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倫理公約》的燙金封面在晨光里泛著光，劉藝甜把簽約儀式上小耳朵送的向日葵插進玻璃瓶時，瞥見商鋪卷閘門上的“陽光直播聯盟”銅牌——邊角的漆皮被上周的暴雨泡得有些剝落，王中波正踩著梯子用補漆筆細細填補，側臉的絨毛在陽光下看得分明。

“周明光剛把最后一批設備搬上來了。”他跳下來時手里還攥著張清單，“改裝的盲文直播面板、帶防滑墊的輪椅機位…都是按公約里‘無障礙傳播’條款備的。”墻角堆著的紙箱上，“星光直播學院”的字樣被膠帶粘得歪歪扭扭，那是高涵涵昨晚熬夜寫的，筆尖戳破的地方貼著片銀杏葉，和劉藝甜書簽上的那片紋路重合。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林格發來張照片：城西花店的玻璃窗上，貼著張手繪的聽課通知，畫里的小人舉著“陽光”字樣的牌子，旁邊用手語符號寫著“歡迎”。“有三個聽障顧客說要帶編織材料來，”消息緊跟著進來，“他們說想鉤些小禮物送給學員。”劉藝甜抬頭時，正撞見王中波把“首期學員名單”貼在公告欄，第一個名字是“阿杰”，后面用鉛筆標著“擅長吉他”，字跡和他代碼注釋里的小字如出一轍。

“星光直播學院”的首期課堂設在朝南的會議室，陽光透過百葉窗，在地板上拼出明暗交錯的格子。劉藝甜站在白板前，手里的馬克筆在“個人經歷”四個字下畫了道粗線：“小耳朵的手工課，核心不是鉤針技巧，是‘聽障人士如何用指尖對話’；老馬的評書，亮點不在故事本身，是‘視障者如何用聲音搭建世界’。”她轉身時，珍珠胸針在光下閃了閃——這是簽約儀式上母親特意給她別上的，說“看著精神”。

王中波在后排教設備使用，他把直播支架的操作面板拆下來，重新貼了三個彩色貼紙：“紅色是開始，綠色按一下，鏡頭就會自動對準你；藍色是美顏——”他頓了頓，看向在座的學員，“不過我建議你們少用，真實的樣子最打動人，就像李大爺直播時，稻殼粘在頭發上，大家都說‘這才是種地的樣子’。”他手里的設備是和小耳朵一起改良的，按鍵比普通款大了三倍，方便手部不便的人操作。

小耳朵作為“學姐”坐在前排，今天穿了件鵝黃色毛衣，是她新設計的“陽光系列”。她站起來比劃著分享經驗，手語翻譯軟件在屏幕上同步輸出：“剛開始我總怕別人罵‘啞巴’，直播時把鏡頭調得很高，只露著手。但甜老師告訴我，‘總有人愿意花時間懂你’。現在我的直播間，每天都有幾百人等著看我鉤毛線，他們說我的手像會跳舞。”她舉起手里的成品——一只鉤針編織的小兔子，耳朵上還縫著顆珍珠，是用劉藝甜首秀時摔碎的項鏈碎片做的。

學員里有個叫阿杰的聽障男生，一直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桌角。他之前因網暴停播了半年，彈幕里“啞巴還唱歌”的字眼像針一樣扎人。王中波注意到他的不安，悄悄調出他的舊直播數據，投在側面的屏幕上：“你看，這是你去年彈吉他的錄屏，有人專門剪了合集發在網上，評論說‘雖然聽不見旋律，但他的手指在琴弦上跳的舞，比任何歌聲都動人’。”

阿杰的眼睛瞬間紅了，眼淚砸在桌布上，洇出小小的濕痕。下課時，他偷偷塞給劉藝甜一張紙條，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我想重新開播，唱給那些愿意‘聽’的人。”

劉藝甜看著他抱著吉他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這就是“陽光直播”最珍貴的意義——不是破12萬的在線人數，不是被頂上熱搜的話題，而是讓每個曾經黯淡的人，都敢重新拿起屬于自己的“麥克風”，哪怕聲音微弱，哪怕方式特別，也能確信，總有人在認真傾聽。

夕陽西下時，課堂里還亮著燈。王中波在幫老馬調試語音導航設備，小耳朵在教新學員打手語“你好”，阿杰抱著吉他坐在角落，指尖輕輕撥弄著琴弦。劉藝甜靠在門框上，看著這一切，突然想起手語直播那天，小耳朵說“原來有人愿意搭座橋”。此刻她才明白，最好的橋從來不是技術或流量，是讓每個過橋的人都相信，對岸真的有在等他們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