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揚算了一筆賬，今天他們一共賣掉一百二十個茶葉蛋，拋開成本盈利二十二。

賣掉的泥鰍有二百份，拋開成本盈利七十五。比以前利潤少了是因為孫大壯拿走了一部分。

地圖賣掉六十份，盈利十八元。

地圖不占籃子的空間，抄寫公交線路又不占大人們的時間，售賣時間和泥鰍不沖突，所以暫時保留。

雞蛋每天又要煮，又要敲，還要浸泡，太費人工。

家里攏共就五個大人，老太太七十五了，干活只能打下手。

大嫂還要去廠里工作，也只能出半份工。

張飛揚打算將茶葉蛋的買賣先暫停，一家人全力做利潤更大的香辣河鮮買賣。

張紅梅有些發愁：“河鮮確實利潤大，可是到八月下旬就沒了，到時候咱們咋辦？”

“這怕啥？說不定到時候咱們就有別的好買賣了。實在不行，還接茬兒賣茶葉蛋唄。”張飛揚大手一揮。

張紅梅仔細一琢磨好像是這么個理兒，也就沒再吱聲。

一家人收拾一下休息。

月兔低垂，金烏東升，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張飛揚搬個凳子守著大盆在殺泥鰍，聽著幾個挑選大料的孩子聊天。

張三多挑到一顆長有十個角的八角，好奇地詢問他二哥這是嘛玩意兒。

張二和眼珠子一轉，告訴他這玩意兒叫一塊。

“一塊？為啥叫一塊？”

“八個角是八角，十個角可不就是一塊？”張二和理直氣壯地說。

張三多被戳中笑點，笑的從肚子上滾下去。

到了家家戶戶吃過早飯的點兒，張家廚房里已經飄出炸泥鰍的香氣。

正是周日，街坊四鄰都不上班兒，趁熱早上涼快，男人們聚集在中院棋盤旁邊下象棋。

女人們或者在水池子邊洗衣服，或者在大榆樹底下閑聊。

聞著后院氤氳過來的香氣，忍不住話題就開始跑偏。

從隔壁院顧大娘年輕時候跟著賣豬頭肉的跑了一個月，卻因為兩張嘴太能吃，被趕回來，變成了張家這買賣到底能賺多少錢。

陳大媽吞咽一下口水：“該說不說的，不說錢的事情，這東西聞起來是真香。”

“誰說不是呢？我們家孩子見天兒地鬧著要吃?！蓖醮竽锾崞疬@件事就生氣。

“我嘗過，味道確實好，一只泥鰍能下一個大饅頭?！睆堬w揚之前去嚴家借車時候，給帶過一份兒河鮮，所以嚴大媽是知道味道的。

一想到整個大雜院只有自家嘗過這噴香的滋味兒，嚴大媽便隱隱有些驕傲。

張二丫聞言十分不忿，只覺得自己一個光榮的工人階級的遺孀，居然被一個臭老九的媳婦兒給壓了一頭。

“拽什么呀？泥鰍，黃鱔成天吃爛泥巴，都是最下賤，最骯臟的東西。吃了那些，只怕要爛腸子。

他們老張家賣喪良心的東西要遭報應的，就算是不遭報應，把人吃出問題，工商和市容也饒不了他們??！”

張二丫說的唾沫紛飛，眉飛色舞，全然沒有注意到其他的大媽們早已經鴉雀無聲，面面相覷。

待到說的口干舌燥，這才看向跟自己關系好的陳大媽：“他陳大媽你眼睛咋回事？瘸了嗎？還是得沙眼了？”

要不然怎么一會兒翻白眼，一會兒眼珠子跟瘋了似的轉來轉去。

見對方完全沒有接收到自己的暗號，陳大媽長嘆一口氣，不管了。

“算了不說你了，還是說老張家，你們說他們虧不虧心……”張二丫又開始長篇大論。

“張二丫你個死丫頭你說什么呢？？狗東西你敢編排我家，今天老婆子非得砸了你家的玻璃??！你爹媽沒了，老太太我來教你做人！”

張奶奶一拐杖敲在張二丫的屁股上，不等她捂著屁股反應過來，雄赳赳氣昂昂地就朝著張二丫家的西廂房而去。

在場的大媽大爺們見有熱鬧看，立刻激動地湊過來。

這老太太在家疼愛孫子，在院子里卻是飛揚跋扈。仗著年紀大，說敲誰家玻璃，就一定說到做到。

這大雜院里攏共住了十二戶，有一半兒都被她敲碎過玻璃。

此時見張二丫要倒霉，那些被張奶奶欺負，啊不對，是教育過的住戶們，心中雀躍不已。

張二丫別看平時嘴臭，但遇到硬茬兒立刻就滑跪。

見張奶奶動氣，忙拉著她道歉，好話說盡，甚至還搭上一袋兒早上剛買的白糖，總算讓張奶奶熄火，放過她們家仨月前剛換的玻璃。

對了，上一塊兒也是張奶奶給卒瓦的。

當時她在背地里說張建國離家怕是跟人跑了，被張奶奶知道。

老太太帶著劉秀英殺上門，劉秀英日娘搗老子的罵。這老太太一只拐杖舞的虎虎生風，直奔玻璃而去。

嘩啦一聲，玻璃應聲而碎。

而她張二丫，愣是躲在床底下不敢吱聲。

張奶奶帶著戰利品--一袋白糖回到家，將自己大戰張二丫的經過告訴張飛揚和張紅梅。

末了還要說道：“可惜秀英去上班了，要不然以她的脾氣，非得撕爛張二丫那個潑婦上下兩張嘴！”

張飛揚自動忽略掉他們家老太太的粗鄙之言。

只夸贊她做得很棒，又挑出一些碎泥鰍和斷成小段的鱔段，準備送給大家吃。

這些只是賣相不好，吃起來味道沒差。

每次炸河鮮都有這樣的殘次品，他們自家都已經吃膩了。

張奶奶拐杖往地上一杵：“給他們吃？美的他們?。　?

一群恨人有笑人無的玩意兒，背地里說他們家閑話，還想吃他們家的東西？

張飛揚好聲好氣解釋，今天一共要炸八十斤河鮮的，次品太多自家吃不完，賣又賣不掉，放久了又要壞，倒不如分給大家吃一些。

“再說您還拿了張大媽一袋白糖呢，不虧。”

張奶奶這才作罷。

張飛揚將次品分為三份，一大兩小。兩份小的一份給了吳所謂，一份給了郭永浩。

大的則是拿到中院，拿到石桌前請大家吃。

眾人一個個捏了嘗了，吃人嘴短，直說這河鮮真夠味兒，怪不得賣的火。

張二丫左手揉著被打腫的屁股，右手捏著鱔段往嘴里塞，心中還在滴血。

這都是拿她的半斤白糖換的?。。Q而言之，這是她請鄰居們吃的……

媽的，趕緊吃，吃夠本??！

張二丫一邊想，一邊大口大口往嘴里塞，顧不得多嚼，囫圇往嘴里咽。

老宋媳婦兒咽下半只泥鰍，看向張飛揚：“大飛，你把東西都給我們吃了，多浪費啊。這不耽誤你們掙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