,保持著抓取的姿勢。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只有那刺耳的回音在顱腔內瘋狂撞擊。冷汗如同冰水,瞬間浸透了她全身每一寸皮膚。絕望,冰冷的、足以淹沒一切的絕望,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扼住了她的喉嚨,比任何疼痛都更令人窒息。
完了。
這個念頭清晰地浮現。
門外。
那震耳欲聾的金屬墜地聲,穿透了厚重的鐵門縫隙,如同投入死潭的石子,在空曠的走廊里激起短暫而清晰的漣漪。
遠處模糊的機械轟鳴似乎有那么一瞬間的停滯。
緊接著,一個沉重的、帶著明顯狐疑和警惕的腳步,在空曠走廊的盡頭,突兀地停頓了一下。
短暫的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然后是方向明確的、試探性的、朝醫療室門口走來的沉重腳步聲!
咚…咚…咚…
聲音不疾不徐,卻如同死神的鼓點,每一步都踩在兩人瀕臨碎裂的心臟上!
老劉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只剩下純粹的、動物般的恐懼。他死死捂住自己劇烈痙攣的胃部,喉嚨里發出“嗬嗬”的被扼住喉嚨的聲音,身體抖得如同狂風中的落葉。他看到了林晚眼中瞬間爆發的、足以凍結靈魂的冰冷殺意——那殺意并非針對門外,而是針對他!他褲袋的位置,那個沉重的、致命的鼓起輪廓,此刻成了一個無法忽視的火藥桶!他本能地、顫抖著伸出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那里,仿佛想將那東西按回自己的身體里,或者讓它消失。
林晚懸在架子上,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沖向了大腦,又在瞬間凍結。那逼近的腳步聲就是絞索收緊的聲音!一切都結束了?不!體內那股被逼到極致、源于求生本能的兇悍之氣,如同被點燃的炸藥,轟然引爆!腎上腺素瘋狂分泌,瞬間壓過了所有的劇痛、眩暈和虛弱!眼中所有的情緒都褪去,只剩下孤狼瀕死反擊前的瘋狂和不顧一切!
她猛地低下頭,目光如同兩把淬毒的冰錐,狠狠刺向下方幾乎癱軟的老劉,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感:“槍!給我!快!”
沒有時間解釋了!這是最后的機會!唯一的武器!
老劉渾身劇震!槍!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了!他臉上最后一點血色也褪盡了,汗水瘋狂涌出,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他捂在褲袋上的手劇烈地顫抖著,指關節捏得發白。給她?等同于自殺!不給?外面的人馬上就要沖進來!巨大的恐懼和沖突如同兩股巨力,將他殘存的理智撕扯得粉碎。他下意識地搖頭,喉嚨里滾動著無意義的、恐懼的嗚咽。
“拿來!”林晚的聲音如同刮骨鋼刀,不容半分遲疑!她身體猛地向下沉了沉,作勢就要不顧一切地撲下來!那姿態,完全是同歸于盡的瘋狂!
架子劇烈地晃動起來!
“別!別下來!”老劉發出一聲短促的、瀕死的尖叫,恐懼徹底壓倒了一切!他幾乎是憑著本能,那只捂住褲袋的手,如同被烙鐵燙到般猛地抽了出來,伸向褲袋里那個沉重的硬物!手指哆嗦得像不是自己的,幾次才艱難地勾出一個冰冷的、沉甸甸的黑色金屬輪廓!
門外。
“篤篤篤!”
粗暴的敲門聲驟然響起!伴隨著王主管那粗啞、懷疑、帶著明顯不耐煩的吼聲:
“老劉!死了嗎!開門!里面什么動靜?!”
門把手發出劇烈的轉動聲!鐵門被向外拉動了一下,但門栓依舊從里面插著。
“媽的!鎖著干嘛!開門!”
最后的催命符!
老劉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這吼聲徹底碾碎。他猛地抬起頭,眼神渙散,臉上是一種近乎崩潰的茫然和絕望。他不再看林晚,只是憑著求生的本能,用盡全身力氣,將手中那把沾滿他汗水和油污的黑色手槍,朝著架子頂端那個模糊的身影,狠狠地、胡亂地扔了上去!
沉重的黑色金屬物體翻滾著,劃過一道短暫而致命的弧線!
林晚的瞳孔驟然收緊!所有的神經反應在這一刻提升到了極限!身體在狹小的空間里爆發出不可思議的敏捷!她松開抓著墻壁的左手,不顧一切地迎著那飛來的黑影探出手臂!
指尖!冰冷的金屬!沉重的質感!
她牢牢地抓住了槍柄!粗糙的握把瞬間填滿了她的掌心,帶來一種冰冷而致命的踏實感!
與此同時——
“砰!!!”
一聲沉悶的巨響!
鐵門被外面狂暴的力量狠狠跺了一腳!整個門框都在震顫!灰塵簌簌落下!脆弱的門栓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
“老劉!操你媽的!開門!”
王主管的咆哮如同野獸,充滿了暴怒和被挑釁的兇殘!
“再不開門!老子進去剝了你的皮!”
門栓,眼看就要斷裂!
架子頂端,林晚的身體因為抓住手槍的動作而再次失去了平衡點!腳下濕滑的鐵欄桿如同抹了油!左腿懸空帶來的巨大失衡感和膝蓋處撕心裂肺的劇痛同時襲來!她猛地向后一仰!
