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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余燼微光

黑暗中沉浮。

意識像溺水的旅人,在冰冷的黑色海水中掙扎。刺目的血色、斷裂的肢體、怪異的符號、那個捧著黑色血肉盒子的模糊人影、蘇瑾嘴角的鮮血、刀鋒那雙毫無感情的冰冷眼睛……無數混亂的碎片畫面在腦中瘋狂攪動,如同高速旋轉的絞肉機,每一次翻騰都帶來劇烈的疼痛和難以抑制的惡心感。

“呃……”林默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眼皮沉重得如同壓著鉛塊。他費力地睜開一條縫隙。

映入眼簾的不是醫院刺目的白墻,也不是深潛區冰冷的儀器。屋頂是粗糲的原木房梁,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了舊書紙張、干燥草藥和檀香的獨特氣息。昏黃的燈光從側面一盞老式油燈的玻璃罩里透出,在墻壁上投下搖曳的、溫暖的光影。

陌生的房間,古樸而沉靜。

記憶如同潮水般回流。拍賣會…折扇…爆炸…恐怖的畫面沖擊…刀鋒冰冷的殺意…蘇瑾擋在身前的身影…最后的混亂與黑暗…

“這是哪?”林默掙扎著想坐起來,全身的骨頭仿佛散架重組過,肌肉酸痛無比,特別是大腦,每一次思考都像有無數根針在刺。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穿著干凈的棉質睡衣,額頭和肋部的傷口被重新包扎過,手腕上還帶著那個冰冷的“靜默環”。

“醒了?”一個溫和蒼老的聲音從旁邊傳來。

林默猛地轉頭,牽動傷處,又是一陣齜牙咧嘴。他看到秦老就坐在窗邊一張老舊的藤椅上,手里捧著一本線裝古籍,鼻梁上架著那副圓框眼鏡。橘貓“元寶”蜷在他腳邊打盹。窗外天色已亮,但被茂密的植物遮去了大半陽光,顯得室內光線依舊柔和。

“秦老?這里是…博古軒?”林默環顧四周,認出一些古樸的家具和陳設風格。

“是老朽的小隔間。亂了些,勝在清靜。”秦老放下書,拿起旁邊小爐上溫著的一個紫砂壺,倒了一杯深琥珀色的液體,遞到床頭的小幾上。“喝點這個,清心,順氣。”

林默拿起杯子,入手溫熱,一股略帶苦澀又回甘的草藥香氣鉆入鼻腔。他小口啜飲著,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那股郁結在胸口的煩惡和頭顱深處的劇烈鈍痛,似乎真的被神奇的撫平了少許。

“我…怎么會在這里?”林默放下杯子,看向秦老,“我記得…被爆炸掀飛…”

“是我的人把你撿回來的。”秦老沒有隱瞞,語氣平淡得像在說收了一件舊物,“你躺在一個垃圾箱旁邊,情況很糟。精神力透支嚴重,身體多處挫傷,被強烈的源質震蕩余波侵襲,還殘留著‘蝕化’的污染氣息。”他推了推眼鏡,目光深沉地看著林默,“看來,你昨晚去的地方,不太平啊,小哥。”

林默心頭一凜。果然,秦老不僅知道源質,還知道蝕光會!他想起意識徹底沉睡前,耳中響起的那個斷斷續續的電子音警告…就是秦老?!

“您…到底是誰?”林默忍不住問,目光落在秦老蒼勁的手指上,試圖在那雙飽經風霜的手上找到一絲異能者的痕跡。

秦老沒有回答,只是平靜地看著他,反問道:“那本‘源典’,還有昨晚你碰到的折扇,它們告訴了你什么?值得你冒這么大的險,也值得‘蝕光會’的刀鋒親自出手,甚至讓深藍的‘思維織網’都亮出了獠牙?”老人深邃的目光仿佛能穿透林默混亂的記憶,直抵那些被他強制壓抑的恐怖碎片。

林默的呼吸瞬間變得急促起來,那些畫面又一次沖擊他的神經。他雙手抱住劇痛的頭顱,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血…到處都是血…破碎的肢體…烙印在皮膚上的可怕符號…還有…還有一個黑色的、像活的心臟一樣在跳動的盒子!是噩夢…一定是噩夢!”他試圖否認,但那份深入骨髓的恐懼感無比真實。

秦老鏡片后的目光猛地一凝!蒼老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椅背上敲擊了幾下,發出沉悶的篤篤聲。

“‘蝕心之印’…還有‘源初之巢’的血肉活匣…”秦老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那可是‘蝕光會’最核心、也是最禁忌的儀式造物!只有高層和他們的‘蝕化戰兵’才會被種下那種腐化印記!”他站起身,走到林默床邊,仔細審視著他蒼白而痛苦的臉,“你看到的…很可能不是臆想,是真實的過往烙印!是某個…被‘蝕光會’用極其殘忍手段獻祭并改造的‘源質工廠’的毀滅現場!那地方…在哪兒?!”

