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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抵達

破碎的浮冰在船尾犁開的白色航跡中沉浮、消融,如同被遺忘的戰爭殘骸。鉛灰色的天幕低垂,海風裹挾著咸腥與一種難以言喻的、愈發濃郁的清冽氣息,持續不斷地吹拂著這艘傷痕累累的木船。船帆早已在之前的戰斗中撕裂,此刻僅靠奧斯卡和林澤以魂力催動船舵,艱難地調整著方向,船速慢得令人心焦。

連續數日顛簸在冰冷刺骨、危機四伏的海域,眾人的疲憊早已刻入骨髓。馬紅俊蜷縮在船艙角落,那簇鳳凰火焰微弱得只剩一點黃豆大小的橘紅光暈,勉強維持著他身體的溫度,胖臉上是掩飾不住的萎靡。戴沐白和朱竹清并肩坐在相對干燥的甲板一角,閉目調息,臉色依舊帶著幾分蒼白,武魂融合技被強行打斷的反噬并非幾日航行就能完全平復。奧斯卡倚著艙壁,指尖魂力光芒時隱時現,努力想凝聚出哪怕一根恢復香腸,額角卻滲出細密的冷汗,顯然魂力恢復遠未達預期。金毅和牛遠輪換著掌舵,神情凝重,眼神深處是對未知的警惕和對腳下這艘破船能否堅持到終點的憂慮。

林澤的狀態最為奇特。他獨自佇立在船頭最前方,比張云帆的位置還要靠前,身體依舊單薄,臉色也帶著長途跋涉的蒼白,但他的眼神卻異常明亮,如同兩塊燃燒著幽藍火焰的冰晶。他的視線穿透灰蒙蒙的海霧,死死鎖住南方天際。那片海域,空氣似乎都在微微扭曲,一種浩瀚、古老、帶著磅礴水元素威壓的氣息,如同沉睡巨神的呼吸,正隨著距離的縮短,越來越清晰地壓迫過來。他低聲喃喃,聲音帶著魂力感知后的震顫:“近了……那種力量……純凈得可怕……又浩瀚得讓人窒息……”

就在這壓抑的沉默與疲憊的煎熬中,前方的海霧,毫無征兆地開始劇烈翻涌!

不是自然形成的海霧,而是某種龐大力量引動的異象!濃得化不開的灰白色霧氣如同被一只無形的巨手攪動、撕裂,翻滾著向兩側退散。一道刺目的金光,如同神祇投下的長矛,驟然穿透霧障,筆直地照射在眾人前方的海面上!金光所及之處,翻滾的浪濤瞬間平息,化作一片璀璨奪目的金色光海!

緊接著,一座島嶼的輪廓,在退散的霧氣與璀璨的金光中,如同神跡般緩緩顯露。

它并非想象中草木蔥蘢的綠島,而更像是由一整塊巨大無比、閃爍著溫潤玉質光澤的奇異礁石構筑而成。島嶼邊緣陡峭如刀削斧劈,呈現出一種純凈的、仿佛蘊含著海洋本源的蔚藍色。島嶼中心,一道無法形容其高度的巨大光柱沖天而起,直貫云霄!光柱呈現出深邃、威嚴、仿佛能洗滌靈魂的海藍色,核心處流淌著熔金般的璀璨神紋。光柱的頂端,隱約可見一柄巨大無比、三叉戟形態的虛影,散發著統御七海、至高無上的神圣威壓!

海神之光!海神島!

僅僅是遠遠望去,那浩瀚、古老、純粹的神圣氣息,便如同無形的海潮,溫柔卻又無可抗拒地沖刷著每個人的靈魂。船上所有人的疲憊、萎靡、驚悸,在這一刻仿佛被那純凈的光芒與氣息撫平、凈化。馬紅俊肩頭那微弱的鳳凰火苗“噗”地一聲壯大了幾分,戴沐白和朱竹清體內翻騰的氣血瞬間平復,奧斯卡指尖的魂力光芒穩定下來,一根恢復大香腸迅速成型。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敬畏與渺小感,油然而生。

