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內(nèi)心百感交集。

拜師四年有余，直至此刻，他才真正正視起這位老師的智慧。原來這一直是自己的長處嘛……

‘兩世為人，一身外掛，終究是小覷了天下英雄。一直以為你……，失敬，真是失敬了！’

林海心中暗嘆，收起了最后一絲驕傲。

比比東的分析仍在繼續(xù)：

“剩下三環(huán)，兩個保命神技，一個治療圣術(shù)。”

“若你安心留在武魂城，炎水玉的治療之力必是你的首選，只為護佑身邊人周全，免遭意外。”

“而你——”她的目光銳利如刀，直刺林海心底：

“卻選擇了保命的浮沉珠……這還不夠說明問題嗎？”

林海心中那點離別的愁緒，被老師驚人的洞察力沖淡了些，反而激起了內(nèi)心的興致。

“既然老師已猜中這么多。”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眼神明亮：

“那不妨再猜猜，為何我選了浮沉珠，而非不歸硯？”

比比東唇角微揚，勾勒出一個了然于胸的弧度：

“你修煉從不懈怠，卻也非苦修之士。”

“行事張弛有度，不爭一時之功。”

“比起耗費大量魂力疾速趕路，你更愿提前做好規(guī)劃，乘上馬車，悠然看遍沿途風景。”

“不歸硯的速度優(yōu)勢，在浮沉珠那‘萬物自然，天地同力’的浩瀚玄奧面前，實用性遜色一些。”

林海眼中笑意更深，不再言語。

他上前一步，張開雙臂，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沖動和依戀，用力地、緊緊地抱住了比比東。

未滿十一歲的少年，凈身高僅及她修長的脖頸位置，比比東又常年踩著那雙‘增幅壓迫力’的恨天高。

此刻林海的擁抱，仿佛飛鳥投林，嬌軀入懷，比比東下意識彎腰。

他的臉頰輕輕貼在她頸窩，那熟悉的、令人心安的馨香瞬間將他溫柔包裹。

他安靜地伏在那里，額頭抵著她的肩頭，仿佛漂泊的船兒終于找到了寧靜的港灣。時間仿佛在此刻變得格外悠長。

比比東的身體驟然一僵。

最初的驚愕過后，當頸間溫熱的呼吸拂過皮膚，當少年依戀的姿態(tài)清晰傳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猛地涌上臉頰，如同熟透的水蜜桃，瞬間染滿了紅暈，一直蔓延到精致的耳根。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起來，心口仿佛被什么柔軟的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泛起層層漣漪，分不清是突如其來的無措、一絲慌亂，還是某種更深沉、更陌生的悸動。

她想?yún)柭暫浅狻澳嫱健保一啬欠莶蝗萸址傅慕袒释x，可訓斥的話語幾度涌上舌尖，最終卻無聲地消散，半個音節(jié)也未能出口。

空曠威嚴的教皇殿內(nèi)，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這對身份特殊的師徒，就這樣維持著這次特別的初擁，足足十分鐘。

空氣仿佛凝固，只剩下彼此紊亂的心跳和壓抑的呼吸聲。

終于，林海的聲音悶悶地響起，帶著一種奇異的、超越年齡的鄭重：

“比比東……”

僅僅一個名字的呼喚，就讓比比東的心跳驟然漏了一拍！

他……他竟然直呼我的名字？！他怎么敢？！一股強烈的震驚混合著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席卷了她。

“……這么多年，”林海的聲音清晰起來，帶著不容置疑的真誠，“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這句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比比東的心上。

前半句讓她瞬間涌起難以言喻的失落，和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竟然直呼己名！

可后半句，那句‘最了解我的人’，又像一股暖流，瞬間沖散了那份失落，帶來一種被認可的悸動，讓她心尖發(fā)顫。

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在她心中激烈碰撞，讓她幾乎無法思考。

她慌亂地扭頭，試圖避開這過于灼人的氣氛，目光卻不期然地撞進林海抬起的眼眸里。

又是那種眼神！

如同兩年多前一樣，深邃的眼底翻涌著悔恨、惋惜，還有那令人心悸的……求而不得！

不，不對！比比東的心猛地一揪。

這一次，那眼神中沒有了昔日的迷茫與彷徨，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磐石般的堅定！

仿佛在訴說著某種不容置疑的決心，讓她不敢深想，更不敢再看下去。

今天的林海，陌生得讓她心驚，也讓她倍感煎熬。

他似乎，真的不再是那個需要她時時看顧的小弟子了……

林海敏銳地捕捉到了比比東的無措。是自己的表達太過直白了嗎？

他方才的話，完全發(fā)自肺腑。比比東，的確是兩世輪回中，最懂他的那個人。

他只是想在遠行之前，打破那層固有的師徒壁壘，在她心里留下一個不同的印記。

此一離去，歸期難料，再次相見時，自己必然已是另一番模樣。

讓她先有個心理準備也好……

待得他朝歸來日，便是逆徒?jīng)_師時。

想到這里，他輕輕松開了雙臂，退后半步。

臉上重新掛起少年人特有的、帶著幾分狡黠的笑意，沖散了方才那過于凝重的氣氛：

“老師，你猜的‘一點都對’。我確實打算出去走走，看看武魂城外的天地。等我回來，給你帶禮物，好不好？”

比比東定睛看著他，那雙深邃的紫眸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看穿、烙印在靈魂深處。

她并非在審視，而是在極力地平復內(nèi)心那翻江倒海的混亂情緒。

毫不夸張地說，她此生從未聽過這樣的話。

那語氣，不像弟子對老師的承諾，倒更像是一個男人在哄自己心愛的姑娘，甚至……帶著點哄自家小女兒的寵溺。

萬千心緒堵在胸口，最終只艱難地化作一句帶著威脅、卻又毫無威懾力的話語：

“若……若帶回來的禮物，我不喜歡……”

她的聲音有些發(fā)緊，強撐著教皇的架子：

“我便把你吊在密……后山那棵歪脖樹上，好好‘招呼’你一頓！”

林海先是一怔，隨即再也忍不住，放聲大笑起來。

比比東這反應與平日里反差太大，笨拙又可愛，讓他瞬間窺見了她未被命運完全扭曲前的鮮活模樣。

玉小剛啊玉小剛，你給我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