“嘩啦——!!”
她腳邊那把先前掉落的銹跡斑斑的扳手,被她失衡的身體猛地踢飛!沉重地砸在鐵架子上,然后翻滾著,又一次重重摔落在水泥地面上!
“哐當——!”
又一聲刺耳的噪音!如同對門外暴怒的最后挑釁!
“操!”
門外一聲狂怒的咆哮!緊接著是肉體狠狠撞擊鐵門的悶響!
“砰!哐!”
本就搖搖欲墜的門栓,在這一次猛烈的撞擊下,發出了令人絕望的、清晰的金屬斷裂聲!
鐵門,豁然洞開!
門外走廊刺眼的白熾燈光,如同舞臺追光,霎時間瘋狂涌入昏暗的醫療室!瞬間驅散了角落的黑暗,也照亮了門口王主管那張因暴怒而扭曲變形的臉!他像一頭被激怒的棕熊,巨大的身軀堵在門口,粗重的喘息帶著濃重的煙臭氣,兇戾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瞬間掃視進來!
第一眼!
他看到了角落里癱軟在地、褲襠濕透、面無人色如同爛泥的老劉!
第二眼!
順著老劉那絕望而恐懼的目光上移——
他看到了!
懸在幾乎頂到天花板的銹蝕鐵架頂端!
那個本該死狗一樣躺在地上、此刻卻如同困獸般弓著身體的身影!
看到了她左腿上猙獰的歪斜角度和刺目的血跡!
更看到了!
她手中那把在慘白燈光下、閃爍著冰冷死亡光澤的——
手槍!
時間,在燈光涌入、門栓斷裂、目光交匯的剎那,被壓縮成無限薄的一片。
王主管那張因暴怒而漲紅的肥臉,在看清手槍的瞬間,所有兇狠的表情如同被凍住的水波,驟然凝固!緊接著,眼瞳劇烈收縮,瞳孔深處的暴怒如同退潮般被一種原始的、純粹的、面對致命威脅的驚駭所取代!
那不是工人該有的東西!那不是廢料!那是要他命的東西!
恐懼像冰錐刺穿了他的脊椎!
“槍?!”一聲變了調的、尖銳嘶啞的驚叫從他喉嚨里擠了出來,破了音,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慌。他巨大的身體猛地向后一縮,完全是本能地就想后退尋找掩體!
架子頂端,林晚在鐵門洞開、燈光刺入、王主管那張驚駭欲絕的臉闖入視野的同一毫秒,身體的本能已經超越了思考!腎上腺素如同熔巖般在血管里奔涌咆哮!
舉槍!手臂因疼痛和虛弱而顫抖,卻如同澆鑄的鋼鐵般死死穩住!冰冷的槍口在刺眼的燈光下,瞬間鎖定了門口那個巨大的、穿著骯臟工裝的靶心!她的手指,在扳機護圈上猛地收緊!凝聚了所有屈辱、痛苦、絕望和求生欲的意志,如同電流般灌注到那根金屬的手指上!
視野劇烈搖晃,劇痛撕扯著神經,瀕死的窒息感扼住喉嚨,但槍口的方向,紋絲不動!
扣壓!
毫不猶豫!
決絕!狠厲!帶著同歸于盡的瘋狂!
“砰——!!!”
一聲震耳欲聾、撕裂死寂的槍響!
熾白的槍口焰在昏暗的燈光下驟然爆開!刺鼻的硝煙瞬間彌漫!
灼熱的彈殼彈跳著,叮當墜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那巨大的聲響,如同平地驚雷,帶著金屬撕裂空氣的狂暴尖嘯,狠狠砸在狹窄空間的四壁,撞出令人心悸的回音!
門口,王主管那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巨錘迎面擊中!猛地向后一個趔趄!他那張因驚駭而扭曲的臉上,瞬間只剩下一種極致的茫然和空白。工裝左胸心臟的位置,一個殷紅的、迅速擴散的印記,如同罪惡之花,在慘白的燈光下驟然綻放!
他張著嘴,似乎想再吼出什么,卻只噴出一口混雜著氣泡的濃稠血沫。眼中的兇戾徹底熄滅,被一種空洞的、難以置信的死灰取代。沉重的身體失去支撐,帶著巨大的慣性,如同一堵轟然倒塌的肉墻,直挺挺地向后砸在冰冷的走廊墻壁上,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然后緩緩滑落。
燈光,刺眼的白熾燈光,從他癱倒后露出的門洞,毫無遮攔地涌入,將醫療室內彌漫的灰塵、硝煙和濃重的血腥氣息,照射得纖毫畢現。
架子頂端,林晚的身體在開槍的巨大后坐力下猛烈一震!本就搖搖欲墜的平衡瞬間被打破!斷裂的左腿被狠狠牽扯,劇痛如同火山爆發般吞噬了她!眼前驟然一黑,金星亂涌!緊握著手槍的右手無力地垂下。
整個世界在她急速下墜的視野里瘋狂旋轉、顛倒、模糊——冰冷銹蝕的鐵架橫欄、天花板上沾滿蛛網的燈泡、下方老劉那張因極度恐懼而徹底凝固成石雕的臉、門口燈光下那灘迅速擴大的、粘稠的猩紅……所有的景象,連同那震耳欲聾的槍聲余韻,都扭曲成一片混沌的光影和嗡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