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林豹揉了揉眼睛，看向遠(yuǎn)處的山林。

霧氣籠罩的山林依舊平靜。

是幻覺么？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站在原地面色有些陰晴不定。

“老大，我們要不要再往里探些，這邊霧氣也不算濃。”

話語聲將他的思緒拉回，他看了看那近一半廢棄的妖魔肉，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

……

或許是時來運(yùn)轉(zhuǎn)，隨著隊(duì)伍朝山林深入，他們的收獲也終究開始豐盛了起來。

“吼，這頭不錯，雖然小了些，但這妖魔肉品質(zhì)是青色的。”

“這頭不行……算了，有就不錯了。”

半天時光，他們收獲了三頭妖魔，其中一頭出產(chǎn)的是青色的妖魔肉。

黑巷的人確實(shí)經(jīng)驗(yàn)老道，從不與妖魔正面硬碰，而是布下天羅地網(wǎng)請君入甕。

整整一日，除了三人受了些小傷，便只剩一個被毒蛇咬傷的倒霉蛋。

收獲的喜悅將林豹心中的陰郁沖散，他此刻看了看天色，揮了揮手示意道。

“行了，不要再深入了，回到先前的位置，值夜的輪班休息，我就不休息了，晚上把火都給我亮起來。”

夜晚，營地升起了篝火。

王虎今夜值守下半夜，葉無憂那小子就在一旁值守上半夜。

他躺在地上，閉著眼，半響，但卻怎么也睡不著。

圍獵妖魔，他以前也參與過，算是老手，但如今他卻不知道自己來參與這事還有什么意義。

曾經(jīng)受了傷勢，氣血虧損此生不能再入一境，王虎本將一切期望都放在了自己孩子身上。

但沒曾想，月余前那場事情，將一切都改變了。

云澤城內(nèi)明明有這么多人，十萬人，為什么詭異偏偏會沾染到自己的孩子呢？

他的天賦那么好，年紀(jì)輕輕就超越了自己，更是被高老爺看重，在高家當(dāng)了侍衛(wèi)。

可偏偏，成了遺民。

任憑此前多么努力有怎樣的成就，變成遺民那一刻，一切就已經(jīng)毫無關(guān)聯(lián)了。

事后自己近乎頹廢，也是高老爺心善，得知此事，讓他還能留在內(nèi)院教導(dǎo)新人修行，不至于餓死。

他初始不以為意，整日酗酒度日，直到前幾天遇見那個小子。

瑪?shù)拢?dāng)時直接被一拳打清醒了，很丟人的。

王虎沒記恨那姓葉的家伙，畢竟也是自己先找事的，修行武道，技不如人，就是自己活該，沒什么值得抱怨的。

不過他也算清醒了過來，終究是沒再酗酒度日。

他此番加入隊(duì)伍出城圍獵妖魔，其實(shí)并非是想要賺錢，也不是對修行還有什么戀想。

他只是想出城，去城外看看。

或許，自己的兒子還活著呢……

他翻了個身，低聲咒罵道。

“該死的詭異。”

火光照耀，葉無憂打了個噴嚏。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眼角余光瞥向身后的營帳，神色有些莫名。

雖然知道不是在罵自己，但怎么聽起來總有些刺耳呢。

王虎的身影從營帳內(nèi)走出，看了葉無憂一眼，沒給什么好臉色。

“你去睡吧，換我來。”

“時間還沒到呢。”

“我睡不著。”

葉無憂眨了眨眼，沒再多說。

不過他瞅著王虎提著火把朝著一旁林間走去，還是有些疑惑。

“去哪？”

“放水，臭小子你睡你的！”