“海神島……我們……終于到了!”奧斯卡的聲音帶著哽咽,激動地看著手中那根剛剛凝聚成功的香腸。

然而,這神圣的寧靜并未持續太久。

就在木船被那金色光海托引著,緩緩駛向海神島陡峭的蔚藍礁岸時,一道身影,毫無征兆地出現在岸邊塊高高凸起的礁石頂端。

那人身材并不算特別高大,但站立的姿態卻如同腳下礁石般穩固,與整座島嶼的氣息隱隱相融。他穿著一身簡潔利落的深藍色勁裝,上面繡著淡金色的海浪波紋,在神光的映照下隱隱流轉。面容看上去約莫四十余歲,線條剛硬,如同飽經風浪沖刷的巖石,古銅色的皮膚下蘊含著爆炸性的力量。最令人心悸的,是他那雙眼睛。深褐色的眼眸,銳利得如同淬火的海矛,目光掃過船上眾人時,沒有絲毫波動,只有一種審視器物般的冰冷與漠然。一股如同深海暗流般沉凝厚重的威壓,隨著他的目光,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瞬間沖淡了海神之光帶來的溫暖撫慰,讓剛剛放松些許的眾人心頭再次一緊。

魂帝!而且絕非普通的魂帝!那股氣息的凝練與壓迫感,遠超戴沐白等人見過的任何陸地魂帝!

張云帆依舊負手立于船頭,對那驟然降臨的審視目光與魂帝威壓恍若未覺。白金的光暈在他體表自然流轉,如同隔絕了外界一切干擾的屏障。木船在金色光海的托引下,穩穩地停靠在那人所在的礁石下方。

“陸地魂師。”礁石上的身影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如同沉悶的海螺號角,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不帶任何情緒,只有陳述事實般的冰冷,“海神島,不歡迎外來者。此乃圣地,非爾等可踏足。立刻離開。”

他的話語斬釘截鐵,沒有絲毫轉圜余地,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仿佛宣判了眾人的命運。

戴沐白眉頭一皺,身為星羅皇子,他骨子里的驕傲被這居高臨下的驅逐瞬間點燃。他強壓下翻騰的氣血,上前一步,沉聲道:“前輩!我們歷經艱險橫渡魔鯨海域,只為尋求海神的指引,接受考驗!海神大人有教無類,廣納信徒,難道連接受考驗的資格都不給我們嗎?”

“考驗?”礁石上的魂帝,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在戴沐白、朱竹清、馬紅俊、奧斯卡等人身上逐一掃過。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起,眼神中的漠然里透出一絲毫不掩飾的審視與……輕蔑。

“你們?”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嗤意,如同寒風吹過冰面,“年齡不過二十,氣息虛浮,魂力太低。最高不過魂帝。”他的目光在奧斯卡身上略作停留,“食物系魂帝?輔助系?”。

“魔鯨海域?”目光最終落回戴沐白身上,帶著一種洞悉的銳利,“你們能活著穿過那片死亡之海,確實出乎意料。但這并非你們有資格接受海神考驗的理由。”他的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深海巖石般的固執,“海神大人的考驗,非大毅力、大機緣、大潛力者不可承受!其兇險遠超你們想象!以你們現在的狀態和實力,踏上圣柱臺,無異于自尋死路!頃刻間便會被海神之光碾為齏粉,或者被圣柱之力反噬,魂飛魄散!”

他向前微微傾身,那股沉凝如海的魂帝威壓驟然加重了幾分,如同無形的巨手壓在眾人肩頭,讓實力稍弱的牛遠、金毅等人呼吸都為之一窒。洛爾迪亞拉的目光銳利如刀,仿佛要刺穿他們強撐的偽裝:

“年齡太小,根基太淺,心性未定!貿然接受考驗,九死無生!甚至可能玷污圣柱的威嚴!現在離開,是海神島對你們最后的仁慈。莫要自誤!”

這番毫不留情的剖析,如同冰冷的鋼針,狠狠扎在史萊克眾人剛剛因抵達圣地而升起的激動與希望之上。年齡!實力!根基!這些冰冷的現實被赤裸裸地揭開。戴沐白臉色鐵青,雙拳緊握,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對方的話雖然刺耳,卻并非全無道理。朱竹清抿緊了嘴唇,清冷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不甘。馬紅俊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自己底氣不足,肩頭的火焰都黯淡了幾分。奧斯卡更是臉色發白,輔助系魂師在頂級考驗中的劣勢,他比誰都清楚。

船上彌漫開一種壓抑的沉默和挫敗感。海神島近在咫尺,神圣的光芒觸手可及,卻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名為“資格”的冰冷高墻隔絕在外。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個平靜的聲音打破了眼前的僵局。

“怕死,就不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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