林默痛苦地搖頭:“不知道…畫面太碎了…我只感覺…感覺那是在地下…很深很深的地方…充滿了絕望和瘋狂…”他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那個人…捧著那血肉盒子的人影…他的臉…我好像在哪里見過!很年輕…憤怒…扭曲…對!像…像蘇瑾提過的,他們深藍以前照片檔案里的一個人!好像是跟…跟洛林家早期某個合作項目有關的…”

“洛林家?”秦老眉頭緊鎖,“深藍資本的核心掌控者?難道當年的合作項目出了大問題?導致了‘源質工廠’的泄露甚至失控?然后被‘蝕光會’趁虛而入?還是…”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在老人心中升起,“…這本身就是深藍某些派系和蝕光會勾結的產物?蘇瑾父親調查的…就是這件事?”

房間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林默看著秦老沉凝的臉色,心中的震撼無以復加。自己看到的那恐怖片段,竟然可能涉及如此重大的、甚至動搖“深藍”根基的黑暗秘密?這就是蘇瑾父親付出生命代價也要查清的東西?而現在,這秘密的碎片,被自己這個最底層的意外卷入者窺見了!

如果深藍內部真有這么大的隱患…那蘇瑾…深藍…還能信任嗎?秦老最后的警告再次在他腦中響起:“不要…信深藍…”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輕微的聲響。是陳胖子!他頂著一對濃重的黑眼圈,胡子拉碴,提著一個保溫桶探頭探腦地走進來。看到林默醒了,他眼睛一亮。

“默子!祖宗你可算醒了!嚇死我了!”胖子幾步沖過來,把保溫桶放桌上,“老爺子說你醒了得吃點清淡的,我讓樓下店里的伙計熬了雞湯小米粥!”他看了一眼林默蒼白的臉色和痛苦的眼神,聲音低了下來,“昨晚……我靠,真是神仙打架啊!我躲在車里,看到刀鋒那孫子直接開墻跑了,跟人形挖掘機似的!蘇瑾那女人也夠猛,硬扛一下還能站著…后來是深藍的支援到了,清場賊快!我接到老爺子的加密信號才敢把你運過來…”

“加密信號?”林默看向秦老,又看了看胖子。

“嘿,老爺子深藏不露!”胖子搓著手,一臉興奮又后怕,“那通訊干擾的招數太絕了!我的無人機干擾波就是撒點熒光粉制造混亂,老爺子直接搞了個加密定向的…有點像…呃…精神傳音?”他不敢確定,看向秦老的目光充滿了敬畏。

秦老擺擺手:“一點保命的小技巧罷了,不值一提。”他看了一眼門外的方向,重新坐下,“深藍的人,也快來了。”

仿佛印證他的話,僅僅過了不到十分鐘,門外傳來幾聲禮貌卻帶著不容置疑節奏的叩門聲。

“林先生?蘇總監來訪。”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秦老給了林默一個“自己處理”的眼神,示意胖子跟他暫時到后面去。胖子擔憂地看了林默一眼,還是跟著秦老離開了這間小隔間。

門被推開。

蘇瑾走了進來。

陽光透過窗欞的縫隙落在她身上。她換了一身簡約的米白色高定風衣,將昨晚的鋒芒和戰斗痕跡完美掩藏。長發自然垂落,臉色依舊略有些蒼白,但那股掌控一切的冷冽氣場絲毫未減。只有細心觀察,才能發現她行走時步伐比平時略慢一絲,脖頸處被風衣立領巧妙地遮蓋住,不知下面是否隱藏著傷痕。

她關上門,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瞬間掃過林默全身。確認他的傷情和狀態后,她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床前。動作間隱隱流露出一絲極細微的僵硬。

兩人對視著。隔間里只有小爐上開水壺輕微的咕嘟聲。

“那件折扇,‘深藍’已安全接收并進行初步封存。”蘇瑾率先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靜,聽不出情緒,“從其上殘留的源質波動來看,信息量巨大且高度污染。你能活著撐過回溯,算你命大。”她頓了頓,目光銳利如冰錐,“告訴我,你在那上面看到了什么?”