遠(yuǎn)離了人群，王虎站在樹前，心中有著煩悶，也不知道是運(yùn)氣不好還是如何，三十多號人，分配給他這邊的卻是葉無憂這小子。

不過……

他看了看那漆黑的山林，咽了口唾沫，心中還是有些發(fā)怵。

王虎聽說城外是有一處地方，那里曾經(jīng)算是遺民的流放地。

但他不知道具體位置。

等白天吧，等白天，自己去林子深處引妖魔，借這個機(jī)會看看能不能發(fā)現(xiàn)什么。

他轉(zhuǎn)身朝著營地走去，只是依舊有些不死心的回頭，望了一眼。

下一刻，他猛然瞪大了雙眼。

漆黑的夜里，黑暗的山林。

這本應(yīng)是什么都看不清的夜晚。

一個紅衣小女孩卻清晰的出現(xiàn)在他的眼中。

他驚叫了一聲，立刻拔腿就跑，但手中一個不穩(wěn)，火把卻是掉落在地，順著斜坡滾落山林。

光源消失，四周驀然陷入了昏暗，眼中一瞬間的泛黑，王虎一時之間竟是不知往哪是營地。

一只手臂輕輕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王虎身子一顫，緊接著就仿若原地起飛，雙腿一蹦老高，也顧不著方向了就往前沖去，整個人顯得無比慌亂。

“是我！”

這聲音很熟悉，是很討厭的聲音。

王虎愣了愣，喘氣聲粗壯如牛，他這才模糊辨認(rèn)出眼前的人影。

黑暗之中，葉無憂雙目如炬的站在他身前，皺起了眉頭。

——————

營地內(nèi)，王虎接過了一碗姜湯，嘴唇顫抖的對著葉無憂道了聲謝。

一旁傳來問詢聲，可王虎現(xiàn)在神情慌張，哪還能說出話。

“哦，他先前說去放水，結(jié)果提著火把就往林子去，不知怎么火把掉了，他應(yīng)當(dāng)是有夜盲……就是晚上看不清東西，營地其實(shí)離得還蠻近的。”葉無憂在一旁解釋道。

為首的林豹也走了過來，皺著眉頭看向王虎。

“你行不行，不行的話明天你就直接回城里去，多大的人了放個水都能被嚇尿，你嚇?biāo)懒藷o所謂，你剛才差點(diǎn)把大家嚇?biāo)乐烂矗　?

聽著要趕自己走，王虎那慌亂的瞳孔微微收縮，嘴里念叨著。

“不，我不能走，我不能走……”

他還要去找自己的兒子。

遺民又怎樣！

遺民也是自己的兒子，是自己的家人！

遺民他媽就該死嗎！

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林豹嘆了口氣，語氣稍微和緩了些。

“得，這狀態(tài)，明天你還是自己回去吧，王虎你也是老人了，你這膽子^放心，我做主，會給你留一份銀子的。”

“不，我不是膽小，你不知道我看見了什么，我……”

王虎咬著牙，一口悶下那碗近乎滾燙的姜茶，話音終究是流暢了些。

他猛地看向四周，看向林豹，咬牙道。

“不會錯的，我，我開始看見了一個紅衣小女孩，她就在林子里，對我笑！”

這話說出，場中先是一寂。

但隨即便哄堂大笑。

“你這話可真逗……”

“都這個世道，撞點(diǎn)邪門的事情不很正常，有必要這么大驚小怪。”

“就是就是……”

眾人心中說出信與不信，哪怕信了又如何？

只能笑啊。

笑能驅(qū)散自己心中的恐懼。

葉無憂沒笑。

他見過的怪異挺多，這山林間他也很熟悉。

什么沒有眼睛的老虎，沒有尾巴的老虎，一只耳的老鼠，直立行走的黑貓，可以把身體伸縮的藍(lán)皮貓……

但他以前在這山林生活時，從沒見到過什么紅衣小女孩。

林豹也沒笑，眼中無比陰沉。

因?yàn)樗惨姷搅四羌t衣小女孩。

人群最終散開了。

林豹坐在篝火旁，他沒睡。

他也沒將此事說出。

畢竟如果證實(shí)了王虎說的話是真，那么……自己這個隊(duì)伍可就散了。

真有紅衣小女孩啊……

“再干一天吧，不等三天了。”

他嘆了口氣，隨后無意的轉(zhuǎn)頭，看向那漆黑的山林。

雙目瞳孔微微收縮，連帶著那張滿是橫肉的臉龐上青筋乍起。

他的目光之中，再一次見到了那紅衣小女孩。

黑暗無法遮擋她的身影，一片漆黑的視線中，唯有那么一片紅，是如此亮眼。

她在笑。