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閉館鈴聲像根鈍針，扎破了劉藝甜短暫的專注。她抱著剛借的《網絡傳播案例集》往宿舍走，晚風掀起書頁，露出夾在“網紅炫富現象”章節里的便簽——上面歪歪扭扭畫著個小火箭，旁邊寫：“林格的‘富二代’人設，是不是典型的擬態環境？”筆尖劃過紙頁的痕跡很深，是她昨天直播后和王中波討論到深夜時，他順手畫的。

這是她為明天的直播準備的核心素材。自從“小甜的日常”徹底轉向知識分享，她每天泡在圖書館，把《傳播學概論》里的理論一條條往林格的直播案例上套：“沉默的螺旋”對應彈幕里的跟風嘲諷，“符號互動論”解釋林格的名牌包如何成為身份符號。可現實總給她潑冷水——后臺數據顯示，上周直播的平均觀看時長不足三分鐘。

回到宿舍，剛把晾衣桿改裝的直播支架支在書桌前，就聽見室友對著電話抱怨：“我們校花？別提了，天天對著鏡頭講什么‘擬態環境’，真以為自己是教授？誰聽得懂啊，還不是想靠校花名頭蹭流量。”聽筒里傳來模糊的笑聲，室友瞥了眼劉藝甜，故意提高音量：“聽說林格又接了個奢侈品廣告，人比人氣死人啊。”

劉藝甜攥緊了手里的案例集，封面被捏出褶皺。她深吸一口氣，點開直播按鈕。鏡頭里的自己穿著洗得發白的衛衣，在窄小的書桌前微微側身才能避開書架的陰影。“今天我們繼續講‘擬態環境’，”她盡量讓聲音平穩，指尖點著便簽上的小火箭，“比如有些網紅塑造的‘完美生活’，其實是媒體篩選后的假象——就像林格直播間永遠亮著的打賞特效，背后可能是……”

話沒說完，彈幕就飄來刺兒：“裝什么學術媛？”“校花不賣臉改賣課了？”“講這些有屁用，能當飯吃？”有人貼出林格的直播截圖，畫面里她戴著新出的鉆石項鏈，配文：“這才是網紅該有的樣子。”

劉藝甜的聲音卡住了。她低頭翻案例集，想找個更通俗的例子，卻沒注意晾衣桿支架的底座早已松動——這是王中波用舊拖把桿改的，上次為了趕工，螺絲沒擰牢。“哐當”一聲，手機摔在桌上，鏡頭對著天花板，只能看見她慌亂起身的影子。

“抱歉……”她慌忙去扶，手指被金屬支架劃了道小口子，血珠立刻滲了出來。彈幕里的嘲笑更兇了：“連支架都買不起？”“窮酸樣還學別人直播。”這時，私信提示突然亮起，是王中波：“別慌，找幾本書墊在支架底下，我遠程調焦距，按我說的點屏幕右下角……”

她咬著唇，把《新聞學概論》《傳播學案例集》堆在支架下，手機終于穩住了。鏡頭重新對準她時，眼里還含著點水汽。“剛才說到哪兒了？”她吸了吸鼻子，突然笑了，指尖輕輕按在劃傷的地方，“其實我也會緊張，會搞砸，但這些理論真的很有用——至少能讓我們看清，哪些是別人想讓我們看到的，哪些是真實的。就像現在，你們看到我手忙腳亂，這就是真實的我。”

那天的直播數據依舊慘淡，峰值在線人數停留在15人。但下播前，一條陌生彈幕慢慢浮上來：“我聽懂了，我媽總被網紅賣的‘貴婦霜’騙，明天我讓她來看你直播。”劉藝甜盯著那行字，突然覺得，哪怕只有一個人聽進去，這根搖晃的晾衣桿，這道滲血的小傷口，都撐得值。

她給王中波發了條消息：“今天有人說聽懂了。”附帶一個比心的手語表情包——是他昨天教她的。沒過幾秒，對方回了串代碼：print(所有堅持，都有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