林默心臟一縮。那個血色地獄般的畫面再次沖擊而來。他張了張嘴,幾乎要將秦老分析的內情脫口而出,但秦老的警告如同冰水澆頭——不要信深藍!

他看著蘇瑾完美無瑕但毫無溫度的美麗面孔,看到她眼底深處隱藏的一絲極淡的疲憊和…某種不容動搖的決心?她父親真的死在“深藍”自己人手里?還是…被更黑暗的力量滅口?

話到嘴邊,變成了猶豫和隱瞞:“碎片…太多碎片…爆炸…混亂…很多人死了…刀鋒要殺我…別的…我看不清…”他用力按住太陽穴,表現出回憶帶來的巨大痛苦。

蘇瑾靜靜地看著他表演,那雙冰湖般的眼眸深不見底。她沒有戳破這拙劣的謊言,只是沉默了幾秒。這沉默仿佛帶著千斤重壓。

“看不清?”她的聲音里聽不出是失望還是嘲諷,“但根據現場的源質異常殘留分析,‘蝕光會’的刀鋒對你的評價……或者說覬覦,非常高。”她的話語如同手術刀般精準,“他對你表現出了遠超對那枚黑石殘片的興趣。甚至不惜改變目標也要擒拿你。林默…你有什么瞞著我?”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她知道!她肯定通過某種精神感應或者技術手段捕捉到了刀鋒的意圖!但他絕對不能承認那“高階血脈”的事情!

“我不知道!”林默露出焦躁和不耐煩的神情,演技十足,“可能他覺得我看到了不該看的?或者想滅口?我怎么知道那種瘋子的想法!那折扇不是你想要嗎?東西我給你了!我現在只想回去守著我的破書店!昨晚的事,我一個字都不想再提了!”他表現得像一個被嚇壞、只想逃避的普通人。

蘇瑾注視著他,眼神銳利得仿佛要將他里里外外看穿。林默咬牙迎著她的目光,手心全是冷汗。他知道,自己的生死和探尋真相的機會,就在對方一念之間。

漫長的幾秒鐘過去,蘇瑾眼中的銳利似乎稍稍褪去,或者說是某種更為復雜的情緒覆蓋了上來。她微微前傾身體,雙手交疊放在膝上,第一次沒有那種高高在上的疏離感。

“書店?”蘇瑾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嘆息,“林默,你以為你現在還能回到原點嗎?昨晚之后,‘蝕光會’的目標名單上,你的名字已經標上了最高優先級。刀鋒,以及比他更危險的存在,絕不會放過你。他們不需要你活著回答問題,他們需要的……是你的身體或者你體內高純度的‘源質’本身。”她的語氣帶著冰冷的殘酷現實,粉碎了林默所有的僥幸。

“那你讓我怎么辦?”林默絕望地低吼,“跟著深藍?當你們的炮灰?還是研究對象?”

“你可以選擇死。”蘇瑾的語氣沒有任何波瀾,卻在陳述事實。

林默啞然。

“或者,選擇更強。”蘇瑾的目光重新變得銳利,“舊城區改造的計劃,是沈南舟在推進。他現在是創界科技的掌舵人,野心勃勃,背后可能有‘蝕光會’的支持,或者至少是某種交易,目的是在舊城區地底建立據點或工廠。那片區域……特別是你的書店下方,可能有深層次的空間結構未被探明,甚至可能是某個古代源質節點的所在。”

林默屏住了呼吸。沈南舟…舊城區改造…書店下方?難道…和他回溯看到的恐怖地下場景有關?

蘇瑾拿出另一份文件,直接攤開在林默眼前。這是一份看起來非常正式的產權收購意向書,但收購方署名赫然是——林默(代持)!

“深藍資本出于‘區域資源保護與協調’的宗旨,已通過第三方代理,以合理的溢價全資收購了你書店周圍半徑五十米內的所有臨街鋪面產權。”蘇瑾的語氣不容置疑,“包括你的書店。新的產權人是你。當然,實際所有者是深藍。”

“什么?!”林默震驚!深藍竟然在他昏迷期間,已經完成了他拼命守護的土地的收購?!這簡直比明搶更讓他難以接受!

“這是‘時光裂隙’書店繼續存在的唯一方式。”蘇瑾沒有理會他的憤怒,“它將在明面上保留,成為舊城區改造計劃中一個‘具有文化價值’的保留項目。但在暗地里,它將作為我們釘在沈南舟和‘蝕光會’計劃核心地帶的一根釘子!一個前沿觀察站,必要時,甚至可以成為地下行動的基地入口!”

她用食指的指尖,輕輕點了一下林默心臟的位置,隔著薄薄的睡衣,冰冷的觸感讓林默渾身一顫。

“而你,林默,將以‘時光裂隙’店主、這片區域被‘保留文化’的受益人、同時是創界科技旗下‘社區改造文化顧問團’特聘成員的多重身份,光明正大地留在這里。你必須迅速掌控你的能力。在秦老的幫助下…”她瞟了一眼隔間后方,“…以及利用創界科技的資源和身份,滲透進去!我要你,在創界科技和舊城區改造的漩渦中心,給我挖出沈南舟與蝕光會的具體交易內容、他們的計劃部署、以及最重要的…”

她的聲音斬釘截鐵:“找出那個隱藏的源質節點或地下據點!把它定位出來!這不只是為了‘深藍’的任務,林默。你自己也在其中!”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林默的身體,直指他體內躁動不安的“源質”,“弄清楚你能力的真相和你父母車禍的真相!我們需要那個地方的信息!作為交換,我會給你資源和庇護,保證書店名義上的存在,并在適當的時機,給予你復仇的機會——關于你父母。”

林默的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憤怒、被脅迫的屈辱、對真相的渴望、對父母之仇的執念、對深藍的深深不信任、以及對蘇瑾那句“復仇機會”的致命誘惑…無數情緒在他心中激烈沖撞,幾乎要將他撕裂!

守護書店變成了一個笑話?他成了深藍安插的間諜?被推到沈南舟和蝕光會眼皮底下當誘餌和探子?

他看著蘇瑾那雙冰冷卻又仿佛燃燒著某種不滅火焰的眼睛。

他沒有選擇。就像她說的一樣,他要么死,要么…變強!然后在漩渦中尋找機會!

他盯著那份將他書店變為棋盤的收購文件,又看了看那只點在他胸口、仿佛烙下契約印記的冰冷指尖。

然后,他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里,第一次燃燒起一種拋開所有顧忌、被逼入絕境后近乎瘋狂的決絕火焰。

“好!”林默的聲音沙啞而堅定,他一把抓過那份文件,指節因為用力而咔咔作響,“我做!我留下!釘子也好,探子也好,隨你怎么利用!但是,蘇瑾!別把我當傻子!我要你承諾的每一句話都兌現!找到真相!血債血償!還有…書店!你答應過的!”

蘇瑾看著那雙如同即將撲出牢籠的受傷兇獸般的眼睛,冰冷的眼底深處,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細微地融化了一絲。她緩緩收回了手指。

“一言為定。”她站起身,風衣拂過空氣,“休息幾天。然后…你該去拜訪一下你的鄰居們了。特別是沈南舟先生的‘社區改造文化顧問團’,會很歡迎你這位‘舊城區歷史專家’的加入。”

她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沒有回頭,聲音低沉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警告:“秦老…不簡單。守秘人…游離在明暗之間,他們的守護有時是祝福,有時卻是阻礙。用好他給你的‘印記’,但…別把他們當成救世主。”

門輕輕合上。

房間里只剩下林默沉重的喘息,小爐上水壺輕微的咕嘟聲,以及縈繞在鼻尖那抹冰冷的、屬于蘇瑾的淡雅香水味。

林默頹然靠回床頭,看著手中那份沉甸甸、卻宣告著他平靜生活徹底終結的收購文件,手背上還殘留著蘇瑾指尖冰冷的觸感。

舊的時光,已如昨夜拍賣會的喧囂化為了滿地殘破的“余燼”。

而新的風暴,正裹挾著商戰的硝煙、超能的暗流和無盡的陰謀,從“時光裂隙”書店這方狹小的保留地,向著整個舊城區洶涌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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